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文江看到小區門口跟他們起衝突的兩個人就站在彩玲她爸爸身後,心驚的看了張恪一眼。
張恪神色如常,他手裡只有提着一瓶酒,辯識臉形,也知道前面穿中山裝的中年人是王彩玲的父親王旭琛,眼神都沒有瞟後面兩人一眼,恭敬禮貌的稱呼王旭琛:“王伯伯好……”乖順得真像跟着樑文江串門的小尾巴一樣,將手裡提着的一瓶酒遞過去。
王旭琛也沒有介意只有一瓶酒,看到樑文江剛進門時心驚的反應,笑着說:“怎麼了,沒想到我還請了別人?”他稍稍往旁邊讓了一下,王彩玲從鞋櫃裡拿出拖鞋給樑文江、張恪換,趁着張恪、樑文江扶着鞋櫃換拖鞋之際,介紹他身後的兩人,“這位是郵電部下屬聯信公司的肖瑞民總經理,與我是多年的好友,文江你又不能喝酒,今天正好拉你肖伯伯過來湊熱鬧,這位是肖伯伯的助理,周興東,原來也是部委裡的有爲青年,給肖瑞民硬搶到聯信公司去了,興東年紀都比你們大,你們就叫他周大哥得了……”
聯信公司?張恪想了想,腦子裡對聯信公司沒有什麼印象;當然,郵電部下屬的企業多如牛毛,公司規模有大有小,張恪要都有印象才叫有鬼呢。
聽着王旭琛幫忙介紹,張恪不動聲色的點頭招呼,眼神銳利,將肖瑞民、周興東臉上的細微表情都看在眼底,肖瑞民四十歲左右,實際年齡可能沒有四十歲,給人老成持重的感覺,眼角有些魚尾紋,乍看見張恪與樑文江站在門外,也就眼皮子斂了斂,還伸手肘頂了一下他身邊的周興東,讓周興東注意自己的反應。
好像剛纔在小區門口的衝突沒有發生過一樣,張恪換了拖鞋走進屋。看到王旭琛的態度,他應該從他女兒那裡知道一些事情,肖瑞民的出現,當然就不是純粹的湊熱鬧。
樑文江乍看到肖瑞民、周興東兩人,特別是周興東剛纔在小區門口鑽出車窗蠻橫的模樣留給他地印象太深,神色可沒這麼容易就緩下來,換鞋的時候還忍不住盯着肖瑞民、周興東兩人看。
張恪讓王旭琛反手親熱的牽着手剛要到沙發前坐下時。才裝作恍然想起一件事的樣子,跟肖瑞民說:“樓下停的那輛別克是肖伯伯的車?我們過來時,看到車身給別人劃了好幾道杆,有些慘不忍睹……”嘴裡叫得親熱,這麼說着。好像這事跟他真一點關係都沒有似的。
“是嘛?”肖瑞民淡淡地問了一聲,臉上的陰沉也就一掠而過,沒將停在樓下的車子當回事。
卻是周興東坐不住,站起來說要下去看看,肖瑞民壓着聲音,說道:“有什麼好看的,不就車子給過路人劃幾道劃痕嗎?明天送車行修去就可以了。”沒讓周興東下樓去看車子給劃成什麼樣。
聽肖瑞民的語氣有些教訓周興東地意味。多少有些脾氣給激出來。張恪也就撇嘴一笑,越發確定肖瑞民也是知道自己身份的。
看着張恪與肖瑞民跟打太極拳似的誰也不將小區門口的衝突當回事,肖瑞民甚至能按捺住不去管他們的車給糟蹋成什麼樣子,樑文江才漸漸平靜下來,這份隱忍之力,是年輕氣盛性恪卻又有些怯弱的他萬萬都做不到的。
王旭琛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情,只覺得氣氛有些異常,說道:“還是下去看看吧,小區治安挺好。一般不會有人做這缺德事……”
肖瑞民這才讓周興東下去看一看,不然也着了痕跡。這年頭,一輛豪華轎車還是很珍貴地,車子在樓下給別人劃了,總不能不聞不問吧。
周興東出門下樓去。過了一會兒。門禁對講響了起來,王彩玲在廚房裡幫她媽地忙不想洗手出來。喊樑文江去開門鎖讓周興東上來,這邊不控制,周興東都進不到入戶電梯。
張恪扭回頭看見掛着的對講器上有一塊小顯示屏,九七年,可視門禁系統倒很少見,也找不到話題跟肖瑞民周旋,當作看到好玩的東西,站起來去看樑文江怎麼操作這門禁系統了。
樑文江將對講話筒拿起,黑白顯示屏就激活了,雖然畫面不是很清晰,還是能看見周興東微微扭曲的臉上憤怒的表情,手捏拳頂着牆壁。
張恪幸災樂禍的回頭跟肖瑞民說:“肖伯伯,車子情況可能有些嚴重呢,你看周大哥這表情,好像很惱火……”
“多大的事情,還斤斤計較……”肖瑞民走過來,按了一下門鎖按鈕,從畫面能看見電梯門打開,看到周興東走進電梯的最後畫面,大概是聽到張恪與肖瑞民的對話,神情收斂了些,不曉得張恪地身份也罷,曉得張恪的身份,哪有他放肆的餘地?
王旭琛見張恪站在門邊不坐回去,以爲他對可視門禁系統感興趣,有心替肖瑞民賣弄一下,笑着說:“這是聯信公司最新開發出來的科研成果,這小區裡,就這棟公寓安裝了可視門禁系統,我們這棟樓裡的住戶啊,是給他們當成試驗品了……”
“……”張恪都不曉得拿怎樣語氣迴應王旭琛頗爲自得地介紹,笑着半開玩笑地問,“沒人夜裡給關電梯裡吧?”
張恪拿起對講話筒,看着黑白屏示激活攝入電梯門前的景像,圖像質量有些粗糙。若說是批量生產地成品,張恪還有些興趣,可視門禁系統九七年,在國內的確很少見;聽王旭琛頗爲自豪的介紹說是聯信公司最新的研發成果,他就一點興趣都沒有了。給錦湖電子技術研究院一個研究室二個月的時間,要是整不出這套可視門禁系統,張恪能將那班技術人員都趕回家新招一批。
王旭琛哈哈一笑,說道:“我們倒也是有這擔心,幸好沒出什麼狀況……”
肖瑞民聽出張恪話裡的輕蔑語氣,不陰不陽的問了一句:“比起愛達電子產品的技術含量如何?”
肖瑞民能忍氣吞聲,當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張恪嘴角微斜着露出一個讓人看了忍不住有揍人衝動的笑容:“肖總是說我們愛達電子的碟機啊?還算有那麼一點技術含量,但也就那麼一點,也沒什麼好說的,”沒理會肖瑞民的臉色,側頭對王旭琛說道,“王伯伯,原來你跟肖總把我的底細都摸透了,”聽到周興東在外面敲門,張恪轉頭看向肖瑞民一眼,伸手將門打開,半邊臉探出去,轉眼間就變了一個臉色,定睛盯着周興東:“周助理,車子怎麼樣?”語氣陰沉而銳利。
人的確是講氣勢的,周興東讓張恪定睛看着,心裡就有些發虛,出電梯時,胸臆間還有些怒火,頃刻間就像氣球給戳破一樣,泄了乾淨:肖瑞民這兩天在看的愛達電子的新聞資料,都還是他幫忙查出來的。但是瞬間他又爲自己的膽怯感到無比的羞辱,恨意從心臆意滲出來。
張恪縮回頭來,臉上又掛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別人都不曉得那轉眼間的工夫發生什麼,他是頭探出門外說話的,門裡人也聽不出他的語氣有什麼不對勁。
張恪從來都不介意讓人恨的,只要讓這些恨你的人同時忌憚你就足夠了。
要是換作普通人,跌碎了酒瓶還給兜頭兜臉破口罵了一通,也只能忍氣吞聲。
王旭琛也擔心車在樓下出問題,雖然不是什麼大事,面子上總掛不住,關心的問道:“車子怎麼樣,要不要通知小區的警衛室?”
“車子問題不大就算了,不要影響大家的情緒,”肖瑞民怕周興東不識形勢,搶着拿話堵他,“能有什麼問題,大驚小怪的。”
周興東這才忍住沒有說什麼,臉色總不是那麼好看。王旭琛是做技術出身,不諳人事,樑文江、周興東不大會掩飾,他也沒有想到張恪與肖瑞民會在小區門口就起了衝突,也沒有想到別處去,招呼大家到客廳裡坐下聊天,還想着要讓大家將不開心的事情忘掉,說道:“晚飯準備好還有一些時間……”
“下棋吧,”肖瑞民竟然臉上還掛着笑容對張恪,“聽說你棋風銳利,也是一番少年得志的模樣,能否讓我領教一下……”
“道聽途說,總做不了準,”張恪淡然一笑,“肖總要是找不到對手,我就勉爲其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