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陽飯莊，四樓。
同樣是二號包間，同樣是馮山河請客，不過今天和昨天不同的是，馮山河沒帶“保鏢”，請的客人卻來了兩位。
馮老闆今天再沒了昨天那種傲氣，雖然架子沒有完全放下，不至於點頭哈腰，卻也低調得多了，對着老肥說話都不敢高聲，而對於另外那位和老肥同來的美女，連正眼都不敢瞧一下，生怕唐突了人家。
“馮老闆，這位是秦小姐，你有什麼事兒只管和她談就行。”老肥底氣十足的介紹道。
今天完全是掉了個個兒，老肥反倒趾高氣揚起來，一顆豬頭似的肥腦袋高高仰着，不明情況的人只怕很懷疑這貨究竟有多少身家，竟然能在身家數千萬的馮老闆面前這麼傲氣？
秦書婉則低調的得多，臉上掛着淡然的笑容，很有幾分高貴典雅的味道，對於馮山河的寒喧，也只是微笑着點了點頭，話都沒說一句。
不過這樣一來，馮山河心裡卻更沒底兒了，看來人家是真正的大人物啊，都不屑於搭理咱。雖然這位秦小姐不姓韓，應該不是韓省長的千金，不過想來應該也是韓省長千金身邊的人吧？這位八成就是正主了，這次的事兒就是她在幕後操作的？
想到這裡，馮山河心裡不是滋味啊，他恨啊，可又不敢恨。沒辦法，被大哥那一耳光徹底打怕了，這還不算，更重要的是今天一早，市裡的風向突然變了，本來對這件售假案一直都作壁上觀的薛書記一系的人，突然發力，紛紛施壓，要求嚴查徹查，現在已經查出了那張“替罪羊”萬客興採購主管的親戚和工商局簽訂的租賃協議是後來僞造的！
那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工商局徹底沒了脫身事外的藉口！
這還罷了，馮山河更怕的是市局再查下去，查證了採購主管是被咱威逼利誘出來幫咱頂罪的——單隻售假還好說，逼人頂罪問題就嚴重了！
所以馮山河再也遲疑不得，顧不得昨天晚上對方承諾的三天期限了，匆匆又約了老肥談判。
好在這次正主來了，咱再刻意低調一點，應該能夠馬上把問題解決了吧？
衆人落座，馮山河尷尬的頓了頓，心裡鼓了鼓勁兒，乾脆直接開口就說起了正題：“秦小姐，這個……關於這次假貨的事兒，雖然是因爲我們超市的一位採購主管造成的，我們萬客興也是受害者，不過畢竟說起來這也是我們自己管理不善的原因，所以我決定履行我們當初對顧客的承諾，假一賠十……”
隔壁四號包間，正在陪着陳思思大吃大喝的高強聽得卻直撇嘴，尼瑪這會兒還擺條件呢？什麼採購主管造成的，其實分明就是說我願意假一賠十，不過你們不能再追究到底了，這事兒就定性到採購主管那兒算了……
不過高強對他這條件根本就不在乎，說起來今天風向變化根本就沒高強什麼事兒，昨天山南焦點之後，高強就已經沒轍了。再說了，高強現在一門心思都在賠償上，能有功夫去搭理工商局？
馮山河頓了一下，又道：“秦小姐，另外還有一個問題，我們願意賠償，不過這事兒實在太大了，如果假一賠十，那就是近千萬，一時間我實在是拿不出這麼多錢來……這個……”
“馮老闆，關於賠償問題，我們還是應該走正規途徑比較好。”秦書婉終於開口了，“我們在一開始就已經報過案並提起賠償訴訟，馮老闆其實也沒必要私下找我們的。”
馮山河一愕，這是什麼意思？你們不就是想撈錢嗎？幹嘛還非得走正規途徑？那多麻煩啊？折騰下來誰知道得多長時間？再任由事情發展下去，誰知道最後會發展到什麼地步？
難道人家又誤會了？別介啊，我沒說不賠啊，你別走成不成？
眼看秦書婉準備站起身子，馮山河趕緊又道：“秦小姐稍等，這個，我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就是我現在真的拿不出一千萬的現金來，不過咱們可以具體談談用其他的方式補償，例如……我把超市轉讓給你們一家，怎麼樣？”
秦書婉聽了這話，又坐了下來，道：“嗯，即使走正規途徑，現在咱們先談談也可以省不少事兒……馮老闆請說說你的打算吧。”
馮山河嚥了口氣，艱難的開口道：“秦小姐應該也知道，我們這些生意人說起來家底有多麼多麼厚，其實真正手裡都沒幾個能隨便動用的閒錢，一時間我的確抽調不出上千萬的流動資金。我的意思是有兩個方案，一是看看能不能寬限一段時間，我想辦法籌籌錢，我保證最多半個月肯定湊足現金。”
秦書婉皺了皺眉頭，道：“馮老闆不用急的，反正我們不急。”
馮山河再次一愕，你們是不急，我急啊！再耗下去，指不定我就得進去了！眼看秦書婉一點都不鬆口，馮山河只能不甘不願的提出第二個方案了。
“嗯，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我用一家超市折價賠償。”馮山河咬牙道，“河陽路的三分店一直生意都不錯，我把超市連同倉庫的貨全都給你們，接過手就能正常營業，折抵一千萬應該足夠了……”
秦書婉頓了一下，微微一笑，道：“馮老闆，首先，我們不準備在裕南開超市，你給我一間店意義不大。其次，你所說的那個河陽路分店我知道，我記得旁邊不遠還有一家超市吧？人家的規模和生意都比你們要好，再加上你們這次售假造成的影響，以後還有人光顧這家店嗎？就算我們接過來也是賠錢。還有更關鍵的一點，你們店裡的房子是自己的還是租賃的？”
馮山河頓時傻眼了，看來自己小看人家了啊，這位秦小姐不是個長得漂亮的花瓶，人家是有真本事，才一張口就直中要害。
對於一個超市來說，最值錢的是招牌——萬客興的招牌砸了，另外轉讓之後也不可能再用萬客興的招牌了，所以三分店的價值就大打折扣。其次，超市的地理位置很重要，三分店雖然位置不錯，可旁邊就還有一家超市，規模比萬客興還大一點，以前萬客興可以指望牌子大，和人家抗衡一番，現在招牌砸了，還能有生意嗎？第三，那地方本就是租賃的，雖然租期很長，可畢竟地皮不是自己的。
說白了，那超市根本就不值一千萬！甚至可以說，除了超市的存貨，根本就一文不值！
“還有，你們那貨誰敢要啊，指不定全都是假貨！”老肥等秦書婉說完，立馬又跟了一句。
馮山河一聽，差點兩眼一翻暈過去。
秦書婉也不禁莞爾，淡然說道：“馮老闆，既然坐下來談，我希望你還是拿出一點誠意來。”
馮山河徹底泄氣了，道：“秦小姐，按照你們這樣說，我是真的沒轍了……”
秦書婉笑道：“說起來你馮老闆在裕南市可是個名人，幾千萬的身家，聽說前不久還花了八百萬買了一棟樓，怎麼會被這事兒難住？”
馮山河頓時兩眼瞪得溜圓，他終於明白人家盯的是什麼了。
馮山河的確前不久買了一棟十二層高的樓，位置正處於白河區中心地帶，也的確是花了八百萬，可問題是那樓豈止只值八百萬？按照現在的市價，最起碼也價值一千二百萬左右！
他是通過大哥的關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以八百萬拿到手的，準備着把這棟樓改造成萬客興新的總店，建成裕南市最大的購物中心，宣傳造勢都已經展開了，沒想到竟然被人家看上了？
說實話，馮山河真的不甘心啊，這可是他“東山再起”的希望所在，要是真把這樓轉給他們了，那自己這次就真的栽了——萬客興的牌子砸了，以後還不能賣假貨了，靜等着賠錢關門大吉吧！
可不答應呢？馮山河很清楚，這會兒要是再不趕緊搞定這事兒，指不定明天自己就要被徹查出來，就得去蹲班房，連大哥都救不了咱了……
馮山河那個後悔啊，早知道談來談去是這麼個結果，自己就應該乾脆直接把那棟樓賣了算了，那樣多少還能省下個幾百萬呢，現在被人家開口提到了這棟樓，再想反悔給現金都晚了！
都怪自己被大哥打了一耳光，也還是沒徹底放下，只想着能不能糊弄他們一下，用一家賠錢超市抵賬算了，誰知道人家一聽說不給現金，立馬就瞄準了咱那棟樓！這是咱給人家機會讓人家提條件的，怨得了誰？
看着馮山河陰晴不定的臉色，秦書婉心裡不禁暗歎一聲，高強這臭小子實在太狠了啊！
今天中午，市局那邊查出了假貨倉庫的租賃問題後，高強立馬就召集大家開了個會，特別商定了今天晚上的談判計劃。
秦書婉沒想到竟然什麼都被那小子提前猜到了，包括馮山河的不甘心，準備用超市抵債等等，更是直接就把最終目標定到了那棟樓上。
一棟價值一千二百萬的樓，折價八百萬，另外馮山河還得再賠償一百多萬的現金，這心也太黑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