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吳興華趕到了靠山鄉派出所。
吳局長一見馬副局長的面,就打着哈哈笑道:“老馬啊,你不愧是分管靠山鄉所的,對這邊的工作真夠重視的,還親自跑來督促辦案了?”
馬局長聽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丫這是故意刺激我呢?靠山鄉所是我分管的,可我管不住這幫爺啊,我親自趕來,竟然也沒能把翟大剛的案子搶過來,丟人啊。
吳局長很親熱的拉着馬安義的手,道:“走,老馬,咱們先去樓上的歇歇,具體工作就交給小劉和小高嘛,年輕人多鍛鍊鍛鍊有好處。”
得,吳局長這是擺明了架勢,我就是來幫你們頂住壓力的,你們靠山鄉所該怎麼辦案就怎麼辦吧。
劉英武和高強就忙活開了,其實吳局長沒來的時候就已經把馬局長丟到一邊忙活開了,翟大剛等一幫嫌疑人已經全部落網,苦主也大部分都來了,口供一錄,原有的卷宗搬出來,案情就基本大白,現在唯一卻的就是翟大剛認罪了。
劉英武和高強親自上陣審訊,伍華負責筆錄,展開了對翟大剛最後的攻勢。
“翟大剛!你的那些同夥現在已經全部招認了,你還準備死扛?告訴你,你死扛也沒有用,就憑現在的證據,就足夠給你定罪了!”劉英武道。
翟大剛理都沒理他。
劉英武那個惱啊,可翟大剛的情況比較特殊,不能對他用刑啊,畢竟他身後還站着一個政法委書記呢,上了手段不定回頭就是大麻煩。
對付翟大剛,只能攻心,並且時間有限——柳書記雖然第一手失敗了,可誰知道他還會搬出什麼人來給縣局施加壓力?
“翟大剛,不要想着有誰能來救你,現在吳局長就在所裡親自坐鎮,誰來說清也沒用!”劉英武又道。
翟大剛翻了翻眼皮,吳興華和自己表哥不對付,翟大剛也是知道的,吳興華難道這次鐵了心要整治自己了?再想想縣委大院門口,石縣長的做派,莫非表哥這次還真救不了自己了?可再想想,石縣長再厲害,也只是二把手,表哥身後還有縣委書記呢,那是一把手,翟大剛就繼續沉默了。
高強一看這架勢,眼珠一轉,伸手進褲子口袋裡先按了一下手機,把屏幕按亮了,這才掏出來,裝作是要接電話的樣子往旁邊走了幾步,把手機放在耳朵邊上,道:“陳叔叔……啊,好,太好了,呵呵……嗯,好,就這樣,謝謝陳叔叔了……”
高強可不怕自己的演技被人看穿了,咱是揹着身子接電話的,表情不用擔心,而這幾位也沒一個擁有咱這樣的超級聽力,根本就判斷不出咱的手機里根本就沒聲音。
掛斷了電話,高強樂呵呵的轉過頭來,道:“劉所,好消息,市紀委已經安排人連夜下來了,準備對柳國坡展開調查。”
翟大剛頓時傻眼了,市紀委來人了?要對錶哥調查?那他還能保得住我嗎?
伍華張大了嘴巴,不會吧?事先沒聽到一點風聲啊,怎麼突然就對柳書記展開調查了?莫非是石縣長動用了關係?
劉英武皺了皺眉頭,再一望高強,心裡就明白了幾分。好小子,夠膽啊,竟然敢造政法委書記的謠?這話要是傳出去還得了?不過再想想,這貨連政法委書記的車都攔在縣委大門口了,造謠還算個事兒嗎?
“翟大剛,聽到了吧?”高強搖搖手機,笑道,“你表哥這會兒自身難保了,你還指望誰去?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懂不懂?”
“你……你少蒙我!”翟大剛嚥了口吐沫,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我表哥又沒犯事兒,紀委憑什麼抓他?”
高強呵呵一笑,乾脆一扭屁股在翟大剛面前的桌子上坐了下來,咋咋呼呼的道:“翟大剛,你看我有多大歲數?我今年剛滿二十!二十歲的副所長,整個申城,乃至整個裕南市,你算算有幾個?知道我爲什麼這麼年輕就當上副所長的不?”
二十歲的副所長?誰都能猜到,這廝上面有人唄。
高強就是引導着翟大剛往這方面想呢,他看了看翟大剛的臉色,繼續道:“說句實在話,你表哥有沒有問題不重要,就算他沒有問題,給他找點問題出來還不容易?我這也是沒辦法,看你這麼嘴硬,剛纔就打了個電話過去,誰知道上面正要也有人想要動動柳國坡,所以就……呵呵……”
翟大剛望望高強那張還略帶稚嫩的臉,看看他那似的做派,再想想下午他堵了表哥的車的囂張架勢,翟大剛心裡就對高強的話信了個十足——沒底氣的人能這麼牛皮哄哄的?既然高強在市裡真有硬靠山?那表哥這回是真的要栽了?
翟大剛兩眼通紅的盯着高強,道:“你……我招你惹你了?你爲什麼要把我往死裡整?”
“呵呵,我這人吧,比較上進,辦了你也算個不大不小的政績不是?”高強笑呵呵的道,“不過那啥,我也不是往死裡整你啊,你這點事兒最多也就是判個無期罷了。”
無期?那比直接槍斃還難受呢!翟大剛咬着牙,嘴脣卻不禁微微顫抖着。
“嘖,這樣吧,我給你指條明路。”高強道,“你就老實交代交代,究竟是誰在指使你幹這些事兒的,誰在背後給你撐腰的,把這些交代清楚了,那就是立功了嘛,立功就可以從輕判,只判個十年八年的也不是沒可能,如果在裡面表現好,三五年也就出來了。”
高強那個忽悠啊,反正這一會兒功夫就把翟大剛忽悠暈了。
翟大剛暈了,劉英武和伍華還沒暈呢,這高強是在誘導翟大剛把罪責往柳書記頭上引呢?劉英武還撐得住,伍華差點又要心臟病了,麻痹啊,跟着高強辦案實在太考驗人了,心理素質稍微差一點,就得把小命搭進去啊……
“呵呵,翟大剛,你表哥反正已經保不住了,你還是多想想你自己,多想想你的老婆孩子吧。”高強更加明確的點了翟大剛一句。
翟大剛也終於被這句話給壓垮了,哆嗦着身子朝高強要了一根菸,開始交代起來……
在劉英武豐富的審訊技巧下,在高強裸的誘導和脅迫下,翟大剛把該說的不該說全都說了,包括柳書記纔是石子廠的幕後老闆,毆打恐嚇其他石子廠直至關門都是柳國坡指使的——具體是不是無所謂了,反正翟大剛這麼交代的。
另外,翟大剛還交代了因爲打架致人傷殘,他在柳樹記的指導下,沒少給以馬局長爲首的一幫縣局領導送禮送錢,並且翟大剛還記了個賬本,藏在石子廠辦公室的抽屜裡等等……
數個小時候,一份厚厚的筆錄完成了。
伍華抹着頭上的汗,道:“劉所,高所,這……這問題太嚴重了,一旦交上去,那就要地震了啊……”
劉英武還沒說話,高強就道:“怕什麼?這都是翟大剛交代的事實!再說了,吳局長他們只怕巴不得想要這種結果呢,你就放心等着領功吧!”
果然,這份筆錄直接引發了一場申城公安系統的大地震,導致申城縣局大洗牌,不久之後,一份意外的好處竟然砸在了以前一直是姥姥不同舅舅不愛的伍副隊長頭上。至於劉所長和高副所長,領導當然也忘不了他們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