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時候，馮母還在嘮嘮叨叨，既想去餘杭照顧外婆，又不放心馮偉安一個人待在青萍，馮一鳴促狹衝馮偉安笑笑，說：“老媽，你實在不放心，讓老爸籤個保證書唄！”
狗屁保證書！馮偉安黑着臉瞪了兒子一眼，轉身勸道：“要不勸勸，讓她老人家來青萍……”
“老爸你就別假惺惺的了，心裡肯定樂開花了吧？”馮一鳴丟下最後句挑撥離間的話就出了門。
宋濂早早開車在校門口等着，馮一鳴鑽進車，看見周沖和于飛坐在後排，沒好氣的說：“你們倆不去江河報到，非在青萍等我幹嘛？”
“不關我的事。”周衝打了個哈欠，歪着腦袋蜷着身子，睡眼朦朧的說：“我寒假還在忙博通交易的事兒，放了假，交易頻率高得多，每天坐在電腦前起碼十多個小時……”
周衝註冊了個博通貿易的空頭公司，管理遊戲交易網站和手下的交易員，短短几個月，在大學城的網吧裡已經打響了名聲，甚至不少市區的玩家專門跑到大學城來交易。
“都是大學城的？”馮一鳴扭過頭問了句，“易付寶推廣情況怎麼樣？”
“老馮你腦子壞了？大學城寒假哪來的人？大部分是江河市區，省裡其他地方也有，都是大學城的老客戶帶回家的。”周衝說話聲越來越小，快要睡着了，“那款易付寶壓根就沒人肯用，也就我們自己用過幾次……”
“恩。”馮一鳴對易付寶的推廣難度倒是有心理準備，雖然搶先一步推出支付工具，但沒有配合的平臺，註定了易付寶不可能像支付寶一樣流行。
後排傳出周衝打呼聲，馮一鳴乾脆讓宋濂停車，把周衝給攆到副駕駛座上去，胖子剛纔已經說了，留在青萍沒有去報到等自己回來，是于飛的主意。
“怎麼了？還有什麼話不好對我說的？”馮一鳴拉不下臉在車裡抽菸，找了塊口香糖塞進嘴，邊嚼邊說：“我早就在這兒等着了，有主意了？”
“不知道合不合適……”于飛遲疑的說：“前年咱們去羊城的時候，你還記得送上來的那批郵件嗎？其中有個項目是關於飯館外賣、網上預訂、對飯店的點評……”
馮一鳴不停鼓動的嘴停滯了下，偏過頭看了眼于飛，問：“怎麼想起這個項目了？”
“嗨，去年胖子經常拉我去網吧做宣傳。”于飛想起那一幕，笑着說：“樓上全是網吧，樓下全是小飯館、流動攤位，上面沒日沒夜玩遊戲的餓得實在受不了，就打開窗戶吼一聲，幾分鐘就有人送上來了。”
“所以你想把這種模式推廣到大學城，推廣到網絡上？”馮一鳴毫不客氣的指出最大的漏洞，“人力資源不是問題，組織人手你也辦得到，但想在網絡上推廣，你考慮過受衆人數嗎？”
“大學城裡現在有電腦的不算少……”
“不算少？我問你，一臺電腦最便宜多少錢？”
“四五千吧？”
“手機呢？”
“千把塊錢。”
“相差四五倍，你班上同學每個人都有手機？”馮一鳴搖頭說：“連手機都沒有普及，更何況是電腦，再說了，不久之後，手機是必需品，而電腦不是，學校邊上多少家網吧呢！”
“你不是說，國內網絡的發展速度將出乎絕大多數人的意料嗎？”于飛反駁道。
的確，在馮一鳴提前一年引爆國內網遊市場，又提前引進博客這個概念，國內網絡的發展速度比前世更加迅速，年輕人的思想觀念也更加開放，但問題是，互聯網企業的發展終究還是要遵循社會大背景的規則，不可能無限度的提速，于飛這個項目放到六七年後倒是不錯，但在2003年，太超前了。
于飛還不肯放棄，低聲說：“如果堅持下去，融資……”
馮一鳴瞥了眼還不服氣的于飛，說：“堅持下去？光是外賣業務，光是在大學城，就算僱傭勤工儉學的學生，人力成本低廉，你知道得花多少錢？更別說統合飯店的網上預訂業務了。”
看于飛還想說什麼，馮一鳴搶先道：“天辰投資存在的意義在於挖掘人才，尋找適合的項目，但不可能長期注資，你這個計劃不妥的關鍵在於，短期內幾乎找不到任何利潤點，長期來看也需要燒好幾批風投資金，但融資的希望太渺茫了……”
前世的馮一鳴曾經和魔都本地發展起來的大衆點評有過短暫的接觸，他記得這家網站大概就是這一兩年創立的，但一直等到四五年後纔得到第一筆融資，至於外賣業務，那就更遙遠了。後世的普通人都知道大衆點評、美團網，但有多少人知道這幾個成功的案例下，埋着多少失敗的骸骨呢。
心灰意冷的于飛猛地靠在後座上，嘆道：“看來是不成了。”
剛纔的話，于飛聽得很清楚，天辰投資可以爲失敗買單，但不會爲一個可能失敗的項目長期買單。
“灰心了？失落了？感覺被全世界拋棄了？”馮一鳴一點都不顧及於飛的面子冷嘲熱諷。
“滾蛋！”于飛一拳捶過去，“琢磨了一個寒假，好不容易想出來的點子……”
馮一鳴擋了幾下，正色道：“其實這個項目還真不錯，但是關鍵在於時機不對，如果推遲三到四年，倒是個不錯的項目。”
“推遲三到四年？”于飛重複了遍，問：“什麼意思？”
“這種餐飲o2o……你不需要知道什麼叫o2o。”馮一鳴低聲說：“這種互聯網企業是需要一定的培養土壤的。”
“三四年後就有了？”
馮一鳴點點頭，大概在2006年左右，國內的互聯網企業開始蓬勃發展，大批風投在中國設立分公司，無數年紀不大的創業者開始雄心勃勃企圖一飛沖天。
“還記得咱們倆第一次去羊城的情形嗎？”馮一鳴安慰道：“我在城裡轉了整整一天，跑了八九個廠子，都是李語提前觀察過的，可是一丁點的收穫都沒有。”
于飛默默點頭，對於馮一鳴的拒絕，他心裡雖然不好受但還能接受，只是眼角餘光掃過前排副駕駛座上，流着口水呼呼大睡的周衝時，心裡頗有怨念。
沒想到，自己還不如一隻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