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東天不亮的時候就離開了灃南縣。讓他心裡有了戒備,不想被人莫名其妙的利用了,所以,根本不做任何反擊,直接離開是非之地,以至於早上許澤華和彭鐵山等人都撲了個空,還有灃南縣委書記沈子敬,帶着一干心腹趕到政府招待所的時候,迎接他的,居然是市紀委書記溫志賢。和尚手打麪包車駛進省城的時候,陳子華接到孫莉的電話,灃南縣委書記沈子敬被紀委書記溫志賢帶人秘密隔離,公安局副局長鬍天霖等人也被紀委的人帶走隔離審查,灃南縣的日常工作暫時由縣長崔懷山主持,而且彭鐵山還通過孫莉轉告陳子華,灃南縣的檢察院、法院、文熙市中級法院等相關領導也被紀檢委秘密隔離審查。
陳子華心裡暗暗嘆了口氣,知道那些人必定是受了姚庭光藏毒案的牽連,這要是再深挖下去,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要被捲進去,不過。對自己來說,只能是冷眼旁觀,聽天由命了,最終能不能將省委副書記沈永良扯進去,已經不是自己能出得上力的了,但沈永良在關西省這些年,公檢法系統根深蒂固,各種關係勾拉撕扯,這次能不能借着林安東的虎皮撕開一個口子,還真不好說,但打擊一下他的威信,砍掉他的一些臂膀,還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林安東一路上都很沉默,難得說上幾句話,也都是關於沿途風光的,昨晚生在金鼎皇朝娛樂城的事情,他已經聽女兒回來後說過了,所以心裡很壓抑,林無雙終究還是一個未出校門的中學生,心思像一張白紙一樣,哪裡又能接受得了社會上的這種烏七八糟的東西?所以跟父親彙報的時候,自然而然的便帶了很多的個人感情和看法,這對林安東的影響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加上傍晚遇到攔路喊冤的事情,他對灃南縣的看法已經非常惡劣了。
原本林安東心裡還有不知不覺被人暗算利用的不舒服,如今卻已經完全被自己遇到的事情給淡化了,即便真的是被人利用了。他也覺得值,所以,早上纔會一言不的離開灃南,而沒有就自己被人利用這件事兒多做什麼文章,假若不是因爲還沒有正式上任,或許在灃南多留幾日也有可能。
輕輕嘆了口氣,林安東看了陳子華一眼,對於灃南縣遇到的幾起事件,說心裡話,林安東非常想交給陳子華處理,以他對陳子華的瞭解,無風也起三尺浪,何況這麼大的幾件事情,性質尤其惡劣,假若交給陳子華來處理的話,恐怕對於自己和曾華在關西省徹底站穩腳跟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也未可知,可惜了,陳子華如今是隴東市的市委副書記,自己還要讓他搞政績,建設西北最大的高新技術開區,這件事暫時還沒法子手。只好先交給別人吧。
交給別人,那就只可能是許澤華,這是林安東的心腹班底,但許澤華穩重有餘,開拓不足,多半會把事情辦得四平八穩,自己想借這些事情攪混水,恐怕是不行了,心思電轉間,林安東又把注意打到陳子華身上,“熊金玲那件案子,你瞭解過沒有?”這是早上出後,林安東第一次把話題轉移到正事兒上。
陳子華聞言微微怔了一下,點頭道:“昨晚瞭解過一些。”在林安東身邊當過那麼長時間的專職秘書,對林安東的某些習慣還是比較瞭解的,雖然現在不做秘書了,但這次隨侍林安東的身邊,誰知道他會不會把自己當成秘書一樣詢問?所以,陳子華還是很做了一番準備工作的,更何況,因爲心底的那個計劃,也要求他對灃南的事情有個詳細的瞭解,以便他尋找更多的機會,這種時機,實際上是很少有的。
林安東摸出一根菸叼到嘴裡,他的酒癮很大,煙卻抽的不多,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陳子華心裡微微一跳。看來,昨晚的事兒,還是給了林安東不小的壓力,“說說看,有什麼情況?”林安東這次出門,除了女兒和外甥女,就是一個屁事兒都不懂的樑濤,自然沒法子在這種事兒上給他幫忙,說真的,他都有些後悔把這個草包外甥帶在身邊了。
陳子華微微垂下眼皮,他多少能理解林安東此時的心情,在京城幾年,早已經養成了掌控一切的習慣,像昨天遇到的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他已經很不習慣了,身邊有沒有能用得上的人,假若不是他陳子華跟着,恐怕林安東會更加焦慮,“招待所的所長秦力,曾經在電視上多次見過您,所以,昨天咱們一到招待所,他就已經認出咱們了。”
林安東點了點頭。他曾經是文熙市的市長,上電視那是家常便飯,對於關心省市新聞時政的人來說,認識他一點兒也不奇怪,尤其是剛剛被任命爲關西省的省長,如今即將上任,在有心人的眼裡,認出他太正常了,要是見面不認識,反而有些奇怪。
陳子華接道:“秦力的外甥小夏,是熊金玲的男朋友。倆人正在處對象,原計劃國慶節的時候結婚的,熊金玲的遭遇對於小夏來說,自然是無法容忍的屈辱了,爲了熊金玲的案子,小夏不但丟了在政府的工作,還曾經被人脅迫過,所以,秦力在現咱們一行之後,便慫恿熊金玲攔路喊冤,”頓了頓,陳子華接道:“實際上,之前他們雙方已經私下和解,熊家接了對方五千塊的賠償。”
林安東聞言揚了揚眉頭,“既然已經私了,幹嘛還要攔路喊冤?”
陳子華苦笑道:“五千塊錢被熊家收了,原本不過是爲了遮醜,不讓女兒的禍事傳揚出去,雖知道後來還是傳得滿天飛,說是熊金玲爲了五千塊錢主動勾引男人的,這就起了反覆,小夏忍不了胸中的惡氣,找上門去,被林虎給打了一頓。”
林安東卻是對案情的細節不大瞭解,不知道林虎就是那個菜販子,聞言問道:“林虎?”
陳子華只好解釋道:“林虎就是跟熊金玲家鬧矛盾的菜販子,實際上是替另外一個人出頭1u面,經營灃南縣及附近周邊地區的蔬菜生意,嗯,就是灃南縣政法委書記楊恆利的兒子。”
林安東皺了皺眉頭,對中間的曲曲折折有些煩心。
陳子華簡單解釋道:“楊恆利的兒子也是當初在熊家施暴的三人之一,因爲他是縣政法委書記的兒子,所以這事兒才一直被壓着,最後私下和解了,雙方都不願意事情鬧大,怕影響不好,但最終還是被鬧了出來。主要還是因爲秦力的外甥小夏,也就是熊金玲的男朋友。”
林安東吸了一口煙,卻沒有立即說話,反而將眉頭皺得更深了,若是隻是一個縣政法委書記,秦力實在是不值得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慫恿熊金玲攔路喊冤,而且,林安東也不覺得一個縣政法委書記便能一手遮天,即便是有縣委書記撐腰,這種事情也是遮不住的。
“不是說三個人嗎,還有一個人是誰?”一直坐在那裡不說話的樑小冰忽然口問了一句,昨天傍晚的事情她也算是親身經歷,而且還是她幫着孫莉一起把熊金玲送上救護車的,對案情自然有些關心,旁敲側擊的問了不少,卻不知道她這句話問出來,卻把陳子華鬧得極爲尷尬,本來他是一直在迴避第三個人的,至此卻是不得不提前跟林安東攤牌了。
“那個人的身份雖然沒有被證實,但大致有些眉目,”陳子華猶豫了一會兒才道:“是灃南縣委書記沈子敬的侄兒,原本是省城去灃南縣玩耍的,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捲進這件事情裡面來了,這人叫沈明陽。”
林安東心裡卻是微微一跳,“沈明陽?省城人?”畢竟曾經在文熙市主政一方,對下面的人多少有些瞭解,尤其是背後有後臺的人,沈子敬在灃南縣當了八年的縣委書記,林安東任上的時候,正是這傢伙最出風頭的時期,林安東豈能不知道沈子敬的跟腳?與陳子華提供的消息一聯繫,便知道碰上了一條大魚,目光忍不住就暗暗瞥了陳子華一眼。
陳子華這會兒心裡正七上八下呢,唯恐林安東察覺他的小心思,腦子高的轉了起來,幾乎沒有怎麼猶豫便接着林安東的話音道:“可能是沈副書記的兒子。”其實他昨晚就已經從吳明那裡知道了,一起去輪jin熊金玲的沈明陽,正是省委副書記,分管政法工作的沈永良的兒子,也是他這次要針對的目標,但林安東是不是會在這個時候主動去對付沈永良,他心裡卻是一點兒底也沒有,畢竟,林安東和曾華都是剛上任,雖然急於掌控全局,但更需要的,卻是班子的穩定,希望能平穩的度過明年初的兩會。
林安東這時候心裡卻是暗自鬆了一口氣,不再談論這個話題,把目光投向車窗外,將肺裡的煙霧盡數噴了出來,眼看着青色的煙霧被車窗縫隙吹進來的涼風一卷,然後“呼”的一聲衝出車窗,迅疾消散在空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