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紹冶五味雜陳,臉色陰沉。
“石頭……”凌輕哽咽,抱着石斂後背的手臂在顫抖。
“我在,我在。我來晚了。”
凌輕搖頭,“不,石頭,正是時候。”
她將腦袋死死貼着他胸膛,他將腦袋緊緊埋在她頸側,相擁的兩人找不到絲毫縫隙。
他們,彷彿已入骨髓。
藍色曼珠在兩人腳下雀躍擺動,好似非常高興自己的作爲。
凌輕感覺肩頭溼潤,心頭一動,呢喃:“我還在,石頭。我不會離開你的,相信我,你註定是我的。”
“輕兒,爲什麼你這麼冷?”
被溫暖的情話治癒,石斂這才發現懷裡的人兒有一種超乎常人的冰冷溫度。
“是不是受的傷還沒好?留下了什麼後遺症?”石斂一把將她拽出來上上下下查看,甚至還探出魂識掃視她。
凌輕蠕動嘴脣,吶吶道:“我……”
石斂卻一把將她重新拉近懷中,親吻她柔順的發,“不要說,不要!”
頭頂的發,被透明的水打溼,一滴,兩滴……
吸吸鼻子,凌輕帶着哭腔,道:“鬼魔海底是黑曼靈尊的藏身地,爲了保全魂體,我只有讓黑曼歸爲。因此,肉身不再。”
“輕兒……你是我的輕兒,無論你現在……是人是鬼。”
“我就知道,就知道。”凌輕破涕爲笑,蹭着臉將鼻涕眼淚一股腦往他衣裳上蹭。
火紹冶喉嚨如同火燒一般,艱澀。
娃娃自從見到他,就不曾憂慮過他是否會介意她的身份。而石斂,她在乎他對於她的看法!
該死的在意!
太過明顯的差別讓火紹冶渾身無力,鬥志全失。
默默低頭,拽緊拳頭。
在雲上洲的那兩年,他甚至在想,也許有機會呢?萬一呢?
所以他義無反顧追到鬼蜮,費盡心思早早謀劃,甚至趾高氣揚去挑釁石斂,想要打擊他的鬥志。
奈何……
命定他此生只能孤獨一世麼?
“輕兒,輕兒……”石斂捧起她臉蛋兒,細密的吻落下,狼眼中滿是深情。
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下一秒愛妻又消失不見。
過去的那些日子,生命中缺失的那一塊在這一刻重新填滿。
他重新找回了,什麼是喜。
“我剛剛看見了小輕兒,那個女人,把你推下水按着你腦袋的女人,是誰?”
凌輕一愣,餘光瞥見蹦躂的藍色曼珠,那邀功似的花莖費力擺動,好似在尋求她的誇獎。
深吸一口氣,凌輕娓娓道來:“還記得我們相遇的時候嗎?”
“你怕水,卻偏偏被推進水中。爲我所救。”石斂微笑,好像在回味當時的場景。
香豔又純粹的場景。
“對。前世死亡的時候我年僅六歲,在冥界晃盪了數百年,被白塵發現之後強行帶到魔雲洲,但是白塵能控制我的魂體讓我重生,但是她不能控制我的人生。”
“我害怕的東西被你一一治癒,這些不是他的安排。是命運。我所經歷的這一切,都是我的劫,而你,是我的最大的緣。更是我最大的劫。”
“永生永世不想渡過的劫。”
石斂笑得滿足:“你是我永生永世不想放棄的緣。”
兩人抵着額頭,訴說前程往事。
“那個女人,是我小姨,我媽媽的親妹妹。也是……我爸爸的第二任妻子。”凌輕神色淡淡,陳述事實的語氣讓石斂心驟然一縮。
他感受着她冷漠得千瘡百孔的心,卻不得不讓她將那段過去吐出來,釋放出來。
“她表現得就像一個天使,溫柔典雅,美麗大方,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入得了房出得了廳堂。待我若親生。若非……”
凌輕抽一口氣,“若非如此,她那一天就不會的手。我信任她,就像信任母親一樣信任她。”
兩頰劃過淚痕,兩個大男人、六隻鬼修、三個曼珠靈珠,統統無聲沉默,看着她悵然的模樣,臉色複雜。
“知道我斷氣的那一刻,都想不明白爲何一個溫潤美人竟是蛇蠍。所以我在冥界最愛乾的事就是在三生石上面看她。”
“我看着她一臉悲慟的撲進爸爸懷中,埋怨自己爲什麼不把我看好,讓我失足落水溺死。一晃半年過去,然後我看着她幸福的撫着肚子,懷孕四個月的身子讓她透着一種母性的慈祥。我看着她對着媽媽的遺像,笑得像個勝利的孔雀。”
“她說‘我親愛的姐姐,你跟小輕兒團圓了吧?四個半月以後,就該我們一家人團圓了呢。’”
凌輕恨恨道:“她不過是一個養女,憑什麼嫉妒真正的公主!凌家給她吃給她穿,供她成爲人上人,她憑什麼搶了爸爸還要弄死我!”
誰也沒見過凌輕如此悲憤,如此感傷。
那個六歲小輕兒所經歷的一切,都不是她該承受的。
火紹冶對那個神經病女人恨得牙癢癢,他還記得剛到冥界的時候,冥叔囑咐他的話:“娃娃如果發呆,你就守着就好。”
她發呆的行爲,在冥界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這是有多麼深的傷害,才讓一個小女娃記憶猶新甚至不能超脫那種束縛!
“輕兒,過去了,都過去了。”石斂吻上她的脣,不要她再說下去。
無論那個女人跟凌家有什麼糾纏,他都不想要輕兒去深究了。最受傷的,還是她自己而已。
如此骯髒的野獸,他會爲她量身制定一個計劃的。
放心,傷害他的人,怎麼會逃過制裁?
“我沒事。”凌輕抽抽鼻子,“一定是藍曼,這個該死的傢伙。”
藍色曼珠頓時耷拉着花朵,傲嬌的扭過去。
“藍曼最擅長就是詐情和騙愛,他營造出的氛圍和場景最能勾動人心,最能牽動心底深處的情緒。”
“所以我能看到那個女人傷害你,也是他的功勞咯?”石斂挑眉。
“嗯。”凌輕點頭,招收將傲嬌藍曼抓在手中,搖搖花枝:“小傢伙,是你讓紅曼帶我過來的吧!”
攛掇紅曼的記憶對於藍曼來說易如反掌,曾經的小夥伴,對彼此可不是一般的熟悉。
“看來我想到鬼蜮來尋你卻直接被牽引到這裡,也是這小傢伙的功勞了。如此,這傢伙倒是功不可沒。”石斂摸摸藍曼的花朵,輕笑着說。
藍曼頓時昂起花兒,抖抖花瓣,就似鬥勝的公雞。
“好了,小傢伙,會記你一功的。現在告訴我,你的靈尊在哪兒?”
凌輕也將壓抑的情緒收回,明朗的笑能感染周圍所有人。
藍曼掙脫,在花田中亂竄,一行人人鬼鬼跟着它,直到來到一片深藍的花叢。
只見它花朵朝地,好似在聞着什麼,它一頓,整朵花都在顫抖,然後猛然伸直花莖,蹭蹭蹭拔高了一米多,立在凌輕前面搖擺。
在花蕊上面,躺着一個藍色珠花,曼珠沙華形狀的珠花,藍曼的靈尊。
就像紅曼是個紅團兒,黑曼是個骷髏架子,白曼就是一朵白色曼珠但是花蕊印着人臉一般,藍曼靈尊的載體,就是一朵曼珠珠花。
“我見過它。”石斂將腦袋擱在凌輕肩膀,一眼看過來。
跟小輕兒頭上戴着的那個一模一樣。
難怪它對小輕兒被害的那一幕如此念念不忘揮之不去,因爲它親眼見證了一個小生命的逝去!
而那個小生命,是它今後的主人。
“沒想到,它竟然從那時候就跟着我。還真是緣分呢。”凌輕咧嘴,笑得純粹而真實。
手心一動,一股深藍之息鑽入體內,魂海里三重氣色曼陀羅的藍曼頓時耀眼起來。
四色明亮,三色灰暗,凌輕的笑,漸漸收斂了。
“怎麼了?”石斂將她掰過來,與她對視。
“曼曼還沒醒。”
石斂將她扣在懷中,安慰:“會醒的。一定會的。”
那個可愛懂事的小傢伙,就像他跟輕兒的孩子似得。
順手把珠花插在頭上,浩瀚的藍色曼珠花田 頓時化作點點星光鑽進凌輕身體,讓她舒服得直哼哼。
“輕兒!”石斂驚喜的叫道:“你的身子,暖和了一些!”
“對呀,我現在可是名副其實的鬼皇!手下小鬼無數!”
隨着凌輕鬼力歸來,水蘭幾隻的氣息也更加內斂深沉。
“石頭,小石塊呢?”凌輕猛地擡頭,突然才發現自家娃怎麼不在。
石斂卻突然笑了,看看,還是老子比小子重要吧!輕兒見到老子就忘了小子了!
那臭小子,看他以後還跟他臭屁不!在肚子裡就無法無天,出來還不是被老子壓着得份兒!
“咳咳!”石斂趕緊打住瞎想,“不用擔心,白塵將小石塊帶去了,他知道什麼環境更適合小石塊的生長。”
“白塵……麼……”凌輕眯眼。
真是個讓人記憶猶新的人兒啊……
萌太大叔的存在,簡直太窮兇極惡了!
白塵再度一個噴嚏,小石塊嫌棄:“離遠點兒,噁心巴拉的!”
“該死,一定是有一羣人在背後詛咒我罵我消遣我不尊敬我!”
“哼!你是你的榮幸!用腳趾頭也能想出是什麼身份的人會認識你!更容易發現是你得罪了誰誰誰!”
“爲什麼有三個誰?”白塵不服氣,他不就是得罪了石斂和凌輕麼?也就倆啊!
小石塊冷笑,呆萌小臉讓人蹂躪欲·望暴增,肉手一指自己,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