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週的軍訓,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已經接近尾聲,今天上午大一新生全部集中在操場,開展軍事演練,接受領導的檢閱。每個隊伍的前面都站有兩個揮舞着旗幟的動作標兵,旗幟上標有方陣所屬院系的名稱,出場順序由字母順序決定。出場的隊伍需要繞着跑道外圍踏着正步走一圈,期間根據領導的口令做出相應的動作。
餘蒙所在的中文系出場較晚,她們一羣娘子軍站在跑道中央,對經過身邊的隊伍各種眼神掃射。“金融系的帥哥來了。”隊伍裡不知誰低語了一聲,一羣人齊刷刷的望向一個方向,餘蒙一眼就看到了在大部隊前面領隊的沈拓。上次兩人見面是晚上,餘蒙還沒注意到他膚色的變化,現在細看,比以前黑了不少,渾身散發着一種介於男孩和男人之間的氣息,樸素簡單的校服竟被他穿出了制服誘惑。
他從餘矇眼前走過去的那一刻,餘蒙凝視着他的側臉,熟悉的場景一一在她眼前浮現,恍惚間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餘蒙上高一的時候,教室位於一樓,每次晨跑,她們班就在教室外面排好隊,然後由班長直接帶隊跑到操場。有一次,餘蒙湊巧在集合前去了趟廁所,回來時找不到自己的隊伍,那時剛起牀頭腦也不甚清醒,不知道去操場尋找大部隊,只一個勁的在過往人羣中瞅來瞅去。
天還未亮,人影叢叢,餘蒙看來看去,找不到班裡人,卻猛然發現自己身邊傻站着一個男生。他長得真好看啊,餘蒙聽從內心的呼喚,着迷的打量着男生的側臉,男生似乎感應到了她的視線,滿臉疑惑的看向她,兩人一個看得不明所以,一個看得如醉如癡,目光膠着,中邪般對視着彼此,直到有人拽了男生一下,他才意識回爐,倉皇撇了餘蒙一眼,朝操場方向奔去。
餘蒙當時年少,心思全在學習,對此驚鴻一面,也不曾上心多少。後來高二分班,她報到結束,從後門離開的時候,瞥了坐在那裡的男生一眼,一張似曾相識的側臉忽然就撞進了眼裡,和記憶中的某個畫面重疊在了一起。那時餘蒙作爲當局者,對她和沈拓的相遇更多的是不以爲意,現在看來,覺得自己真是錯得厲害,她當初腦子是被狗吃了麼,怎麼就能把和自己羈絆這麼深的人認定是路人呢?
餘蒙的感慨沒持續多久,轉眼間便輪到她們系出場了。中文系本來男生就少,相貌出衆,身材高挑的幾乎沒有,爲了隊伍看起來和諧,僅有的幾位男生並沒有單獨拎出去獨立成排,而是被塞在了女生當中,這樣就使得中文系看起來都是清一色的女生,隊伍所過之處均能引起一陣騷動。餘蒙處於隊伍最邊緣,很徹底地被暴露在了大衆面前,她無奈的硬着頭皮接受一道道注視的目光。
快接近金融系隊伍所處地方時,餘蒙更是加倍小心,避免在沈拓面前出糗。看到沈拓面目表情的把手中的旗幟往後挪了挪,餘蒙就知道他看到她了,心裡一慌,頓時就悲劇了,不僅順拐了,動作也忘了。在一片片笑聲中,她腆着一張大紅臉,生不如死的走到了終點。餘蒙想,她完了,面對沈拓,她已經無法再強裝淡定了。
當天晚上,臨安市某酒店廁所內,一個酒氣沖天的男人跌坐在馬桶上,栽着頭,面容呆滯,眼神迷離地看着手機通訊錄上第一位聯繫人的名字,正摸索着要按下去,突然被彈出的短信阻止了將要進行的動作。
“我買好電腦了。”
男人晃了晃混沌的腦袋,本想回個“好”字,手指卻不聽使喚的點了撥打建。
“喂?喂?喂!大哥,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話筒那邊的人等不到迴應,一直在不停地追問。
“%noiehg#$……”
“大哥,你怎麼了?什麼情況?”男人的吐字不清,使得電話裡的人加大了追問力度。
“你說她怎麼就和別人結婚了呢……我還愛她啊,我一直在等她啊……”男人情緒激動,反覆說着這幾句話,和他通話的人好不容易纔從他帶着哭腔的嗓音中聽明白。
“你別太難過了,一切都會過去的,時間是最好的治癒良藥……我以前也很喜歡一個男孩子,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爲他做了很多事,他卻始終沒有迴應我的感情,只是送了我一句話。那句意味不明的話,讓我自作多情了兩年,後來從一首歌中聽到了它,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似乎是想起了不愉快的事,說話的人語氣有些沉重。
“哇……哪句話?”男人腹中一陣翻江倒海,暢快淋漓的嘔吐後,神志清醒了幾分。
“它是一首歌的歌詞,我唱給你聽吧。”
“風雨過後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不是天晴就會有彩虹……但願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但願你流下每一滴淚都讓人感動……我不忍心再欺哄,但願你聽得懂,但願你會懂該何去何從……”
“哈哈,你唱歌唱得我又想吐了。”
“你懂什麼,這是我即興改編的一首歌,爲了逗你開心,我容易嗎?”
“能把跑調這回事說得這麼高大上,除了你,也沒誰了。”
“嫌我唱歌跑調,那你來一個,說不定還不如我。”
“女伢兒,你且聽好嘍。”
“死鬼,不是讓你早點回來,你又給老孃亂跑?回來看我不收拾你!”路過廁所的西裝男被手機那邊的河東獅吼了聲,嚇得差點崴了腳。
“老婆,你信我啊,我沒亂跑,我真的在應酬,沒有去ktv,是廁所裡有個男的發瘋了在唱歌。”
“什麼,人家唱的好聽?長得帥嗎?鬼知道帥不帥。他是不是帥哥和你有關係嗎,你別忘了你是有家室的人。”
軍演結束後,餘蒙趁機去市中心的科技城逛了一圈,電腦買好後,第一時間就通知了紀飛塵,本來還想和他討論下兩人以後的合作事宜,沒想到碰到了這檔子狗血的事。出於人道主義考慮,她決定施以援手,果斷的讓對方欠她個人情。
爲了省去室友不必要的猜測,餘蒙只好躲在公共洗水池的陽臺,帶着耳機,以過來人的姿態安慰紀飛塵。
幾乎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有一個求而不得的人,上輩子餘蒙也有這樣的一個愛情啓蒙者。爲了那個人,她變得極度消極,喪失自我,仗着沈拓喜歡她,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到了他身上,他們的關係就是因爲那個人決裂的。
然而世事無常,兩年後餘蒙早已忘記當初那人的模樣,卻唯獨對那段時光的自己耿耿於懷,她很悔恨,她不該爲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傷害了沈拓。面對沈拓,她其實是自卑的,她一直都在逃避他。起先她懵懂無知,不懂愛情,莽莽撞撞喜歡了一個錯的人,等她哭過,笑過,讀懂愛情時,她卻也失去了那個對的人。沈拓就這樣成了她的可遇不可留,她也成了他的一個不願與人提及的往事。
不過,幸好她回來了,在一切都剛剛好的時候。他還在,她也懂愛。
週一就輪到正式開課,大多老師和學生的第一次見面都是以調侃爲主,大家說說笑笑,愉快的一天就過去了。吃過晚飯,211寢室的兩個女生,一前一後出了宿舍樓。
“你怎麼在這兒?”二十分鐘後,各懷鬼胎的兩個人,竟然在同一個地點相遇了。
“你也來參加面試?”何書穎會出現在校記者團的報名處,餘蒙是萬萬沒料到的。
餘蒙要進記者團的事,她沒跟寢室姐妹說,那兩個人太愛問東問西了,餘蒙不想驚動她們,而何書穎不動聲色的舉動,不得不令餘蒙對她刮目相看。
本來餘蒙以爲參加社團,以此來打探金融系的機會無望了,不過上次的校報一事提醒了她。學校的社團大多是爲了開拓學生的興趣,服務主體主要是學生,可校記者團例外,它的存在很大一方面是爲了替學校發聲,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這是每個學校都需要做的門面功夫。記者團負責校刊的出版,學校任何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耳目,如果自己能進入這個團體,沈拓的一舉一動還不盡在她眼皮底下?
記者團面試分兩輪,第一輪是筆試回答問題,第二輪要經過一個月的考覈期,熬到最後的人才算正規團員。餘蒙好歹上了兩次大學,上一輩子她寢室大部分人都是學生幹部,和這些部門打交道,她大概能猜出他們必問的問題有哪幾個。不過即便答題不好,也不礙事,她蓄謀良久,早就備好了“殺手鐗”。
“頭兒,這個人你可得給我招來。”校記者團辦公室內,一位身材魁梧,膚色黝黑的男生啪的把一張紙拍在了副團長的辦公桌上。
“你又瞄上哪個小學妹了?”端坐在辦公椅上的人,專注的忙於手邊的事,一絲餘光都懶得施予面前粗魯的漢子。
“笑笑,別開我玩笑了,我可是很認真的在爲咱們社招賢納士。”男生說完,毫不客氣的把辦公椅扭向了他,惱怒的盯着座位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