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恪站在河堤上給崔鬱曼回電話,不清楚她爲什麼在這時候打電話過來。
“剛聽說建鄴晨報社的記者也先回金山了,不知道你還能不能聯繫上,我哥還有新華社的蔡雲飛社長想找建鄴晨報社的記者說些事,”崔鬱曼在電話裡說道,“我哥也要當面說聲謝謝。”
“哦,那我幫你們聯繫一下……”張恪先掛了電話,朝翟丹青攤攤手,笑着說道,“你猜測錯誤,還是指望不上他們現在能感恩戴德。即使新華社副社長蔡雲飛多半知道我的身份,但是他們沒有就這個問題說到一起去他們找我是爲了聯繫簡志康,你現在能猜到他們是爲什麼?”
“崔國恆他們在章州採訪的第一手材料在人被扣押後自然也被那些人銷燬了,他們想借用康志康手裡的第一手資料?”崔鬱曼問道。
“多半如此……”張恪點點頭說道。
考慮到這類新聞題材的敏感性,即使允許通過新聞媒體披露,按照要求都需要以新華社通稿的形式刊載;若不能公開披露,也可以通過新華內參的形式,將在章州暗訪到的第一手材料反應到中央高層。建鄴晨報的影響力畢竟還侷限在華東地區,發表在新華內參上,對解決問題更有幫助。
張恪當初派出三批人手到章州暗訪,就是想收集第一手材料通過各種渠道傳遞到中央高層。盡最大地可能來影響這次的稀土及稀有金屬產業政策不至於拐到歪路上去。
所有的正式途徑裡,通過新華內參上達天聽,無疑是最佳地途徑:蔡雲飛、崔鬱恆他們急着找簡志康。那肯定也不想輕易放過章州。
簡志康站在河堤上的遠處捂着鼻子在欣賞這暮色下的飲馬河,張恪與翟丹青大步走過來,跟他說道:“新華社副社長蔡雲飛想見你。多半爲了章州私礦違禁地事情,我安排車送你過去?”
簡志康與朱小軍是同學。畢業後進入新華社東海分社工作,與朱小軍一起將香雪海合資案的材料越級捅到省裡,那次事情之後,朱小軍給踢出省經貿委,簡志康則不再是新華社地記者。倒是這幾年時間以來。進入建鄴晨報社之後的簡志康時常能採訪錦湖的獨家新聞,已經是東海頗具名氣的財經記者。張恪平日不接觸新聞媒體的記者,但是簡志康例外,錦湖許多需要向媒體披露地消息,也是首先會想到簡志康。
安排的車輛開到河堤這邊來接簡志康去醫院見蔡雲飛、崔國恆等人,看着轎車離開,翟丹青又轉身看着暮色下渾濁地河水,近岸處有死魚翻着白色的肚皮飄在水面上。從晨曦紙業分散在河邊的排污口下游,魚蝦能存活還真就是奇蹟了,大量含燒鹼的工業污水浸蝕到兩岸的土地與地下水,致使兩岸形成大片的鹽鹼地。
“啓動跟晨曦紙業的談判。你不會希望這裡當成主要談判地點吧?”翟丹青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張恪。
不管阻力有多大。不管最後的收購能不能成功,與江南省政府以及晨曦紙業的談判還是會啓動。不然就真的將樑偉法這個省委副書記、代省長當擺飾了。
“晨曦紙業那麼大地廠區,管理樓建在離河岸最遠地地方;省裡的領導,多半沒有親自感受到晨曦紙業地污染有多重。只是讓他們呼吸一下這裡空氣,還沒有要他們喝這裡水、從這地裡長出來的米,難道會很難爲他們嗎?”張恪側着頭問翟丹青。
翟丹青抿着嘴脣,說道:“對於那些唱高調說爲了經濟發展大局可以犧牲其他一切利益的傢伙來說,將他們從這裡丟下來,他們大概就會改口了。不過話說回來,我們沒有必要站在這裡呼吸這空氣。”
“加強一下決心也好。”許鴻伯在暮色下笑了起來。
譚天沒想到這幾年來的困境會在今天遇到轉機,他沒有簡單到頭腦發熱就失去思考的能力。這時候沁園正在安排晚上的酒席,譚天藉口去督促一下暫時離開。他走下河堤時,回頭看了一眼,暮色下河堤上的衆人多少有些突兀。譚天掏出手機給省政府裡的朋友打電話:“世紀錦湖與新光紙業是不是有什麼聯繫?”
“今天這裡可真是熱鬧了,小道消息漫天飛,世紀錦湖跟新光紙業具體有什麼關係,我不是大清楚,但有關係是肯定的,你莫非以爲你那破店有了轉機?等着吧,熱鬧歸熱鬧,事情沒那麼容易,幾個大老闆都沒有表態呢。不表態就是意味着沉默,你可不要將這沉默當成默認啊……”
譚天不想聽朋友羅嗦,胡扯了幾句就掛了電話。他雖然還不知道張恪具體的身份,這時候多半能猜到些東西。獨力推動收購案的省委副書記樑偉法中午出現在這裡跟這些人會面,現在,盛鑫集團的大老闆葉建斌以董事的身份代表世紀錦湖又提出接手沁園,世紀錦湖又與此時收購案的新光紙業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連,譚天當然能猜到些東西。
譚天眼下面臨多種選擇,就是咬着牙堅持下去,等待最大的轉機。當然收購案遇到的阻力會難以想象,就算晨曦紙業給新光收購,新光也未必會徹底解決飲馬河的污染問題這種破事很多,說不定爲了多賺些利潤,對飲馬河會變本加厲的排放污水,那將沁園以合適的價位全盤脫手便是最穩妥的選擇。三年前在沁園投下自己人生最大的一筆賭注,譚天就將所有心血都投了進來,全盤脫手多少有些不甘心。特別是歸還銀行貸款之後,手裡不會剩下多少錢,還要再重新選擇人生的新起點。
譚天略檢查過晚上的菜餚,就又跑回河堤通知張恪、葉建斌他們用餐,遠遠聽見葉建斌跟張恪、許鴻伯在說“國內高端軍事領域在微電子這一塊的基礎很薄弱,現在就連出口巴基斯坦的導彈系統在出口前都要整套的換上歐美的電子系統……”之類的話,看到譚天走近,就收住口。
譚天還以爲他們在高談闊論當前的軍事,沒有想到別處去,說道:“酒席都準備好了,剛纔多有唐突,晚上這席酒算是給我表達歉意的機會……”
大家都跟着下了河堤回到沁園的小宴會廳裡,在門窗緊閉的室內,呼吸上感覺要順暢些。除了譚天之外,都是內部人員昆騰在線新聞部門的記者也不能算外人,酒席沒有常見的熱鬧喧囂。
酒席後,葉建斌找張恪、許鴻伯談剛纔在河堤上沒有談完的話題:“國內又有哪家像錦湖這麼大的手筆在微電子基礎研究領域進行如此規模的投資?特別是從國外吸引大批量的高級人才回來,即使國家有心引導海外留學人士返回國內,但是體系內現有的人才制度限制了引進的規模與引進人才的整次層次,我看總裝備部的崔文毅中將未必對錦湖一點都不關心。要是不信,我們現在就打電話給小桐他爸,看軍方是不是對錦湖有特別的關注?之所以沒有明確的表態,我看各方面還是在等中晶微芯的項目建成……”
“是福是禍?”張恪問許鴻伯。
“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利弊權衡而已,”許鴻伯說道,“人家不急着感恩戴德也是有考慮的,也怕我們這邊爬竿子上啊。流水未必有情,落花卻是有意,對他們來說,引進民營企業參與到軍事研究領域,突破的步伐可不比收購晨曦紙業來得小。”
張恪上午已經在醫院自報家門了,難不成崔文毅到現在都沒有跟在金山的家人聯繫過?再說新華社副社長蔡雲飛也不應該是個遲鈍的主,他們纔不信新華社副社長級別的人物沒有資格接觸到錦湖的核心資料。
任何事情在水落石出之前都會顯得撲朔迷離,張恪心裡也沒有什麼急躁,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簡志康抽了空隙打電話過來彙報蔡雲飛找他過去的緣由,不僅蔡雲飛以新華社江南分社的負責人在場,還將樑偉法以及省紀委、省公安廳的負責人都請到場。蔡雲飛是下決心要將章州的蓋子揭開來,纔將樑偉法及江南省相關部門負責人請過去一起聽簡志康、崔鬱恆他們彙報章州私礦現狀的第一手材料,而且明確表示會以最快的速度以高級別的內參形式轉交到有關中央領導的手裡。
蔡雲飛如此強硬的姿態表明他無法容忍地方上和稀泥的拿些小魚小蝦當替罪羊敷衍了事,樑偉法藉機要求省公安廳連夜加強對三名涉嫌非法拘禁的嫌疑犯的審訊。小魚小蝦往往最佳的突破口,只要將火燒到被建鄴警方關押的唐英培、唐英育兄弟兩人身上,就可以迅速的將此案深挖下去。
“可能崔文毅將軍也有在關注國內稀土資源的現狀。”張恪不清楚崔文毅是從何時開始關注國內稀土資源現狀,從今天的情況來看,可能僅僅是崔文毅不方便直接站出來表態,蔡雲飛的強硬姿態背後必有權衡,不會僅僅是想給崔鬱恆在內的三名新華社記者討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