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琢磨了一下,就這樣拒絕了曾懷民的要求的話,怕是他以後心裡就會生根刺,肯定是以爲自己故意刁難,而只怕那幾個年輕人求到他時他雖然不可能明確表態,但無疑會給幾個年輕人沒什麼問題的信號,因爲就算自己,換位思考,也想不出自己拒絕他的理由。
唐逸品口茶,就說:“這樣吧曾市長,這個項目可以上,但是不是再幫他們貸點款,將工廠搞大些,將可能對環境造成的污染降到最低?”
曾懷民微微蹙眉,幾百萬的貸款不是個小數目,以那幾個年輕人的實力銀行不可能放貸,曾懷民出面的話或許能勉強貸下來,但曾懷民對他們只是欣賞,遠未到會幫他們做什麼的地步。至於進經合區,本以爲就是說句話的事兒。
唐逸當然明白,說:“曾市長,你知道飛燕電器吧,聽說他們倒是對電池這方面很感興趣,當然,商人就是商人,沒有利益的事人家不會做,這樣,咱們介紹他們互相接觸一下,具體細節他們自己談,如果能合作的話事情就算順利解決。”
曾懷民愕然,想不到談來談去談出這麼個結果,隨即笑道:“那成,還是唐書記有辦法。”
唐逸也不管曾懷民到底怎麼想,只要結果過得去就成,接下來和曾懷民品茶聊天,倒也聊得投機。下發了安東市重特大雪災城市除雪緊急預案的通知,概因幾天前一場大雪使得春邊高速延慶至安東段發生連環追尾事件,於是在唐逸的提議下,緊急預案出臺,其時共和國尚沒有建立突發事件應對法,安東此舉可算超前,獲得了省委領導的高度讚揚。倒也令各常委對唐逸又高看了一眼,這年青的書記還真的有點兒水平。
唐逸現在滿腦子琢磨的卻是經合區的建設。說實話。或許外人看來經合區招商引資情況如火如荼,形勢一片大好,但卻遠遠沒達到唐逸的期待。唐逸卻是盤算着,從哪敲幾筆鉅額投資。
下班坐進桑塔納,軍子就問:“哥,晚上有安排沒?”
唐逸搖頭,問:“有事?”
軍子撓撓頭:“是小娜。想請您吃飯,我都說不用了,她這人,唉。總跟個小孩兒似地,她哪知道您有多忙?”
唐逸就笑:“再忙吃頓飯地時間還是有的,快兩年不見了吧?這頓飯我是一定要去吃的。”
軍子聽了自然高興,說:“那我呼她。”
李紅娜被調進了文體局,她的工作唐逸倒是費了一番思量,想了想也不用太好的單位,軍子跟了自己也不會缺錢,進個清閒點,體面點的單位最好,最後就安排進了文體局。
軍子徵詢了唐逸的意見。和李紅娜講,朝鮮飯店。讓她快去佔包間,自從有了民族歌舞表演,朝鮮飯店生意更加火爆,這個時間,去晚一點,怕是就沒有包廂坐。
李紅娜已經不是過去那愛玩地瘋丫頭,已經蛻變成有些小嫵媚的少婦。只是性子還是那麼直爽。見了唐逸就開玩笑:“哥,越來越帥了!”
見她不太拘束唐逸就有些開心。笑着點點頭,坐下後叫服務員上菜。
席上隨意的說着話,唐逸就問李紅娜:“工作還順心吧?”
李紅娜笑道:“哪能不順心呢,都知道我愛人是市委書記的司機,各個巴結我呢。”
軍子皺眉道:“不是不叫你亂說嗎?”
李紅娜撇撇嘴:“不說?聽說孫局長是個大色狼,最喜歡禍害大姑娘小媳婦,我就是給他提個醒,別亂打主意。”
軍子氣道:“別胡說,剛上班幾天,你就知道他是啥人了?”
李紅娜就有些不服氣:“單位都這麼傳!”
唐逸笑着擺擺手,結束了他們之間地戰鬥:“說了也好,少些麻煩。”心裡就琢磨還真的是人言可畏,想想文體局孫局長三十多歲的正處,可說前途一片大好,應該不會這麼飢不擇食,在局裡亂搞,但這話傳來傳去的,就算領導不相信,對他的提拔也會多一些顧慮。
李紅娜卻又笑眯眯轉向唐逸:“哥,我昨天給齊潔姐打電話了,她說過年來安東過,我和軍子也商量了,將爸媽接安東來。”
唐逸笑笑,沒有說話,在軍子面前,唐逸現在不大喜歡提齊潔,畢竟自己結婚了,軍子心裡怕是會不舒服。
軍子又瞪了李紅娜一眼,但對這個嬌妻他還真的管束不住,或許這是軍子彪悍的人生之中最大的污點吧。
提起齊潔,唐逸就有些恍惚,拿起茶杯,默默喝了一口,有些苦。
吃飯的間隙,軍子和小娜出去結賬,唐逸也由得他們,卻是思量着李紅娜的話,齊潔,要來安東嗎?
唐逸能覺察出婚後自己心態地變化,就是要遵循婚禮上一生一世的承諾,但想起齊潔,心中總會涌現淡淡地溫馨,卻是怎麼也割捨不下。
就在出神之際,突然聽到外面一片吵鬧,男人吵嚷聲,女子尖叫聲,唐逸本不想理,卻突然聽到女孩兒的尖叫聲中有李紅娜的聲音。
唐逸微愕,隨即推開包廂門,卻正好看到了那一幕,軍子狠狠一拳捅在一個白臉青年的腹部,那白臉青年捂着肚子慢慢跪倒,唐逸一蹙眉,接着就見幾個肥胖的男人向軍子撲過來,被軍子一一撂倒。
唐逸點上顆煙,默默看着,他相信現在的軍子不是以前那意氣用事的江湖青年,他這麼作肯定有他自己地理由。
果然,李紅楠看到了唐逸,回身跑過來,唐逸能清晰看到李紅娜臉上五道淡紅地指印。
李紅娜急急火火的說:“哥,你快走,別被人看到。”
唐逸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這種糾紛,自己不在場更好處理。
上了出租車,唐逸就呼了張震,沒兩分鐘,張震電話就打了過來:“書記,有事兒?”
唐逸恩了一聲:“軍子,就是我那個司機遇到點小麻煩。在朝鮮飯店,你看着處理一下。”
張震忙不迭答應。
回到家,坐在沙發上,蘭姐又來請示要不要泡腳。唐逸擺擺手,呼了軍子一下,卻沒有接到迴音。
不一會兒張震地電話就打了過來:“事情有點麻煩,齊軍打得都是韓國商人,而且金書記的孩子在裡面,傷得挺重,脾臟出血,在醫院急救呢。”
唐逸蹙眉:“軍子呢?”
張震說:“在我這兒,我叫他來。”
軍子的聲音在話筒裡響起:“哥,又給您惹麻煩了。”語氣有些歉疚。
唐逸語氣很平淡。聽不出喜怒,“說說吧。怎麼回事兒?”
軍子就將事情講述了一遍,原來,軍子和小娜出去結賬時,那一桌韓國人正纏着一名朝鮮服務員不放,逼着朝鮮服務員喝酒,小娜看不過去就指責了兩句,卻被那年青人也就是金向陽地兒子劈手就來了一嘴巴。軍子當然見不得這個。這才動了手。
唐逸聽了笑笑:“沒啥,男兒天職保家眷。”
軍子聽了就是一振。但隨即說:“哥,那個小白臉是金向陽地兒子。”
唐逸說:“把電話交給張震。”
張震剛剛接起話筒,唐逸就道:“錄份口供,先放人。”
張震就有些猶豫:“金向陽的秘書就在我辦公室呢……”
唐逸嘖了一聲,隨即道:“他想怎樣?”
張震也是左右爲難:“聽說金成是他的獨子,金向陽和他老婆寵着呢,您沒看到金向陽那臉色,一定要我現在就將打人兇手逮捕,我說正在調查,他那表情,恨不得吃了我。”
唐逸就問:“那你想怎麼處理?”
張震嘆口氣:“最要命的是餐廳服務員的口供,都是說齊軍主動挑釁毆打金成和韓國客人,金向陽的秘書就在市局盯着,唉……”
“不過您放心,我會看着辦的,最遲明天早上,我肯定將事情辦利索。”
唐逸微微點頭,最後這句話還像那麼回事兒,就說:“那就拜託你了。”將電話掛掉,就開始尋思事情始末,唐逸知道,這些年韓國經濟發展飛快,安東有極少地一部分朝鮮族就處處以韓國人自居,穿着打扮向韓國人看齊,倒好象他們高人一等似的,現在來看,金成無疑就是其中的一位,又由於他特殊的身份,自然就更喜歡和韓國商人混在一起。
想起一臉冷酷地金向陽,唐逸搖搖頭,教育子女上,他作得可是太失敗了。
要不要和他溝通下,唐逸正琢磨呢,張震的電話又打了過來:“書記,醫院來電話了,金成沒有生命危險。”
唐逸就問:“在哪家醫院?”
張震說:“工人。”
唐逸掛了電話,去後車庫拿車,這還是他第一次坐進自己的銀色跑車,但剛剛坐下就又搖搖頭,從車裡出來,自己不是去耀武揚威的,既然金成沒什麼大礙,自己就去放低姿態和解,如果真的傷得太重結下了仇怨,自己就完全是另一種姿態了。
要讓反對你的人理解你,要讓理解你的人支持你,要讓支持你的人忠誠你,要讓忠誠你的人捍衛你。允許有人不喜歡你,但不能讓他恨你。萬一他要恨你,也要讓他怕你。這就是現在唐逸上位後的處世哲學。唐逸是打車趕到工人醫院地,在接待臺向護士亮出工作證,馬上在護士驚愕化爲甜笑的轉變中拿到了金成地病房號碼。
“唐書記。”病房外的金向陽看到唐逸趕來並沒有吃驚的表情浮現,只是淡淡點頭打了個招呼,顯然,他是知道打傷愛子的兇手是哪一位的。
唐逸臉上表情有些沉重,嘆口氣道:“發生這樣的事真令人遺憾。”
金向陽指了指靠牆的長條椅,自己先坐了上去,沒邀請唐逸進病房,無疑是個很不友好地信號。
唐逸沒吱聲。走過去坐下。摸出一顆煙遞給金向陽,金向陽擺擺手,唐逸就自己點上,深吸了一口,問:“金成沒事吧?”
金向陽鐵青着臉:“沒什麼大礙,躺幾個月而已。”
唐逸微微蹙眉,火藥味很濃。
唐逸嘆口氣。道:“一場誤會,害得金老弟遭罪,軍子這事兒辦地,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他。”平輩稱呼金成。姿態已經擺得足夠低。
金向陽點點頭:“齊軍確實應該受到教訓,受到法律的制裁。”
唐逸嘆口氣道:“他也是一時糊塗,這樣,回頭叫他來陪個罪,多少醫藥費讓他掏……”
金向陽擺擺手:“唐書記,我不缺錢。”
唐逸看着他,就笑了,點點頭,站起來向外走,下樓後拿起手機。撥了張震地號兒:“馬上放人!”
張震第一次聽唐逸這般嚴峻的語氣,不自覺就答應:“好。”
唐逸又撥去了朝鮮。找到李光武,李光武就笑:“咋了,是不是擔心你那位啊,忘了告訴你,她那已經安裝了電話,電話號碼是……“說了個號,又笑:”以後別再找我做傳聲筒。”
樸上尉。唐逸卻又嘆了口氣。真不知道怎麼安置她好,想幫她洗腦。又哪有時間?再說日久生情,自己經常跑過去也不妥。
隨即將那純淨美麗的笑臉拋到一邊兒,說:“我找你的,是這樣,你們那個朝鮮飯店,幾個服務員的證供你叫她們改一下。”
雖然不知道朝鮮飯店地“組織”出於什麼考慮命令服務員作僞證,但想來李光武應該有足夠的能量來影響朝鮮飯店的組織。
李光武就笑:“咋回事?”
唐逸說:“我司機,在那兒傷了人,你叫她們說實話就成。”
李光武滿口答應。
唐逸卻又靈機一動,問:“光武,你看我們深圳發展的怎麼樣?你們就沒有在新義州設立經濟特區地想法?有什麼內部消息沒?”
隨即知道現在談不合時宜,就說:“這事兒改天坐下再聊,先幫我辦事,光武,謝了啊!”
李光武呵呵一笑,掛了電話。
唐逸又打車回家,不一會兒,軍子電話打了過來,說是和紅娜已經暫時被放出來,但還需要隨傳隨到,接受進一步調查。
唐逸說:“回賓館洗個澡,好好睡一覺。”軍子的新房還在裝修,自從小娜來了安東後,軍子就從集體宿舍搬出,兩人住進了賓館。
軍子恩了一聲,唐逸略一琢磨,說:“小心點。”畢竟來安東後感覺得出,這裡不大太平,很難說金成會不會和涉黑團伙有聯繫。
掛了軍子的電話不久,張震的電話又打過來,自然是知會唐逸軍子夫妻倆的情況。
回到家,洗過澡,唐逸躺在大大的牀上,點開天棚,看那璀璨星辰。
唐逸琢磨了一會兒軍子的事,卻又將心思轉回了招商引資上,還有經合區頭頭腦腦,最近唐逸通過觀察試探已經熟悉的差不多,是時候動動了,有兩個自持有靠山,對自己陽奉陰違的一把手,過幾天將他倆的工作調整一下,安東各行政單位地人事任命自己可以沒有發言權,但經合區,就要遵守自己的遊戲規則。
不過要調整地這兩個人好像是一個古忻明的人,一個王小鳳的人,怎麼調整他們才能得到古老大和小鳳市長的理解呢?唐逸卻是深思起來。
“滴滴滴”手機響了起來,唐逸接起電話,張震就呵呵笑起來:“書記,您可真有辦法,朝鮮飯店的服務員都重新錄了口供,被騷擾的服務員正式要求起訴金成以及幾名韓國商人,其它服務員也作證說,齊軍是見義勇爲,並且被拳打腳踢幾分鐘後才奮起反擊,關於金成和齊軍的衝突經過是,金成拿啤酒瓶去砸齊軍,齊軍下意識回手給了他一拳。”
說完張震又笑:“書記,您厲害。”
唐逸淡淡道:“是她們說出了真相而已。”又說:“一會兒找法醫給軍子驗個傷。”
張震滿口答應。
第二天,市局就派出調查組前往醫院給金成錄口供,並要求他提供那幾名韓國商人在安東地落腳點,以便向他們調查非禮朝鮮酒店女服務員一案。
金向陽當時就在病房,險些沒氣暈過去,調查組帶隊地是一名姓白的警官,話風犀利,將金成問地啞口無言,最後金向陽發火,將幾名警官訓斥一頓,趕出了病房。
金向陽更馬上給張震打電話,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震就爲難的說,他也是公事公辦,朝鮮飯店女服務員報案,涉外案件,尤其朝鮮方面對大國沙文主義很敏感,是以自己不認真處理的話怕是會引起什麼國際糾紛。
金向陽氣極,怒斥張震,說錄口供時自己的秘書就在警察局,明明口供裡說齊軍是蓄意傷人,怎麼會變成韓國商人非禮女服務員?
張震就大驚小怪的問:“金書記,案件調查中,口供是誰拿給您的秘書看的?”
金向陽語塞,哼了一聲掛了電話。
第二天,公安局幹警劉澤源就向市委督查室反映在金成一案中朝鮮飯店服務員的口供前後不一,疑點很大,市局刑偵隊有包庇疑犯嫌疑。
市委督查室準備按規定將案件發回市局督查處查證,卻不想接到了金向陽的電話,要求督查室派出督察組進駐市局,督查室主任何振峰忙向秘書長高天請示,高天發話,轉市局督查處。
這兩天被金向陽鬧將下來,市委大院幾乎沒有不知道這場風波的,高天的表態無疑預示着古忻明對金向陽有了看法,爲了兒子利令智昏,將市委大院吵得不得安生,這是大多數幹部的看法,不過看熱鬧是人類的劣習,尤其是事不關己的幹部,人人希望這場好戲繼續下去。
唐逸也很無奈,按理說市局調查組去醫院後,金向陽就應該知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悄無聲息的壓下去這事就算完了,沒想到金向陽好像失去了理智似的一定要糾纏下去,溺愛孩子溺愛到這種程度,令唐逸十分不解,尤其是金向陽平日總是給人一種酷酷的感覺,想不到情商低的可怕,真難爲他怎麼坐到今時今日的位子的,或許,是因爲安東比較照顧朝鮮族幹部?
何振峰接到高天電話後,就將電話打到了唐逸辦公室,將金向陽的舉動和高天的批示向唐逸稍微透露了一點。
唐逸不大認得何振峰,何振峰卻對唐逸印象極深,去省委開督查會議時何振峰就被唐逸的年紀和職位震撼了一把,而唐逸來到安東,更在常委會上小勝古忻明後,何振峰就將目光投向了唐逸,一直就準備找機會和唐逸套套近乎,現在卻是終於有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