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要僅僅是晶圓廠的奠基典禮或者僅僅是葉小桐與邵心文的婚禮,都不足以讓顧興禹、陳新民特意往建鄴跑一趟。倒是兩件事情湊在一起,也就馬馬虎虎說的過去,顧興禹是姚文盛的父親、陳新民是姚文盛的姑父,又與葉家是世交。葉祝民、葉文軍等人蔘加晶圓廠的奠基典禮,那就更不能算勉強了。
葉家倒也罷了,錦湖在北京成立分公司、產品研發中心時,葉臻民就站出來爲錦湖搖旗吶喊,從另一個角度來,顧興禹與陳新民的出現,也是爲了表示與錦湖的親密關係。
奠基典禮上午就結束,用過午宴,國務委員潘志國與其他中央部委的官員如葛建德等人還要趕回北京。
作爲副部級的官員,行動不是那麼隨便的,一般情況下還不能脫離秘書的視線,葛建德又找不到藉口留在建鄴過夜,只能在趕去機場前的休息時間,與胡宗慶、林雪他們見了一面。
“一下子站出這麼多人來,唬誰啊?”林雪美麗的臉陰鬱着,眼睛裡浮出一些寒意,爲錦湖爲晶圓廠奠基典禮搞出這麼大的場面而憤憤不平。
奠基典禮,一部分嘉賓是由建鄴市裡直接邀請的,林雪作爲建鄴著名的工商界人士也受到邀請。
可惜那麼一大摞人,林雪與建鄴市裡的一些其他企業家連個鏡頭都沒有給到。
想起來這些天受到閒氣也真是夠她受的,那夜無意在東大校門前與張恪相遇,世紀錦湖隨後就在海州利用丹井巷大做文章。如此針鋒相對的姿態,她這些年可從來都沒有遇到過。
她倒是沒有想到之前給錦湖暗中使些好些絆子,只不過給錦湖輕易就化解掉了。
不想起這些還好,一想起來,還是一肚子火。
無論是挑動工人阻止將麗豐廠賣給錦湖搞橡樹園計劃還是葛建德拖延着不將所謂的高新產業新戰略遞交到更上層人物的手裡,這些小東西,都讓人家給輕描淡寫的化解了。
錦湖這次的反擊。她們卻不那麼容易化解,說到底還是資金鍊的問題,林雪也不管胡宗慶在房間裡,依着葛建德的身子坐沙發扶手上,手扶着他地肩頭。嬌嗔的說道:“你今天可看到了,人家不僅欺負我一個弱女子,還擡出這麼多來人。可是也沒有把你這個電子信息產業發展領導小組的組長放在眼裡啊……”
有胡宗慶在場,葛建德當然也不會說什麼幼稚的狠話來安慰身邊的美人兒,要說他今天沒受到閒氣也是不可能,但是又能怎麼樣?晶圓廠還只是奠基典禮。潘志國就跑過來主持,等建成投產。指不定哪個副總理跑過來主持建成投產典禮。
“稍安毋躁。他們又不能將所有地財路都霸佔着不讓別人進去,這裡有胡市長幫着你,還愁分不到一杯羹?”葛建德只是輕輕的按了按林雪觸感極佳的手背,安慰着她狂躁地情緒,手捻了捻,觸感真是不錯,又不便將胡宗慶請出去,讓他與美人兒在房間裡尋歡作樂。
“那資金怎麼辦?精典的那些家底都落錦城地產裡了。精典又不比謝家、葛家家大業大。隨便擠擠都是幾個億的資金。建鄴這一塊,羅君瞪眼看着。市裡只愁資金不夠用,誰有能力進去空手套白狼?要不你幫我解決一個億的貸款……”林雪手抽出來,推着葛建德地肩膀。
“口子不同啊!”葛建德眉頭皺了起來,九七年,銀根還沒有放鬆,計委手裡掌握着重大項目的審批與大額貸款地計劃,特別是那些有國家財政貼息地貸款額度,更是各部門各企業爭先恐後爭奪的美食,但是不同的口子,不同的資金流向,葛建德自然不能隨便干涉其他口子的資金走向,轉頭看着胡宗慶,“地方上能不能解決一些,胡市長也可幫着盡力嘛。”
“我怎麼敢不盡力?”胡宗慶只當看不見葛建德對林雪做的小動作,笑着說,“只是數字長廊計劃怕是要將建鄴市能攏到的資金都給抽光,其他地方也就緊了,不是太方便……聽說正泰集團要與嘉信電子在金山市搞一個大型的電子工業園,那邊,葛主任在政策上扶持一下,讓林小姐跑去南面省裡化緣,一兩億地資金,我看也是容易解決地……”
“江南省的項目審請還沒有遞上來,我只是聽下面人提起過,”葛建德皺着眉頭,“建鄴這邊,有橡樹園與晶圓廠兩個核心項目撐着,誰想卡都卡不住。這時候誰都缺錢,特別趙濟東主管經濟、金融之後,幾家銀行地老闆都給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誰要批錢超過十億、八億,都繞不過他。晶圓廠倒好,一張口就要三四十個億,老總們聚在一起討論了小半天,就拍板全從中央計劃裡走,不佔地方上的資金;金山那邊,能看到的只是一個還在洽談中的代工項目而已,不具備什麼優勢,說是電子信息製造基地,但是藍圖還沒有畫出來,想要中央立即給多大的政策與融資上的扶持,還是有些難度……”
“什麼事情還不是官字兩個口?”林雪嬌嗔道,“這種互惠互利、雙贏的事情,你都不做?再說,不管怎麼說也是扶持地方經濟發展,你們部委還要阻礙地方經濟發展不成?”
胡宗慶說道:“大家都看好信息化是未來經濟工作的重點、亮點,不然,顧家爲什麼要將姚文盛那小子孤零零的丟建鄴來?從今天看來,顧家與錦湖是早就有默契的……”
說到這個問題,葛建德看了胡宗慶一眼,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胡宗慶笑了笑,說道:“能有什麼打算?”這時候他在建鄴,連王維均都壓不過,都說信息化是以後經濟工作的重點,數字長廊構想更是以後建鄴市的重中之重,羅君極其霸道的根本不讓他參一腿進去,只怕與王維均之間現在就存在的微小差距就要給越拖越大。他是有些想法,卻不會急着在葛建德面前暴露出來。
下午陶晉、李遠湖、羅君等省市領導都去機場給國務委員潘志國送行,徐學平也過去了。徐學平主持各省國投清查工作也很忙,不過他隔天要去浙江,謝晚晴要他夫婦去海州住一夜。明天可以直接乘車去浙江,周叔惠還可以留在海州陪芷彤幾天。
唐學謙與顧建萍沒有去機場給潘志國送行,倒是在建鄴市裡等徐學平夫婦一起去海州。張知行與妻子樑格珍下午就直接乘車返回新蕪了。
張恪沒有出現在給國務委員潘志國送行的隊伍之中。他不需要什麼風光,此時額外的風光對他來說是無益的;他也到了機場,不過是與杜飛、陳妃蓉幾個人給唐婧與盛夏送行。
走出機場,已經是黃昏了。金紅色的夕陽光輝映鋪在候機大廳前地噴水池裡。
一天的熱鬧,這時候差不多就要散盡了。
坐車要回市裡時。葉小桐的電話打過來。要他們去葉家吃晚飯。
東海的風俗,婚宴的次日是回親宴,規模比婚宴要小得多,都是請一些親朋好友,主要是雙方家裡地長輩。
從機場趕去葉家老宅倒是很近,拐個彎三四公里就到,張恪笑着跟葉小桐說,今天他可不包禮金。按風俗。今天只有家裡的長輩才包禮金給新人。
“你倒是要有這臉才行?”葉小桐在電話那頭笑着罵張恪佔她便宜,“我二叔他們還在這裡呢……”
不僅葉臻民在。葉小桐她父親葉祝民也在。顧家與葉家是世交,顧興禹、陳新民就要算葉小桐的長輩,不急着離開建鄴,夜裡自然要去葉家吃晚飯。
張恪他們地車還沒有在院子裡停穩呢,姚文盛也開車趕了過來。
易馨看着張恪身邊的陳妃蓉,湊到姚文盛耳朵根不曉得說什麼;姚文盛聽到易馨的話之後,笑起來很猥瑣。
“瞧你紅光滿面了,敢情今天是你進洞房似的……”張恪站在那裡等姚文盛走過來,易馨又回到東方航空建鄴飛香港地線上,每個星期都要在建鄴停留幾天,迫於家裡的壓力,與姚文盛半真半假地交往起來,昨天也是葉小桐地衆多伴娘之一。
作爲晶圓廠項目的主要引進人之一,姚文盛今天的確是風光大盛,人前人後,就他最露臉了;市裡都決定要拿出一筆錢出來給他們進行物質獎勵。
邵心文早上才醒過酒來,中午又喝了些,事情倒是不大,只是臉色有些浮白,葉建斌與葉小桐還有邵心文就坐在走廊裡等他們,葉建斌說道:“茶都幫你們沏好了,就等着你們過來……”拉着張恪與姚文盛就往裡走。
“屁大的小孩沒事就混中老年人俱樂部,挺沒意思的……”葉小桐撇着嘴譏笑張恪。
“不給你婚假,又不干我的事情,怨氣怎麼都灑我頭上來?”張恪回頭笑着說,“還是因爲昨天沒有幫邵心文擋酒讓你們沒過成洞房?你們姘居好些年了,需要在乎這點形式嗎?要不是今晚幫你們補鬧一下洞房?”
“去,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葉小桐發現跟張恪鬥嘴鬥不贏,這哪裡是純潔的大一青年會說出的話?
張恪嘿然一笑,不搭理葉小桐他們,與姚文盛跟着葉建斌走進後院地雅室裡,葉家老爺子葉祖範正坐在裡面跟他三個兒子還有顧興禹、陳新民他們說話呢。“金山也要另外再搞個電子工業製造基地,你知不知道?”看着張恪進走來,葉臻民就跟他說道,“我還是剛聽陳書記說起地。”說到這裡,看了坐在一旁的陳新民一眼。
陳新民是顧興禹地舅子,姚文盛的姑父,江南省委副書記、常務副省長。
金山市是江南省的省會,與建鄴市距離不到兩百公里,兩座省會城市距離這麼近,與惠山市差不多構成等邊三角形。三座城市就形成直接的競爭關係,要是加上海州,就構成一個四邊棱形。
東南省與東海省主要以小江爲分界線,從地理位置上來看,都屬於小江流域。不過小江兩畔。東海省的地域多一些,就拿小江上游九縣來說,有七縣是屬於東海省的。
由於自然環境、人文環境與工業基礎地類同。兩邊省域經濟的競爭比較激烈。
競爭雖然厲害,不過江南省一直給東海壓在下面,就拿江南省的省會城市金山市來說,雖然金山市委書記由省委常委兼任。享受副省級待遇,實際的行政級別卻還是地級市。不像東海省擁有建鄴、惠山兩個副省級城市。
這個也有利有弊的。江南省省委省政府地權限就比較集中,不像東海,惠山與建鄴市,要是遇到不對頭的事情,經常會硬着脾氣單幹。
有一個奇怪的地方就是,兩邊地政治勢力卻是經常互通有無的,就像周瑾瑜調出惠山,就直接去江南省擔任副省長。之前的東海省林業廳廳長也調往江南省到地級市擔任一把手。這些都是習以爲常的事情。
“啊……”張恪愣了愣,腳下倒沒有停下來。屋裡地人,昨天都有介紹過,打過招呼就與葉建斌、姚文盛坐下來,“這個事情,倒不是很清楚……”看着姚文盛的姑父陳新民,金山要搞電子工業製造基地,外界都沒聽到什麼風聲,只怕消息還沒有傳開,只有從陳新民這裡能知道些詳情。
“省裡是有這個想法,周瑾瑜副省長提出來,聽說你們與周瑾瑜副省長認識?”陳新民笑着說,“周瑾瑜副省長之前在惠山市主持地經濟工作,還是很受上面賞識地……”
陳新民是江南省委副書記、常務副省長,這次北京會議還是當選中央候補委員,沒有能往上再調一步。
通常大型會議前後,地方官員的調動會比較大,這段時間江南省的官員調動就比較密集。這幾年江南省的經濟發展並不讓人滿意,要落後一衣帶水的東海省許多,特別這次國投清查工作中,江南省國託集團捅出超過十億美元的壞賬,這對還不算經濟大省的江南省,幾乎是無法承受的損失。這年頭還不興追究領導責任,但是對江南省地大換血是肯定地。
陳新民算是受到些牽累,無法順利接任江南省省長的位子,而是給調到中部地區繼續擔任副書記、常務副省長地職務。
聽陳新民話裡的意思,周瑾瑜還能往前再挪一步?
不可否認,周瑾瑜在惠山與李遠湖、與趙陽搭班,在惠山擔任工業副市長、常務副市、市長八年期間,的確是做了一些成績。
國內的女官員按比例來說,也不算太少,但是有能力、有機會主持政府全局工作的女官員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加上週家的人脈關係很是廣泛,只要沒有什麼致命的問題,經濟工作又有亮點,江南省這次出的問題,跟她又沒有什麼關係,周瑾瑜再次浮上去,倒不是太令人意外的事:或許說她根本就沒有沉下去過。
這種層次的官員調動,除了內部能知道些風聲之外,其他人倒是很難知道消息的。
陳新民也是因爲姚文盛的關係,才點撥一二,也不能指望他能將事情說得多透徹,畢竟他還沒有脫離江南省,還要講究個組織紀律。
在葉家吃過酒,坐車回市裡,張恪在車上還在想:周瑾瑜這次要進步,是頂替陳新民江南省常務副省長的位子——想必她巴不上省委副書記的銜,還是掛省委常委兼任金山市市委書記?這個位子與周瑾瑜在金山搞電子工業製造基地倒是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