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 處置流言

雲氏也是知曉姜翠影的性兒,柔柔弱弱的。有時候自己說了她,姜翠影雖會回幾句嘴,可只要雲氏伶牙俐齒的反駁過去,姜翠影頓時也是會消聲不語。

如今雲氏這般說了,原本以爲姜翠影必定也是不敢再說些什麼。卻也是沒曾料到,姜翠影卻也是開了口:“太子能坐穩這個位置,是因爲他心細如塵,做事謹慎,並且品行純良,陛下也是如此認爲。他爲人能幹,並不代表太子性子僞善。嫂嫂,你又與太子不熟悉,怎麼知曉他是怎麼樣子的人?”

雲氏也是微微一愕,卻沒想到姜翠影居然膽敢回嘴。

自己這個小姑子,不是一向都是溫順隱忍,怎麼如今倒是伶牙俐齒好生會說話的模樣了?

雲氏不覺冷笑:“我只擔心翠娘你被人隨意哄一鬨,就什麼都當真。我雖不瞭解太子,可是翠影你莫非就瞭解了?他不過是哄哄你,別的事情,翠影你也是一點兒都是不知道的。太子明明知曉,咱們姜家素來行事清廉,無論朝堂政鬥如何,那也是不會理會。可是他卻偏生主動示好,對你千萬體貼,面子上雖然好,實則是對你不好。”

姜翠影聽了雲氏這樣子的說話,內心之中,頓時覺得一股子說不出的彆扭。她瞪大了眼睛,不覺怔怔的說道:“太子待我好些,莫非還不成嗎?”

雲氏的目光輕輕的在姜翠影的身軀之上逡巡,姜翠影身上衣服料子極好,是進貢的蜀錦。

蜀錦京中鋪面也是有賣的,可是頂級的蜀錦只會作爲貢品送入宮中。

若是哪個臣子有功勞,也就會得了些賞賜。

姜翠影身上的衣衫是貢物,自然也是千好萬好的。

這顏色雖然是素的,料子卻也是極好。

姜皓在牀間曾和雲氏埋怨,說這是太子刻意給自己沒臉。說是寧可將上等的東西給親近他的傻妹子姜翠影,卻也是不給姜家有功勞的其他人。這不就是千金市骨,趁機落人的臉面?

這就是不輕不重的噁心人,將人給噁心了,卻也是偏生不好抱怨。

雲氏聽了,也是深以爲然。

若無姜家,姜翠影哪裡能有這般福澤?還不是做戲來給姜家沒臉?

可偏巧這姜家的傻妮子,竟似什麼都不懂,居然是這般當真。

還真當太子對她好?不過是藉着她做筏子,平白噁心人罷了。

雲氏伸出了手指頭,輕輕的按了姜翠影的額頭一下,不覺埋怨:“說你傻,你還當真是傻了。這真心尖子上的人,還能明着討好,做出來給別人瞧?這當真愛惜的人,那也是會好生藏起來,不露在這風口浪尖兒。如今拿你做筏子,不過是將你當成了擋箭牌。指不定,這位太子殿下心尖尖的人會是誰呢?”

姜翠影說不過雲氏,面頰之上卻也是不覺流露出鬱悶委屈之色。

雲氏說得她一無是處,她也嘴拙,實在是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兒。

可是饒是如此,姜翠影心裡卻也是不服氣。

她只覺得王曦待自己極好,哪裡好似假的。

雲氏卻也是斜眼瞧着姜翠影,果然自家夫君說得對,她這個小姑,就是極糊塗的性兒。瞧瞧姜翠影這個樣子?不就是悶着心裡不服氣。

在雲氏瞧來,這就是悶倔。若要說道理,姜翠影也是一句話都是說不出來的。

不過就是心裡不服氣,很是生氣的樣兒。

“這太子殿下又不愚笨,自然是知曉,姜家原本無意摻和這奪嫡之事。他若是當真心疼你,便是不該明着對你好,讓你兩面都不是人。這但凡女子,摻和這男人的事情,總是沒什麼好處。”

雲氏大發慈悲,不覺提點姜翠影幾句。

姜翠影不覺垂下頭,又是悶悶的樣兒。

姜家不就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姜翠影也沒得明師教導,不過是略識得幾個字罷了。

她有些鬱悶,心中隱隱有些不喜,對雲氏的話兒更是說不出的反感。

可是若是要讓姜翠影反駁雲氏,她又是嘴笨,實在不好說什麼。

姜翠影垂下頭,死死的扯住了自己的手帕,卻也是一時都是說不出話兒來。

耳邊,卻也是聽着雲氏的唸叨:“這太子賞賜你的東西,也是不必老是拿出來招搖,瞧着也是不好。人家還當咱們姜家,要支持太子了。”

姜翠影無意識的扯了自己衣襟一下,卻也是不覺輕輕的抿了下脣瓣。

其實王曦還是十分體貼的,他雖然送的是上等的衣服料子,不過知曉姜翠影的愛好,送的也都是素淨的料子。

姜翠影並不覺得自己穿着這樣子的衣衫出去,有什麼招搖的地方。

雲氏卻也是總是嘮叨個不休,她也不好回。

家裡面,父親和哥哥,是不會理會什麼枝節的小事。

而在母親跟前,雲氏總是最受寵,說什麼都是對的。

姜翠影這樣子柔柔的性子,在姜家並無什麼地位,也是當真說不上話。

自己若是回了一句,便總是有十句八句的編排過來。

天長日久,姜翠影也是懶得回嘴,免得自己耳根子不清靜。

母親也是說得極對,雲氏生下了男兒,那可是立下了大功勞的。

其實自己若無這樁婚約,人在姜家,也不過是個極爲不出挑的姑娘。

靜靜的在姜家過日子,再靜靜的嫁了。

雲氏瞧着姜翠影垂眉順目的樣兒,心中卻也是不覺一陣子的煩躁,不覺添了一句:“你自個兒琢磨,自己到底有什麼好的,人家心尖子的肉卻也是非你不可?”

這般言語卻也是不覺讓姜翠影心尖兒微顫,到底是貨真價實流轉了幾許傷懷之色。

別的不必提了,自己若非姜家女兒,也是成不了王曦未婚妻。

自己一無是處,若非是姜家的女兒,王曦想來也是絕不會待自己如此之好,更不會留意到了自己。

她的福氣,是因爲姜家。可若有那麼一日,姜家不讓自己有這般福氣了,她也是不知能不能守得住。

雲氏瞧着姜翠影的面色,心中卻也是打着自己的主意。

婆母給她念叨了,說姜家隱隱有斷了這門親事的意思。

姜翠影只恐怕心中會有些疙瘩,無妨讓雲氏多勸勸。在姜家那些長輩瞧來,雲氏算是和姜翠影關係不錯,很能說得上話兒的。

拋棄其他,雲氏也覺得姜家男子的主意並不如何。

太子王曦不但身份尊貴,國之儲君,又溫軟和氣。這樣子的男子再沒可挑剔,姜家攀附上這棵大樹,也是一樁好事。

雲氏心裡就弄不明白,怎麼好端端的,卻也是鬧這個?

不錯,姜家是有些倨傲之氣,不想攀附皇族,這些雲氏都是知曉的。

可是無論怎麼樣,怎麼也不能糊塗到將太子推開了去。

當然這些想法,雲氏也是隻能埋在心中,並不能說出口。

姜家是什麼家風,雲氏心裡是明白。這些爺們兒的事,家裡的娘們要插嘴,嚴重一些,那是要挨鞭子的。要知曉,姜家可是武將作風,這家風卻也是頗爲彪悍。

這些事情雲氏插不上嘴,她也不如何想要插手。況且姜翠影若順當嫁過去,她也不見得有什麼好處。她這個小姑子什麼都不如自己,哪裡來那麼大福氣?

如今分了也好,姜家鬧着要分,指不定是怎麼一回事兒。

說不定,是王曦不想要了,姜家這麼湊趣兒。

雲氏瞧着姜翠影,不覺有些幸災樂禍。

瞧着姜翠影那樣兒,大約也是知曉是不配的。

想來只要嘮叨幾句,姜翠影也是知曉輕重,必定是會放棄。

雖然是姜家有意,絕了這門親事。不過在雲氏瞧來,還是姜翠影配不上王曦。

馬車之中,兩個女子各自有一肚子的念頭。

正在此刻,外頭似有些喧鬧之聲,馬車卻也是不覺停了下來。

姜翠影滿腹心事,沒有留意什麼,雲氏卻不覺輕輕的撩開了馬車簾子。

前方有什麼事情,不知怎麼堵住了路。

外圍有個小廝張望,滿面急切之色,卻似十分畏懼,不敢向前。

那小廝左顧右盼,瞧見了雲氏,頓時又驚又喜。

雲氏皺眉,她只隱約覺得那廝有些眼熟,一時卻也是認不出哪裡見過。

想着自己尚未戴着面紗,雲氏也是緩緩將面紗帶好。

也不多時,一名身材豐盈的少婦匆匆而來。

“姜夫人,還盼望你瞧着咱們兩家的交情,幫襯一二。”

那婦人雖然戴着面紗,卻也是掩不住那一臉的惶恐之色。

見着了雲氏,她宛如找到了救星,不覺死死扯住了雲氏衣袖。

雲氏也是認出來者,可不就是藍家大夫人孫氏。

藍家亦是軍中武將一脈,更與姜家素來交好。兩家的女眷,也是素來就有走動。

孫氏年輕美貌,不過是商女出身,素來就是很愛招搖。

正是因爲這個樣子,雲氏難免和孫氏有些不順,幾次都是互別苗頭,爭奪風頭。

不過這孫氏手中有錢財,人又美又尖酸,雲氏也是吃了幾次暗虧的。

雲氏也是掐尖要強的人,心中難免有些氣不過,心中也是添了一個疙瘩。

如今孫氏不知道遇到了什麼難題,楚楚可憐的求饒。雲氏面上雖是不說,心裡面卻也是不覺一陣子的解氣。孫氏耀武揚威,最後還不是這個樣兒?

“藍夫人又遇到什麼事情,但說無妨。這京城之中,素來是天子腳下,料來也是沒人能無法無天。”

雲氏也是自矜,以姜家的家底,無論如何,也是能說上兩句話兒。

孫氏平素一貫在雲氏面前耀武揚威,此時此刻,卻也是顧不得了。

說到了顏面盡失,卻也比不得自己處境要緊。

孫氏淚水漣漣,不覺嬌聲低語:“想來姜夫人也是知曉,我孃家孫家原本是經營藥材的營生,甚至做起皇商,做軍中藥材生意。家父可憐,人到中年,方纔只有一子。而我也統共只有,只有這麼一個弟弟。我弟弟年紀尚輕,性子不免頑劣。如今京中說起皇后娘娘的閒言碎語,想來夫人你也是有所耳聞。卻不料,不料我弟弟說那些閒話,被九公主給聽到了。九公主不但揮起鞭子,將他抽打得鮮血淋漓,還要將他弄去見官。姜夫人,若你能幫襯一二,這番大恩大德,我必定是會報答。”

孫氏軟語懇求,卻也是聽得雲氏心中大快,不覺一陣子的解氣。

不錯,孫氏身爲商戶,手中的財帛必定也是會不少,平時頭面也是比自己整齊那麼一些。

只不過商戶終究也不過是商戶,雖衣飾打扮樣樣出挑,可到底少了些人面上的情分。

好似如今得罪了九公主,孫氏就是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是好了。

也是了,區區商戶,九公主就算要狠裡處置,那也是不算什麼。

若沒得有人寬解幾句,這小小的事情,也是會弄大了。

還是須得自己搭個橋,說和兩句。

想到了這個,雲氏卻也是不覺伸出手,用手帕擦去了孫氏面頰之上淚水。

“藍夫人不必難受,這樁事情,我倒是能排解一二。”

孫氏心中大恨,如今雲氏這樣子裝,她心裡也是不痛快。以後再聚,自己欠下這個情分,總是會被雲氏壓得死死的。

可是事到如今,自己有求於人,卻也是不得不低頭了。

孫氏心中一陣子的惱恨,卻又擔心雲氏是瞎吹,攬不下這樁事情。

畢竟王珠這個九公主的剽悍,可是京城聞名的。

不過當孫氏瞧着姜翠影也是一併下來時候,倒是鬆了口氣。

若只是雲氏,孫氏還當真有些小瞧。

不過姜翠影出面,那也是不一樣了。

姜翠影是太子未來妻子,而且又是王珠這個九公主的手帕交。

這樣子的情面,卻也是有些夠了。

可姜翠影觸及了孫氏期待的目光,一顆心卻也是不覺砰砰的跳,隱隱竟似有些不安。

姜翠影既然是與王珠親近,自然也是有些瞭然王珠的性情。

這些日子王珠雖然是變了不少,可是王珠對陳後一片純孝之心,卻也是從來沒有變過的。

如今孫氏的弟弟作妖,還作到了陳後頭上,王珠可是不見得能輕輕饒了去。

姜翠影嘆了口氣,心中卻有些煩惱。

怎麼嫂嫂就做大旗,將這樁事情給攬下來了呢?

走得近些,便是聽着鞭子呼嘯而去,破風之聲。

隨即就是一聲的男子慘叫!

孫氏聽了,臉色都是白了。

自己的弟弟孫建可是孫家唯一的獨苗苗,若是有什麼傷損,那可怎麼得了?

雲氏卻輕皺眉,微微有些不喜之色。

怎麼這個九公主,如此野蠻?

當衆鞭笞,卻也是一點兒禮數都不顧。

自己若不勸一勸,只恐怕王珠名聲也是盡數壞去了。

孫氏分開衆人,瞧着渾身是血的孫建,頓時尖叫了一聲,身子也是軟倒了下來。

她不覺悽然說道:“九公主饒命,九公主饒命啊。”

雲氏瞧見了孫氏這個樣子,卻也是不覺心中搖搖頭,到底也不過是個商戶之女,只會大呼小叫的。這不但於事無補,也是當真上不得檯面。

“姜雲氏見過九公主,這,這卻也是怎麼了?”

雲氏微帶惶然之色。

王珠掃了雲氏一眼,卻忽而一笑:“若是方纔都看戲的人,也是知曉。這小子口中不乾不淨,說那安茹的死,卻也是和我母后有關。如不教訓,如何解氣?”

雲氏心中對王珠很有些瞧不上,不是說王珠看似暴虐卻很有幾分內慧?

在雲氏瞧來,這九公主大張旗鼓,卻也不過是個草包。

這樣子行事,實在也是過於張揚,不過是讓旁人都是瞧了個笑話。

以後若是傳出去,還不是說九公主聽了傳言,惱羞成怒,甚至於當街打人。

雲氏嘆了口氣:“不錯,這些流言蜚語,無憑無據的,實在也是令人惱恨。皇后身份尊貴,爲人又好,又怎麼會做出這樣子的事情出來。瞧這孫家小子,胡言亂語,卻也是該打。”

她數落了不是,卻也是悄悄湊上去,壓低了嗓音:“不過九公主,這當街鞭笞,到底是動用私刑,有些不是。若再鬧下去,只恐怕對皇后那賢惠的名聲有損,不過,就這樣子罷了。”

雲氏故意壓低了聲音,是怕別人聽到了,王珠面子掛不住。

豈料王珠聽到了,反而笑笑:“翠影,你嫂子說我濫用私刑。不如你說一說,有人議論我母后,我如此行事對還是不對。”

雲氏大感尷尬,這個九公主還當真是個萬分任性的主。

姜翠影聽到了王珠提及,不覺瞪大了眼睛,一時卻也是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她也是憋了好一陣子的話兒,方纔吞吞吐吐的說道:“九公主,公主,不過一時情切,雖,雖是私刑,有所逾越,也,也是一時情急。”

王珠嘆了口氣:“瞧你意思,我爲了母后出頭,總歸有些不是。”

雲氏聽了,倒是覺得可笑。

這九公主就是任性太過,明明是知曉錯了,說話卻也是仍然不肯放軟。

可姜翠影卻也是並不這麼看,她隱隱約約的,覺得王珠這樣子說話兒,似乎是有些諷刺的。

她覺得王珠對自己回答,似乎並不是很滿意。

可是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姜翠影也說不上來。

王珠冷冷的在想,也許姜翠影讓她不滿意只有一點。她們到底不是一家人,王珠可以將有些東西放在名聲和規矩前面,可是姜翠影卻也是做不到。

姜翠影有錯嗎?沒有的。

可是自己能滿意嗎?那卻也是絕不能。

不過姜翠影雖有所察覺,雲氏卻也是一點兒都沒察覺。

她只是覺得,王珠打也就打了,不過議論幾句而已。

再如何,王珠也是做得過了。

可誰讓王珠是公主呢,還不是要給王珠個臺階下。

雲氏頓時揚聲說道:“九公主雖然動鞭子,可是那也不過是孝道。你這孫家小郎,還不快些磕頭認錯,讓九公主饒了你。”

孫氏瞧着自己弟弟渾身是血,卻也是恨透了王珠。

不過議論幾句,怎麼就打成了這個樣子?

九公主這等跋扈之事,她一定要好生宣揚,一定要讓王珠名聲壞掉!

不過如今這個時候,孫氏卻也是不得不低頭。

孫氏哭着說道:“你這個蠢物,還不快些給九公主認錯?”

孫建一臉受辱之色,卻也是不得說道:“九公主,我錯了,原本我也是不該妄自議論是非。”

自己不就是說,陳後人老珠黃,爭不過別的女人,爭風吃醋手段太兇狠而已——

雖然不好聽,可是這便是一樁事實。

卻是沒有想到,這個九公主居然是這樣子的狠。

王珠卻也是不覺輕輕的嘆了口氣:“我妄動私刑,也是有些不是。”

雲氏眉頭一舒,這樁事情,也是這般了了。

而姜翠影卻也是隱隱約約的,覺得有些不對。

孫氏內心暗恨,正欲離去。

可王珠嘆了口氣,卻又接着說道:“大夏自然是有國法,動用私刑自然是有些不是了。來人,將這個孫家小郎送去官府。有本事,就拿出皇后殺人的鐵證。如是拿不出,那就是羞辱大夏皇室。照着規矩,充軍流放吧。”

雲氏和孫氏都是聽得呆滯了。

不過是說了那麼幾句閒話,居然是要如此?

一時之間,她們都是以爲自己聽錯了。

可是王珠卻也是證明她們兩人沒有說錯。

王珠一揮手,卻也是有侍衛如狼似虎前來,頓時將孫建給綁了。他們捉住孫建,就好似捉小雞一般,直接就抓着孫建走。

孫氏驚怒交加,頓時也是暈倒在地。

王珠冷漠的目光卻也是掃過了衆人,不覺緩緩說道:“我素來不信什麼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母后是否清白,只要能拿出證據,我就任你們議論。否則,那就是去官府對質!”

不錯,她就是殺雞儆猴!

誰讓孫家的人撞着槍口?

周圍的人頓時也是說不出話兒來。

雲氏面色難看,王珠簡直給她臉上狠狠來了一耳光。

雲氏想要離去,卻也是有些咽不下這口氣:“九公主,這,這也未免有些苛刻。陳後素來寬容,這樣子行事,似乎也是不同皇后作風吧。”

卻拿陳後的名聲說是。

王珠卻冷冷說道:“姜夫人,你一個內宅婦人,難怪如此糊塗。母后雖然賢惠,卻也是不能侮辱大夏國法,更不能縱容羞辱皇族之事發生。就好似我這個九公主,當衆傷人,也是有些不是。不過出於孝道,官府也是會輕判於我。照着大夏律令,我該杖責二十,卻可以以銀錢贖之。明日,我也是會將銀錢送去官府。姜夫人一張嘴,視律法如無物,好生闊氣。”

說罷,王珠也是不理會雲氏和姜翠影,就此離去。

雲氏啞口無言,氣得身子瑟瑟發抖。

姜翠影去拉她手掌,卻也是被雲氏一把拂開。

而姜翠影的內心卻也是不覺有些委屈,自己倒是兩面不是人。

可是今日自己,卻也是什麼都沒有做過的。

王珠慢慢的收斂了自己的心緒,緩緩說道:“還是去裴家別院吧。”

裴凰因爲裴洋之事而被連累,故而被捉去盤問。一番盤問之後,裴凰仍然是軟禁在那別院之中。

馬車滾滾,王珠的心思卻也是起伏不定。

其實無論姜傢什麼做派,王珠都是談不上堵心。可是姜翠影,卻實在是讓王珠有些不喜了。

她也是知曉,姜翠影秉性十分柔弱,姜家更對她沒什麼好教導。今日之事,姜翠影也十分爲難。更何況姜翠影只是被雲氏弄得沒話說,倒也沒有偏幫姜家。

可無論如何,這是陳後受辱的事情。別的事兒,王珠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如今王珠心裡卻也是有氣。

就算姜翠影再如何柔弱,也應當是知曉,王曦也是個孝順的。

她也是應當因爲王曦,氣惱之極。

她不應該遲疑不定,話兒都說不周全。

不錯,姜翠影是沒有什麼錯。可是她就是覺得不配!

大哥整日如此的勞累,內憂外患,說不盡的事情要打理。爲什麼太子哥哥不能有一個聰慧、能幹的女子,爲了他分擔這些風風雨雨?

姜翠影當上了太子妃,只恐怕自己大哥還會爲姜翠影收拾這些爛攤子。

王珠的面色,頓時也是不覺冷了冷。

前世自己和姜翠影是手帕交,可是重生之後,兩個人卻也是越走越遠了。姜翠影是嬌柔的花朵,並不適合站在了皇族的腥風血雨之中。

況且便算姜翠影當不成這太子妃,也是沒有什麼不好。

不夠堅強,素來也不是什麼錯。

只不過,是不合適罷了。

王珠面色卻也是變幻不定,終於對紫枝說道:“這京中會算命的高人也是不少。只需挑一個,如此言語——”

王珠壓低了自己的聲音,漸漸近乎呢喃。

紫枝聽了,面上有幾分驚訝之色。

她素來對王珠是言聽計從,此刻卻也是不覺有了幾許苦惱和遲疑:“若是如此,太子要是知曉,只恐怕,恐怕多多少少會有些不悅。”

在紫枝瞧來,姜翠影到底是太子身邊的人,無論如何,都是要顧忌一二。

王珠眼中流轉幾許冷凜:“姜家有意退了這門親事,我不想告訴太子哥哥,你覺得翠影可是知曉?”

紫枝頓時爲之語塞。

王珠淡淡的說道:“姜家怎麼說,怎麼變,也不是我王珠算計的。若是有一日太子哥哥當真和姜翠影不成,也只是因爲姜翠影自己想要放棄,而不是因爲別的。若是姜翠影一定要跟太子哥哥再一起,那麼無論姜家如此阻止,我也一定成全——”

換而言之,若是姜翠影放棄了王曦,無論是什麼原因。家族逼迫也好,別的也罷了,總是放棄了。

紫枝卻也是不覺一陣子的埋怨:“這姜家,卻也是不知道怎麼想的。”

姜家想要退親,這是一樁私隱的事情,知曉的人並沒有多少。

雖然是如此,紫枝仍然是不可思議。

如今王曦身爲太子,地位十分穩固,更不必提陳後已經是回宮,仍然是六宮之主。許妃所出的王麟,如今已經是失寵。至於太后瞧中的王競,更是早早的不知曉打發到了哪裡去了。

正是因爲如此,紫枝百思不得其解,莫非姜家昏了頭不成?

王珠卻並不這麼看。

在王珠瞧來,姜家自詡純臣,可是心思卻也是沒見少到了哪裡去了。如果當真不樂意扯上一點關係,那麼姜家一開始就不必應了婚約。

如今非得斷了這門婚事,姜家必定是聽到了什麼風聲。而這個風聲,則是絕對不利於王曦的。所以姜家如此行事,就是爲了讓自己撇清干係。

姜家雖不見得與容太后勾結,卻私底下必定聽到些許風聲。

王珠這樣子的想着,脣角輕輕的翹起,心中不屑之意更濃。

馬車滾滾,卻也是行駛到了裴凰的居所。

瞧着冷冷清的門庭,王珠卻也是不屑一笑。

從前裴家這京中別院,可是炙手可熱的地方。

裴家雖素來忤逆,可是實力不容小瞧,

想不到如今,卻也是如此清清冷冷的。

王珠大大方方的踏入了裴家的別院之中。

裴凰容色蒼白,少了幾分血色,一張面容之上,更平添了幾許怨毒陰鬱,少了平時的端莊大方。

眼見王珠到來了,裴凰更是氣大不了一處。

她原本是記得的,自己高高在上,俯視王珠。

原本覺得,這大夏皇女,雖是皇族,卻也是少了幾分尊貴體面,可是如今卻也是生生打臉。

“九公主紆尊降貴,來到了這兒,莫非是來嘲諷於我不成?”

裴凰一張口,卻也是頓時添了幾許尖酸。

王珠清秀的面容之上,脣瓣秦哲一縷冷笑:“裴大小姐這話兒卻說得錯了,若是嘲諷於你,我倒是少了幾分空閒。不知裴大小姐可是知曉,如今你能安安分分的在這兒,還是我在父皇跟前,爲你開解,力證裴公子的事情與你無關。”

裴凰聞言,卻也是頓時添了幾許愕然之色。

她一雙眸子幽光輕輕的流轉,卻也是不覺流轉了幾許漣漣冷意。

王珠這樣子說話那是爲什麼,莫非竟然是要在自己面前表功勞不成?

自己那弟弟妹妹,可都是王珠害死的。裴凰雖然是涼薄之人,心中卻也是不覺添了幾許憎惡之意。

“如今我非但可以爲裴大小姐脫罪,還可讓裴大小姐回去北漠。若裴大小姐擔心自己鎮不住場子,這朝廷也是會爲你分憂。裴公子雖是死了,可是你卻可代裴家過繼一個。”

王珠的話,再次出乎裴凰的意料之外。

可裴凰到底也是聰慧的,她慢慢的回過神來,不覺細細去品王珠的言下之意,眸子卻也是不覺添了幾許冷意。

“九公主倒是一手好算盤,如今挑撥得北漠人心浮動,人人要爭這個位置。你卻讓我挑個奶娃娃,任由你們朝廷操縱——”

裴凰死死的盯住了王珠,不錯靠着朝廷自己倒也能鎮住場子,可是那就淪爲傀儡。

可裴洋死了,許多人心思活絡了,貪了這個位置。若是沒有朝廷扶持,裴凰自忖也無甚本事。

她狠狠的一咬脣瓣,不覺品到了一股子血腥之意,喉頭更是一股子甜腥!

王珠這算是什麼?打了一巴掌,再給那麼一顆甜棗?

她簡直是豈有此理,將自己羞辱到了極點。

“我裴凰雖是落魄,倒是不屑讓你王珠戲弄。”

裴凰惱恨!

王珠?她算是什麼東西。

王珠嫣然一笑:“裴大小姐既然是聰明人,又何必說這樣子的糊塗話兒?謝家原本和裴家交好,更是利益相關,可是如今連謝家都是袖手旁觀。裴凰,如今能救你的,既不是謝玄朗也不是我王珠。能救你的,那也只能是你自己。只有證明你還有那麼幾許利用價值,方纔能留你。”

她盯住了裴凰有些憔悴面色,就不相信裴凰是甘心去死:“你甘心自己一片真心,棄如敝履,以後謝玄朗和白薇薇風流快活?”

當然,裴凰想來更不樂意,瞧着自己這個九公主耀武揚威。

裴凰卻不甘心:“若大夏當真能殺了我,何不動手?我裴凰不過是爛命一條,又算得了什麼。只恐怕,是堵不住天下人的嘴巴。”

王珠簡直想要嗤笑,什麼堵住天下人的嘴,名聲什麼的,又有什麼要緊。

事到如今,裴凰居然是扯起名聲,當真是可笑。

“若要殺了你,什麼名聲都是順的。裴大小姐怎麼不想想,自己是怎麼被林墨初坑到了如此地步?如今林墨初怎麼就不見了?若是林墨初指證,算不算名正言順?”

王珠都是佩服夏侯夕,利用林墨初算計裴凰。

夏侯夕自是不會與王珠分享計策,可她命人監視江採,卻尋到了林墨初。

王珠不過隨口一愕,可裴凰面色頓時不覺變了!

只因爲在裴凰聽來,彷彿林墨初都是王珠安排的。

其實也不過是王珠隱約猜測出夏侯夕的計劃,趁機扯了做虎皮罷了。

而裴凰一張口卻也是不覺咳嗽出點點鮮紅,她眼中恨意更濃,卻又不覺流轉了幾許懼意。

裴凰手指輕輕擦去了脣瓣的血跡,卻也是惱恨無比的說道:“好個九公主,我如今輸給你了倒也並不冤枉。”

王珠暗暗猜測裴凰的心思,自己和裴凰有那血海深仇,可裴凰未必就能嚥下這口氣這般死了。

其實如今夏熙帝是絕不會除掉裴凰,他也是恐太掃北漠面子。

可裴凰不知道,她只會覺得王珠高深莫測,一切都是在王珠的算計之中。

王珠心中冷然,這就是馴獸,要讓野獸覺得自己比她強大,無論如何反抗都是沒有用的。

王珠的心思也是起伏,她厭惡裴凰,可是沉浮在算計之中,就要摒棄自己的情緒。

裴凰死了,北漠兵府驟然大亂,指不定會分裂成幾個部分。

如今以裴凰爲棋子,朝廷干涉,倒是能勉強維持安穩之局。等到過了若干年,朝廷勢力滲透,北漠當地的豪強也是鬧騰不起來了。

關鍵是,裴凰可是甘心?

裴凰容色變幻,眼波卻也是流轉不定,卻也是驀然就森然開口:“九公主若是要我同意這樁事情,也是不難。我要,我要讓白薇薇那個賤婢生不如死。我也要謝玄朗後悔,後悔如此待我。”

不錯,她恨謝玄朗,勝過恨王珠!

只因爲裴凰生性涼薄,對親人無甚感情。她恨王珠,是恨王珠奪走了她的權柄。

可是謝玄朗,卻也是踐踏了她的感情!

裴家的人,幾乎都是瘋子,幾乎都不能饒恕那些欺騙了他們感情的人。

王珠卻也是微微一笑,緩緩的欺身向前了。

她手指兒輕輕撥弄,拔下了自己的髮釵。

王珠卻也是將自己的髮釵,輕輕的別在了裴凰的發間。

王珠嗓音轉柔:“放心,裴大小姐,我必定也是能讓你的謝郎生不如死。這些話兒,縱然你不囑咐我動手,我也是絕不會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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