席芙蓉賢良淑德,品貌過人,一直也是深得沈從麟和張氏的疼愛,在沈府的日子過得也是恬靜舒適,悠然自得。閒暇時還能和顧青蓮一起吟詩作詞,也是樂得自在。
然而沈府的水很深的,後宅中的女人已習慣了爭風吃醋,勾心鬥角的,只要是身在內宅,無論是誰,也是永遠避免不了的。
這一點,顧青蓮和席芙蓉卻沒有看透,她們以爲只要自己不去爭搶,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可是她們錯了,她們倆交好,卻讓其他的人心裡很不爽。最看不過眼的便是丁姨娘。
自打上次小產以後,她一直認爲都是顧青蓮害她的,雖然顧青蓮爲此也付出了血的代價,但對於丁姨娘的失子之痛來說,在她的心裡覺得對她的懲罰遠遠是不夠的。
現在顧青蓮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在詩詞作賦上,正好讓柳絮插了縫隙,撿了便宜。
柳絮的容貌,心思加上在老鴇身上學的手段,很順利的將被顧青蓮冷落後失落的沈從嘉弄到了手,溫情的懷抱,細膩的情感就是沈從嘉情感的一個避風港。
沈從嘉近日來也是一直宿在麗華苑,王姨娘自然是恨死了柳絮搶了她的恩寵,而丁姨娘嫉恨的不是柳絮而是——顧青蓮。
她領教過顧青蓮的個性和聰慧,以前過得招基本上也是沒沾着什麼便宜,所以她不打算和她面對面過招。
她的槍頭自然是對準與她情投意合的好姐妹:席芙蓉。
丁姨娘的貼身丫鬟芙蓉犯了席芙蓉的名諱,張氏覺得不太妥當,怕衝撞了兒媳,自己又不便直接找丁姨娘去說,所以找了沈夫人,希望她能出面讓丁姨娘的丫鬟改名。
本來這就是件小事,沈夫人不願搭理,可奈何張氏不依,三番五次的在她面前提起,她也是嫌煩,便打發姚媽媽告知丁姨娘改了作罷。
丁姨娘礙着沈夫人的面子,便將丫鬟芙蓉的名字改作叫鶯兒,叫了十幾年的名字一時間改了叫着總覺很拗口,心中也是不悅起來。但說芙蓉無緣無故被人改了名字,心中更是憤恨,在丁姨娘面前也沒少抱怨。
人有時候一旦被怨恨蒙了雙眼,迷了心智,在她的心裡就會對很多事消極,偏激。
丁姨娘的貼身丫鬟無端受屈,做主子的心裡怎能甘心,她認爲這是藉着丫鬟來羞辱自己的。對席芙蓉也有了莫名的厭惡和憎恨。
這日,席芙蓉命身邊的小丫鬟靈兒去取新做好的衣服,因靈兒年紀尚輕,心思也不細膩又加上玩性太重,錯把給丁姨娘做的衣服拿了回來。
席芙蓉也是沒有在意衣服便試穿上了,衣服略覺有點窄,她仔細看了顏色,雖然和她挑選的顏色幾近,但花紋不一樣,斷定是靈兒拿錯了,便命靈兒送回重把自己的衣服拿回。
原本是個小插曲,席芙蓉也沒想到竟成了女人之間鬥爭的一個導火索。
湊巧,丁姨娘也派紅袖去取新裁製的衣服,紅袖一眼便認出不是自己主子的衣服,一番打聽之後知道是席芙蓉的丫鬟取走了。
丁姨娘見兩手空空的紅袖責問了一番,紅袖一五一十的據實稟報了,丁姨娘聽得,內心翻江倒海,一股火氣涌了上來。帶着鶯兒怒氣衝衝的來到了席芙蓉的園子裡。
席芙蓉的園子寧靜中透着一絲祥和,主人應該在午睡,兩個丫鬟在門廊上睡着了,柳葉打着哈欠從內室剛出來,遠遠的就瞅見了丁姨娘氣勢洶洶的跨過了院門走了進來。看樣子是來挑事的。
柳葉知道晌午拿錯衣服的事情,想必是爲了此事而來,便堆着笑容迎了上來。
“丁姨娘,我們奶奶正在午睡,請您移步正廳歇息片刻,容奴婢進去通報一聲。”
丁姨娘聽這話皺了皺眉道:“你去通傳便是。”很厭惡的逼視了柳葉一眼。
她雖是個妾室,雖然席芙蓉是個正房,也只是個庶子的,丁姨娘沒有道理跟她也畢恭畢敬的,
顧青蓮她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是個庶出的少奶奶。
席芙蓉剛踏進正廳的門,就瞧見丁姨娘陰暗的臉色,不豫的神情,心裡‘咯噔’一下。
她雖是知書達理,但在席府也是如假包換的深閨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與沈從麟的偶遇也是因母親臥病在牀,自己爲表孝心親自出府抓藥被她所撞,碰出了這段佳緣。
席芙蓉平日裡只關心詩書字畫,在應對這些妯娌關係,後宅人事上還是單純至極,她以爲只要真心待人就不會有錯的。
哎!多麼單純的女子啊!
席芙蓉走上前,躬身施了個禮,笑盈盈的賠罪道:“讓嫂嫂久等,弟妹心中甚是不安,還望嫂嫂見諒。”
席芙蓉先服軟賠罪,原以爲丁姨娘也不會太爲難她,畢竟自己和她纔打過兩三次照面,也沒有什麼恩怨,自然也不會刁難與她。
她錯了,大錯特錯!
來者不善,不知道嗎。
這次丁姨娘前來就是發泄怨氣,拿她當出氣筒的!
丁姨娘柳眉挑了挑,臉色更加不悅,嘴裡帶着火氣說道:“弟妹真是好福氣啊,每日還能午睡,別人是想也享不起的。”
她怎能聽不出丁姨娘話外之意,她也不願惹事上身,便忍了下來,依舊笑臉相迎的說道:“不知嫂嫂前來,所謂何事?”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自己一直以禮待她,想必她也不會做的太過分。
席芙蓉把丁姨娘也當成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她哪裡知道她的底細和脾性。
丁姨娘見席芙蓉一臉乖巧的樣,在看看她那張美麗的臉龐,心中頓時生出了嫉妒,一股火氣涌了上來,厲聲質問道:“所謂何事,弟妹真的不知嗎?不要再在我這裡裝了。”
席芙蓉愣了一下,她的確猜不出她此次到訪的目的,身旁的柳葉湊到她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她恍然大悟,原來是爲了此事。便一臉真誠的道歉道:“弟妹不是有意的,還望嫂嫂莫要怪罪。衣服我已命人送回。”
丁姨娘冷哼了一聲,挑事般的說道:“衣服已送回,哼,莫不是讓我撿你穿過的衣服,你到底安的是什麼心呢?”
席芙蓉真的沒料到丁姨娘會如此說,咬着脣,強忍着心中的委屈,臉上強擠出笑容道:“嫂嫂怎麼能如此說呢,弟妹真的是無心之失啊!”
丁姨娘看着眼前楚楚可憐,一臉無辜樣的席芙蓉,心中的火熊熊燒了起來,重重的在扶手上一拍,面露怒色道:
“我怎麼說,我還能怎麼說。因你的原因,我的丫鬟被迫改了名字,又因你的原因,我新裁製的衣服不能上身,今日之事難道你敢說不是你成心的嗎?”
這不是無事找事,成心來鬧事的嗎,就連席芙蓉身旁的丫鬟柳葉都瞧出了丁姨娘的來者不善,氣不過,想要上前辯解幾句。卻被席芙蓉的一個眼神制止了。
席芙蓉不想爲這點小事鬧起來,免得到時大家難堪,她想息事寧人,便忍氣吞聲的認錯道:“今日之事原本是一個粗心的小丫鬟無意拿錯的,也怪弟妹沒有仔細辨認錯穿了嫂嫂的,是弟妹有錯在先,在此致歉,還望嫂嫂消氣。”
丁姨娘沒料到席芙蓉的性子這麼能忍,換做別人恐怕早和她大吵起來了。又聽見她已認錯,再吵的話就真是自己太過分了。
她都已道歉,自己若還揪着不放,傳出去的話倒顯得自己心胸狹窄,爲了一件衣服大吵大鬧,傳出去也不好聽啊。
再者說,一個人的架吵,也沒意思!
丁姨娘故作消氣的樣,語氣不似剛纔那般氣盛,“也罷,以後多加管教奴才纔是。”
席芙蓉見丁姨娘語氣緩和了許多,心中也安了點心,低頭說道,“嫂嫂教訓的是,弟妹日後定然嚴加管教。”
丁姨娘氣也出了,見席芙蓉一副低頭認錯的樣實在也不好再鬧些什麼,便領着丫鬟揚長而去。
席芙蓉眼眶裡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她哪裡受到過如此屈辱,她母家雖說不是什麼富貴之家,但她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自小到大也未曾受過什麼委屈,今日這般,也是生平第一次,怎麼不委屈,難受。
一入侯門深似海,初爲人妻,又嫁入豪門,這妯娌姑嫂,婆婆兒媳,內宅中所有女人之間的爭鬥,席芙蓉嫁人前母親就千般提醒萬般囑咐過。之前對這樣的事情她是沒有一點的感覺,沒當回事過,當現在自己也置身其中的時候才明白一些道理,才理解母親的一番苦心。
爲今也只有一個辦法——忍!
忍字頭上一把刀,流滴血的啊!
席芙蓉正獨自坐在內室榻上,暗自難過,顧青蓮帶着芳妍來串門了。
柳葉將她們引入了內室,席芙蓉見顧青蓮進來,忙用手絹擦拭了臉上的淚痕,笑迎道:“姐姐來了。”
她們現在關係極好,已姐妹相稱了。
顧青蓮見席芙蓉的雙眼微微發紅,眼角還有未擦淨的眼淚,心裡犯意,好端端的怎麼會哭了呢?
“妹妹爲何哭泣,莫不是有什麼傷心之事?”顧青蓮不掩飾自己心中的疑惑,一臉關切的問道。
“哦,我是想家了。”
一語既出,她身旁的柳葉沉不住氣了,氣憤的說道:“小姐,你莫要在瞞着大少奶奶了,今日之事奴婢都爲您叫屈。”
顧青蓮聽柳葉的話語不對,追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柳葉也按耐不住,氣憤的將丁姨娘無理取鬧的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講給了顧青蓮。
席芙蓉再也裝不下去了,委屈的淚水不禁又流了出來,只低低的哭了起來。
“豈有此理,丁姨娘太過分了。”顧青蓮看着連連擦拭淚水的席芙蓉,心裡也爲她難過,“妹妹,怎麼如此好性,任由她欺負呢?”
席芙蓉卻很悲觀:“我知道姐姐的意思,可是就算是鬧起來又能怎樣,只會更難堪。”
顧青蓮聽她如此說,也勸不出什麼話來,只輕輕撫着嫣然的手背,掏出一塊新帕子來給她拭淚道:“妹妹說的也有道理,且別哭了。爲這起人生氣,傷心犯不着。”
這些話她即是勸席芙蓉,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看着眼前的席芙蓉,她以前何嘗沒有遇到過相同性質的事呢?
所不一樣的,只是她和她心性脾性不同而已。
不要爲了這些不知所謂的人壞了自己的品性,這些人不值得她們損失平和愉快的心情。
看着哭紅眼,一臉委屈的席芙蓉,顧青蓮開始理解古代大家庭的複雜之處,她不怕收拾這幾個姨娘,可不能替自己的好朋友出頭,即使這次出頭教訓了丁姨娘,那以後的日子還長,諸如此類之事怕是有的是,出一次頭可以,不能次次都替她,有些事她不能做,得芙蓉自己來。
過了會兒,席芙蓉收了眼淚,吸了口氣,重重頓了下頭,展顏道:“瞧我這般模樣,叫姐姐笑話了!”
“息事寧人固然重要,但不怕事也很重要。若是如妹妹一般,遇事只知道忍耐,豈不是我爲魚肉,人爲刀俎,任人宰割不成。妹妹今日且聽姐姐的一句勸,咱們雖不能挑事,但也不要怕事。你的一味忍耐,恐怕在她們眼中就是軟弱好欺負,只會讓她們更加肆意妄爲的糟踐你。”
席芙蓉怔怔的看着顧青蓮臉上一派平靜,卻隱隱現出堅毅果敢之色,她的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勇氣,親密的拉着顧青蓮的手,低聲道:“姐姐的一席話,妹妹謹記在心。你這般真心待我,我死也不會忘了你的好!”
見她神色自如,便用蔥白的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她的額頭放心道:“說什麼死呀活的,別胡說了!咱們姐妹一場,自然要真心相待了。”
席芙蓉破涕而笑,顧青蓮也會心的露出了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