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延山統計局上報的延山全年經濟指標報表震動了延慶,甚至整個遼東省,延山經濟增長達到了駭人的130%,這也是因爲以前的延山一窮二白,經濟總量基數小,是以增長比例十分令人震驚。延山縣委被省委通報表彰,並授予先進基層黨組織稱號,而對個人的嘉獎,據說還在討論當中。這就不由得令縣委常委們浮想聯翩,畢竟,這可是會牽涉到以後的仕途。
就在幾名重量級常委紛紛動用手頭的能量活動之時,市紀委副書記,監察局局長劉志偉帶隊的調查組突如其來的進入延山,調查司法腐敗和官僚作風問題,焦點人物就是縣委副書記唐逸和公安局代局長陳達和。
據悉,省紀委接到實名舉報材料,舉報人分別是延慶市天上人間娛樂公司萬總和北京創意達廣告公司楚經理,一個是地方經濟明星,一個是京城富豪,舉報的問題又大同小異,都是公安局粗暴執法,胡亂編織罪名,而兩次執法縣委唐書記均在場,這不由得不引起省紀委重視,將文件下發到市紀委,市紀委這纔派出了副書記帶隊的調查組調查。
而此時正值省委考慮嘉獎延山領導幹部的敏感時期,給唐逸帶來的負面影響是不言而喻的,令唐逸更納悶的是事前竟然沒接到田朝明的預警電話,畢竟舉報材料在省裡過了個程序,田朝明不可能不知道。
和陳達和私下見了一面後叮囑他這幾天兩人儘量低調,不要碰面。陳達和當時就大罵老陶和李秀起,說肯定是他們搗的鬼。就算他不罵,唐逸心裡也有底。具體是他們其中的誰無關緊要,總之現在這兩人已經真正成爲了唐逸地絆腳石,兩人都想除唐逸而後快,唐逸亦然。
在保持低調的同時,唐逸第一個想到地對付李秀起的辦法就是從李胖子下手,估摸着兩人也有金錢關係,但令唐逸失望地是,軍子找遍延山,也沒有李胖子蹤影,看情形。他已經躲往外地,十有八九,就是李秀起知會了他。而唐逸希望拿到些材料鉗制李秀起的想法也就打了水漂。
唐逸有些一籌莫展,和紀委劉書記的談話還算順利,劉書記也表達了對唐逸的信任,但調查組一日在延山不走,唐逸就不可能真正輕鬆起來,看着年末幾個關鍵的常委會上陶書記和李秀起一唱一和,通過他們屬意的一項項決議,唐逸更是心如火燒。但現在,自己又不能高調和他們對抗。
陳達和那邊更是焦頭爛額,調查組對他就沒那麼客氣了,步步緊逼下更急得陳達和拍了桌子,但這,只會更加降低他的印象分。
夜幕降臨,唐逸坐在客廳默默品茶,寶兒大概看出他心情不好。就安安靜靜的跪在茶几旁寫作業,不過看唐逸老皺眉頭偷偷拿起茶几下的糖罐給唐逸茶杯里加了一勺糖,唐逸品得茶味不對,才發現寶兒正悄悄往茶几下放糖罐,氣得擰了她小臉一下:“就知道淘氣!”
被唐逸擰得呲牙咧嘴。寶兒小臉皺成一團:“叔叔的茶不是苦嗎?”
唐逸道:“誰說地?茶自然是苦的。誰叫你加糖啦?”
“可是叔叔老皺眉,不是嫌茶葉苦嗎?”
唐逸一愕。隨即笑着摸摸她小腦袋:“沒事,你不用管叔叔。”
穿着白色緊身毛衫的蘭姐正偏坐在音響旁的地板上,戴着耳機聽音樂,從後面看,姿勢倒也撩人,寬口天藍牛仔褲下,一雙雪白腳丫就斜在乳黃地板上。
唐逸無奈的搖搖頭,這個女人,打扮起來卻是韻味十足,算得上一個尤物,就是好吃懶做,實在沒有一絲一毫可取的優點,誰娶了她也算倒黴。
迴轉目光,唐逸又不禁想起了剛剛田朝明的電話,等了十幾天,終於等到了田朝明的電話,但田朝明說話猶猶豫豫,說市委現在有些亂,讓自己小心些。
市委有些亂?唐逸馬上敏銳的捕捉到這個信息,或許,自己這個事件卻是牽涉到了市委的鬥爭,甚至很大可能自己成爲了其中一個棋子,但自己這個棋子是什麼作用卻只有下棋之人知道了,而博弈之人,甚至是在省委之間展開。
或許是,延山經濟地騰飛觸動了一些敏感的神經吧。
唐逸不喜歡這種成爲棋子的感覺,更不喜歡受人操控,但眼前迷霧重重,自己卻彷彿無能爲力。林雷
這時候電話“叮鈴鈴”響了起來,寶兒馬上乖巧的拿起電話,將聽筒湊到了唐逸耳邊,陳達和的大嗓門異常清晰:“唐書記,有時間嗎?現在來我家,有急事!”
唐逸恩了一聲,並沒問什麼事,馬上起身穿外套,陳達和能一本正經說有急事那就肯定是有急事了。
寶兒跑到門前鞋架上,幫唐逸拿下皮鞋換鞋,唐逸笑着摸摸她腦袋,出門時寶兒探出小腦袋:“叔叔,早點回來哦。”
唐逸險些摔倒在樓梯上,怎麼跟個小管家婆似的。
令唐逸詫異的是陳達和家客廳裡,張自強兩口子都在座,見到跟在陳達和身後進來的唐逸兩人都慌忙站起身,畢恭畢敬地打招呼。
陳達和對王珊笑道:“去整幾個菜,我和唐書記喝一杯。”王珊對他嫣然一笑,翩翩進了廚房。
唐逸皺皺眉,問陳達和:“嫂子和侄子呢?”
陳達和道:“這幾天太亂,我讓她倆回了老家。”說着拉唐逸在沙發上坐下,又對有些拘束的張自強道:“你也坐吧,你媳婦兒不在,正好說說你那事兒。”
“好好。”張自強諂笑着坐下。咳嗽了兩聲,小心翼翼問唐逸:“唐書記。您知道張蓉這個小娘們兒不?”
唐逸皺眉,陳達和忙解釋:“就是承啓酒店李玉成的第二任妻子。”
唐逸微微點頭。張自強笑道:“那小娘們兒可漂亮了,這不我……”陳達和聽他說得離譜,唐逸更眉頭緊緊皺起,氣道:“去去,去廚房幫你媳婦忙活去,這些事兒我和唐書記說。”
張自強雖然有些不情不願,但不敢違拗陳達和地話,只好起身,還是諂笑着和唐逸道:“唐書記,那。那可都是我發現的……”
陳達和笑罵道:“滾你地蛋吧,老子還和你搶功啊?”張自強陪笑說不敢不敢,訕訕進了廚房。
陳達和還沒說話呢,唐逸對廚房努努嘴,問:“張自強妻子怎麼也在?”
陳達和知道唐逸問這話地意思,略一琢磨,摸着腦袋不好意思地笑笑:“這事兒,您明白就好。”
唐逸皺眉,陳達和嘿嘿笑道:“那天吧,喝多了。不知道怎麼就和她搞一起了,別說,這小娘們滋味還真不錯,媽地叫牀叫的真好。”見唐逸臉色不好看,忙說:“您放心,我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唐逸嘆口氣,說:“你明白就好。想清楚些,爲這種女人下馬可不值得。還有你可別冷落嫂子,不然我饒不了你!”
陳達和道:“那哪能,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還是和你說正事吧。”
怕唐逸訓斥自己,陳達和忙轉了話題。說起張自強的事兒。原來,張自強一直對李玉成給他戴綠帽子心存不忿。一直就想借機報復。
說到這兒唐逸更皺眉,張自強對李玉成懷恨在心,就不恨你了?
陳達和似乎知道唐逸想什麼,壓低聲音道:“張胖子吧現在對他媳婦兒也死了心,他倆也就是維持着夫妻的名頭,早晚也會離婚,王珊呢,這娘們確實有點騷,不過心眼不多,跟了李玉成快一年,屁也沒落下,現在提起李玉成就恨得牙根癢癢呢,我幫她家親戚辦了點事兒,現在可是死心塌地跟我,你就放心吧,這點事我要看不透,玩不轉的話我老陳也沒臉跟你唐書記混。”
被陳達和胡攪蠻纏搞得一陣好笑,不過唐逸知道陳達和並不像看起來這麼簡單,他的私生活自己也不好插手,否則只會影響兩人的關係。只要他不對這女人生出眷戀,不讓她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兒,應該關係不大。陳達和見唐逸臉色漸和,這才放心說下去。
或許是張自強知道了老婆和陳達和的關係,自以爲時機已到,於是就趁李玉成不在時,深夜潛入了李玉成家,準備將張蓉玩了報仇。誰知道張蓉挺拽,激烈反抗下說自己是縣委書記地情人,要整死張自強啥的,張自強卻是兇性發作,拿出匕首恐嚇張蓉,張蓉當時就傻了眼,更在張自強威逼下透露出李玉成和老陶有金錢關係,有些錢就是她經手送的。
唐逸聽到這兒蹙眉道:“前車之鑑啊!”
陳達和嘿嘿一笑:“唐書記,這我知道,不過你放心,我老陳不收受賄賂,更不會讓王珊摻和我的事兒。”
唐逸恩了一聲,問道:“張蓉現在怎麼樣了?”
陳達和道:“知道這事兒了,我就將張蓉和李玉成監控起來,現在縣局呢,不過程序怎麼走,你吱聲。還有這事兒要快,老陶幾天見見不到他情人,起了疑心,有了防備可就不好弄了,這次怎麼也要鬧他個灰頭土臉。”
唐逸輕輕拍了拍陳達和的肩,微微一笑,心說陳達和是個人物,自己明明說了現在風頭緊,要低調低調,他卻愣是敢將根本沒觸及刑事犯罪的兩個人給秘密抓起來監控,膽子夠大,但又不得不說他走了步好棋。
不過這次,可不是要鬧得老陶灰頭土臉那麼簡單,雖然咱現在是棋子,也要攪合攪合,讓你們博弈的不得不跟着咱棋子的路數走。
唐逸沉吟了好久,笑道:“這樣吧,這事兒交給葉書記。不過要錄好張蓉和李玉成地口供,至於你這違紀的行爲該怎麼處理。也就一併去讓葉書記傷腦筋吧。”
陳達和有些迷惑,畢竟葉書記和老陶走得近。自己地作法又於法理不合,很容易被老陶反咬一口的。但他一向信賴唐逸地眼光,雖然迷茫,卻也微微點頭答應。
王珊從廚房探出頭,嬌滴滴道:“唐書記,陳局,您二位說完正事兒了嗎?可以上菜了不?”
陳達和笑道:“上菜上菜,再把廚房左邊櫥櫃裡那瓶五糧液拿出來!我要和唐書記好好喝兩杯!”
席上,張自強陪着十二分小心的說話,唐逸起身去洗手間時更見到陳達和粗鄙的大手撫摸着王珊藍色裙子裡雪白的大腿。唐逸無奈的嘆口氣,說起來王珊也是,這都快入冬了,雖說陳達和家暖氣火熱吧,但也不至於穿着裙子啊,想來也是陳達和好這口,估計張自強找他前正胡天胡地呢,所以才叫王珊換了夏日性感的穿着。
草草喝了幾杯,唐逸就說有事先走,陳達和送他到門口。唐逸略一琢磨,低聲道:“張自強強姦不遂,難道不投案自首嗎?”
陳達和開始一愣,隨即就明白了唐逸地意思,如果有張自強投案自首這個由頭,那麼自己找李玉成張蓉調查取證也就順理成章,接着不小心調查出陶書記的經濟問題更是理所當然,而且。讓張自強投案自首更會撇清自己,免得這麼大件事自己替他兜了,保不準以後這小子會拿出來作什麼底牌,這不像他老婆和自己的關係,王珊只要自己控制好。張自強卻是沒辦法作什麼把柄。
陳達和心領神會的點頭:“好。我給那小子做做工作,他要是不老實就直接抓起來!”
唐逸微笑。轉身下樓,葉書記和老陶近,但嗅覺靈敏地常委們應該發現現在氣氛地詭異,葉書記夠精明地話絕對不會包庇老陶,但爲防萬一,還是讓陳達和有理有節更爲穩妥。
至於張自強那兒,陳達和估計也會藉機會敲打他吧,一定要他清醒的認識自己該處地位置和該走的路。
老陶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引來的火會燒到自己身上,市紀委劉書記的調查組突然找他談話,並拿出了大量的他和承啓酒店老闆李玉成權錢交易的證據,縣委正印書記雖然屬於省管幹部,但得到省紀委尚方寶劍地市紀委調查組顯然有足夠的權力調查他。
經過幾晚上的攻勢,老陶終於扛不住,交代了自己的一系列問題。
陶書記很快經省委組織部批准,停職調查,縣委工作暫時由李秀起縣長主持。
陶書記的垮臺,很快就引發了一系列震盪,市委林書記不幾天就被調職,調任省裡某局長,而明眼人都知道,他已經靠邊了,已經五十多歲的他政治生命已經基本走到了盡頭。
唐逸漸漸嗅出了一絲味道,原來這次博弈真正的戰火在市委,是胡市長和林書記之間的較量,看來上次老陶向自己示弱也是林書記疲於應付胡市長地攻勢,不想另生枝節,卻不想老陶咽不下這口氣,估計是他背後串聯了萬老闆和楚經理想整垮自己,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而胡市長,早就聽說有省委的背景,看來不假,估計市紀委那位劉書記也是他的人,借調查自己進入延山摸路,其實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唐逸估計,怕是胡市長隱隱知道自己的身份,調查自己只是爲了激怒自己,激怒自己身後地背景,引得唐系***出手,借唐系地手一舉打垮政敵。
不想唐逸身後的***沒有動,唐逸卻憑藉一個小小地契機給了他們機會,使得林書記一系受到致命打擊。
站在辦公室窗前看着光禿禿的槐樹頂,唐逸心裡也有些蕭索,無論如何,自己還是成爲了人家的馬前卒,雖然,這枚棋子的作用可能會令博弈人震驚,會令他再不敢輕忽,但自己終於還是作了枚棋子。
門被輕輕叩響,接着李秀起推門走了進來,他滿臉微笑,老陶垮臺後,他對唐逸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唐逸知道他的心思,市委的文件只說由他暫時主持延山縣委的工作,卻沒有任命他爲縣委代書記,這分明是上面還有另外的想法。
所以李秀起只有盡力和所有常委搞好關係,如果延山班子鐵板一塊,都擁護他的工作,他活動活動,或許就能成爲延山的一把手。
“唐書記,看什麼這麼入神?”李秀起笑着走到窗前,也煞有興趣的看着窗外光禿禿的樹頂。
唐逸笑了笑,沒有說話。他見多了派系傾軋,不像李秀起想的那麼簡單,唐逸知道,延山一把手這個位子,是肯定落不到李秀起頭上的,甚至現在,估計不知道多少人盯上了它,畢竟,現在坐上這個位子,可就成爲延山經濟飛速增長的掌舵人,對以後的仕途而言,是一筆巨大的資本。
胡市長這時候急着發難,估計也是因爲延山延慶經濟日新月異,他急需坐上一把手的位子爲自己以後的仕途加分,不然的話以他的年紀,完全不必這麼大陣仗逼走林書記,畢竟後年就換屆,到時他可以順順當當過渡爲市委書記,而不用急着和一把手拼死活,政治鬥爭是柄雙刃劍,尤其是這種擺開車馬,你死我活的鬥爭,就算得勝,也會給上面留下不好的印象,總體來說弊大於利,真正高明的政治鬥爭都是無聲無息展開的。
“喝茶吧。”唐逸到茶几邊給李秀起泡茶,李秀起也不客氣,坐到長條沙發上,拿着唐逸遞給他的茶杯嘆口氣:“沒想到啊,老陶是這種人,可惜了,多年的幹部啊,唉……”
唐逸也隨之嘆了口氣。
這時電話響起來,李秀起也就放下茶杯起身,笑道:“你忙,我回政府那邊兒看看。”
電話是田朝明打來的,第一句話就是笑着問:“小逸,怎麼樣?有沒有進步的準備?”
唐逸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問道:“田叔,市委是什麼意思?”縣委一把手雖然是省管,要經省委組織部任命,但市一級的意見也很重要。
田朝明倒不遮遮掩掩,道:“我從側面打聽了一下,還沒定下來呢,據說因爲人選問題鬧得很厲害,小胡剛剛坐上位子,暫時可壓不住場面。”
唐逸恩了一聲,心知自己的舉動打亂了胡市長按部就班奪權的步驟,大概一些人際關係還沒調和好就匆匆上馬。
田朝明又有些嚴肅的道:“還有件事,市委前幾天有個議題,就是準備徹查延山班子的問題,老陶交代了一份名單,向他行賄過的就不說了,名單上可是聽說有幾名常委的問題呢,市紀委有個提議,要嚴查到底。”
唐逸微怔,這就叫打斷胳膊連着筋啊,一個班子再怎麼鬥爭,卻也有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味道,老陶垮了,整個班子也不好受,更別說市委還有別有用心的人推波助瀾,巴不得延山班子全垮臺,他們好藉機會插進來呢。
掛了田朝明的電話,唐逸眉頭又皺了起來,這個局面,自己又如何獲得相應的利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