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點頭,將一碗姜水遞給他,嚴祿又適時的命人將點心擺上。然後,一向肅穆的養心殿裡就出現了神奇的一幕,宣德帝大大在御案後抱着點心吃,御案前,一排老資格的老大臣坐着,旁邊一張茶几上放着幾碟點心。
中年的朝臣坐在矮凳上,自己一手端着一碟點心,一手拿點心吃。
更年輕一些的,幾人聚成一堆,沒人都一手端着一碟點心,交換着吃。
也不是養心殿沒有桌椅,而是現在養心殿裡的人多,擺不開。
莫梨低頭抿笑一下,擡起頭,將一盞透明的碧色湯水遞給宣德帝,而後朝水棉使了個眼色,水棉立刻就從身邊的宮女手裡取了一隻盛着淡黃色湯水的玉碗,親自擺放到了薛家老爺子的旁邊,然後有曲了一碗水綠色的湯水放到了鎮國公、阮二老爺旁邊。
至於旁人的湯水,則是清一色的蜜色的。
這其中的區別自然不是顏色上的,薛老爺子那碗,是枇杷露。用的是莫梨空間裡枇杷加上靈泉水和一些清熱強身的藥材熬製的,湯色淡黃。鎮國公兩人的也是用靈泉水做的,自然也是空間取材。
至於其他的,都是一般材料的!只是製作工藝有些複雜而已!不過滋味的效果,應該還是不錯的!
三人都是人精,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區別,心裡甜滋滋的端起就喝。
注意到的人,眼中閃過深意,人家是關係戶!我們的路人!
沒有注意到的人,只一味的埋頭苦吃!真好吃!聽說皇貴公主極喜歡研究美食,真是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宣德帝喝了一口湯水,只覺得頓時腦子清明瞭不少,微微詫異。不過自家女兒最喜歡搗鼓這些吃食,大概又是什麼新鮮的東西吧!
擡眼注意到自家女兒的小動作,挑了挑眉,心裡門兒清,但是並沒有說什麼。
“父皇,兒臣還準備了大皇兄愛吃的酥脆糰子,要不您也叫大?????”
衆大臣動作一頓:原來是爲了給大皇子求情啊!嘖嘖,還真是單純的孩子啊!
水棉:你才單純!你們全家都單純!我家公主可不是傻白甜!
“不必理會那孽障!”莫梨話還未說完,宣德帝便怒聲打斷,嚇的莫梨眼眶微微發紅,端着姜水的手也一抖,姜水從碗中濺出,陰溼了一大片衣服。
見着莫梨被驚嚇到了,宣德帝頓時就後悔了。自家的寶貝女兒從來都是被自己捧在手心裡的,就是重話都不曾不說過一句,今天竟然因爲那個孽障,就被自己嚇到!
“佳兒,乖,不怕。父皇不是兇你。莫哭。”
目瞪口呆恨不得裝眼瞎的衆大臣:??????哄女兒的皇上?呵呵~
莫梨“委屈”的咬咬脣瓣,眼珠子轉了轉。“嗯,父皇,那您和大臣們繼續討論,兒臣衣衫溼了,就先回去了。”
宣德帝嘆氣,重感情是好!可是這孩子就是太重感情了!
“去吧!回去記得再喝一碗薑湯,可別着涼了。”
莫梨點頭,帶着自家水棉和侍女出了養心殿的門。一出殿門,莫梨站在養心殿的屋檐下,斂去眼中的神色,眼神幽深的看着跪在雨中,猶如落水狗般狼狽不堪的雲炫。
她當然不是爲了給雲炫求情纔來的!她是來看雲炫落魄不堪的模樣的!
莫梨瞥了一眼旁邊的轎輦,徑直擡腳往雲炫而去,身後的水棉趕緊將傘撐起。
淅瀝的雨滴打在漢白玉的臺階上,將周圍的聲音斂去。垂首跪着的雲炫,半搭着眼皮,身體因爲長時間的雨淋而冷的瑟瑟發抖。他眼中滿是仇恨,怕別人發現,所以不敢擡頭。
只是,驀然之間眼前出現一雙嬌小華麗,鑲金嵌玉的繡花鞋,雲炫來不及將眼中的仇恨壓下去,便反射性的擡頭往上看去。
眼中的情緒自然絲毫不漏的落在了莫梨眼裡。莫梨眼底劃過冷意。害了數萬人性命,不但沒有絲毫悔意,反而嫉恨君父。活着也不過就是害人害己罷了!還不如早點死了!
莫梨對雲炫那是滿滿的惡意!
不過心裡雖然如此,她臉上卻還是帶着得體的笑意和幾分自己沒能幫上忙的慚愧。
“皇貴!”雲炫驚訝,隨極看見她臉上的神色,心裡閃過千般思慮。眼睛微微一眯。
莫梨看着雲炫,面上全是毫不掩飾的掙扎神色,最後似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一般,咬了咬牙,回頭對着身後的宮人大聲驚呼,“大皇兄暈倒了!來人!快去叫御醫來!”
衆人不解的盯着莫梨和雲炫,明明大皇子還好好的跪在那裡啊!
倒是水棉深得莫梨的心,下一秒便回神了。然後對着自己身邊的宮人吩咐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稟報皇上!另外再去把御醫請來!你們幾個快來,先把大皇子擡到房檐下去!”
雲炫也微微發愣。這是??????在幫自己?爲什麼?
莫梨將雲炫絲毫沒有動作,不由面上一急,“皇兄,是淑妃叫我來的!你快點兒暈過去啊!難道你還想跪在這裡淋雨?”
雲炫一聽跪着淋雨,心裡一抖。他是宣德帝長子,母妃雖然不是最得寵的,但是也很得宣德帝喜愛,自小就沒有受過苦。母妃又把他當命根子護着,杜絕了一切傷害,最嚴重的就是被先生用戒尺打手心!
如今被罰跪,而且還是冒着雨!尤其是他已經跪了一個多小時了!膝蓋疼痛難忍,身上也冷的發僵。自幼便沒有受過苦的雲炫哪裡會放過莫梨遞過來的橄欖枝?
只可惜,那橄欖枝是會吃人的!
一聽莫梨的話,他便明白了對方的打算,雙眼一閉,身體就往旁邊倒去。
莫梨大樂。眼中閃過嘲諷。她就知道雲炫這蠢貨會上當!
嘖,這什麼地方?帝王的辦公地點啊!她父皇的眼線自然是遍佈的!所以,剛纔的那一幕幕一定會被父皇知道的!
雲炫若是沒有“暈”過去,那父皇肯定會對雲炫不那麼惱怒了。畢竟一個能不顧自己身體,誓要堅持懲戒的兒子,當老子的不論如何,心裡還是很滿意的!
再加上雲炫已經冒着雨跪了一個小時了!要懲戒也懲戒的差不多了!父皇又是個心疼孩子的!這個時候,哪怕父皇在惱怒,嘴上再怎麼說不能放過雲炫,其實心裡還是難免會軟化一些的!
要是再有旁人在一邊勸諫勸諫,說說好話。替雲炫陳陳請,表表衷心什麼的,再提提他以往的優良作風,說不得父皇就會叫他起來了!
只可惜啊!他竟然“暈”了!這下子,恐怕不只是父皇要更加惱怒雲炫,認爲他是個沒有擔當的,就連知曉內情的大臣也會對雲炫更加不感冒!
至於莫梨敢謊稱雲炫暈倒,“欺君之罪”什麼的。莫梨相信,有了先前她送進去的糕點和先前那小心翼翼的求情,再加上先前放出去的消息,壓根就不會有大臣會想起治罪這茬!
誰讓他們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呢!再加上父皇的偏幫和寵愛,哪個不長眼的敢提起?
他們只會認爲,皇貴公主救人心切,但礙於皇上餘怒未消,又擔憂長兄身體,只得出此下下策,救人爲先。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養心殿裡,再次開始吵架的君王和大臣們,聽到殿外的聲音,頓時就安靜下來了。
嚴祿在心裡爲這出鬧劇重重的嘆口氣,擦了擦額角的不存在的冷汗,躬身走了進去。
“皇上,是公主發現大皇子暈倒了。現在正指揮宮人救治。”嚴祿說完,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宣德帝的臉色,雖然他不認爲宣德帝會怪罪皇貴公主。但畢竟是職業使然嘛!
“公主發現的?”宣德帝眼中閃過深思的神色,食指指腹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衆大臣也跟着思考了,這也太蹊蹺了吧!前一刻公主還在求情呢!後一刻,就暈倒了!還那麼巧的就讓公主碰上了!
“咳,那個,皇上,公主殿下博學,對醫術略有涉及,見大皇子臉色不好,有暈倒的跡象,又因爲年紀小,關懷長兄,就不小心驚呼出聲了!”
嚴祿摸臉,大皇子不是咱家要害你,實在是這事完全瞞不了。
衆大臣秒懂!不就是皇貴公主爲了就長兄使的小計謀嘛!
你說什麼?欺君?那什麼,風太大,我們聽不清楚,你再說一遍!
“咳,皇上,正所謂久病成醫。公主想來也是有幾分本事的!而且大皇子也跪了那麼就了!”鎮國公首先站出來。
軟二老爺一臉忠厚的說,“皇上,大皇子還年輕,冒着雨跪了那麼久,要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決堤一事暫無定論,大皇子也許只是受人矇蔽,況且,大皇子也跪了那麼久了,皇上不如就此作罷吧!”
阮二老爺狠狠的忍笑,侄女兒這招出的妙啊!深得他心啊!但還是覺得深度不夠,出於對自家侄女兒的支持,阮二老爺決定再加上一筆!
雖然表面上是在替大皇子求情,說擔心雲炫落下病根,但其實根本就承認雲炫會因此暈倒。這也不過是在暗示宣德帝大皇子年輕,不可能這麼一點兒處罰就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