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中,白薇薇手指兒輕輕摘了一朵花,輕輕的嗅了嗅。
自從兗州回來,白薇薇就是備受謝玄朗的寵愛,在謝府的身份也是水漲船高。
而謝家知曉她對謝玄朗不離不棄的照顧,更不覺對白薇薇添了那麼幾許敬重了。
只是白薇薇忽而想到了什麼,白薇薇身軀卻也是不覺微微一僵。
自己手指卻輕輕拂過了小腹,讓白薇薇心中很不是滋味。
這腰肢雖然是極爲柔軟,卻絕不可能受孕了。
裴凰一碗藥汁,是生生斷了自己受孕的機會。
一想到了這兒,白薇薇面上頓時流轉幾許恨意。
她雖然並不愛謝玄朗,可若是沒有子嗣,只恐怕也是沒有什麼傍身之物。
一想到了這兒,白薇薇狠狠的抓住了一枝花兒,一片一片的慢慢的揉了個粉碎。
如今還動不得裴凰,可是卻是可以除去王珠,以出胸口鬱郁之氣。
白薇薇已經是拜訪過許妃了,許妃態度雖然曖昧,可是白薇薇知曉許妃必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許妃出身高貴,未必能瞧得上陳後出身。
更何況陳後離宮小半年了,六宮之中都是讓許妃做主,許妃已經習慣了掌權的滋味。
當初逼着陳後離開,是容太后的妙計。
可是卻也是未曾想到,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容太后因爲王競之事徹底失寵,反倒是便宜了許妃了。
許妃既然得了便宜,就該用些手腕,否則這便宜也沒有道理一直佔下去。
王珠雖然是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可是卻可以由着許妃檢舉她在兗州之事了。
到時候,一定能將王珠狠狠踩下去。
王珠想着回到皇宮,就能東山再起,那可是沒這個機會。
想到了這兒,白薇薇眼底頓時流轉了一縷幽潤,一伸手就將剩餘的殘花捏在了手中,生生捏得粉碎。
陳後雖然是待白薇薇不錯,可是白薇薇卻盼望陳後死了,如此一來王珠就無依無靠。
她心中想着這些惡毒的事情,臉上反而浮起了甜蜜的笑容。
就在這時,白薇薇眼角餘光掃到了一道身影,頓時也是一怔。
她拋去了手中的殘花,不覺走了過去,瞧着眼前這英俊的皇子。
如今御花園中前來的,正是王洵。
瞧着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白薇薇,王洵卻不覺輕輕的皺起了眉頭。
白薇薇此時此刻,內心之中卻也是不覺有了幾分異樣。
從前白薇薇雖然撩撥王洵,卻從來未對王珠有半點心動。王洵性子不好,更是孩子氣,沒有半點成熟男子的韻味。
可是如今,白薇薇瞧着眼前的男子,卻忽而覺得有些奇異之情。
不過幾個月不見,王洵卻似乎變了不少,那英俊的臉蛋之上,竟然好似有了幾分冷峻之意。
“六哥哥,咱們許久沒有見了。”
白薇薇言語頗有酸楚之意,眼皮恰到好處一擡,流轉了幾許楚楚之色。
王洵雖然是對她不怎麼理睬了,白薇薇卻是有另外的看法。
正因爲在意自己,所以卻越發冷漠。
王洵已經收斂了自己面上神色,輕輕一點頭,就大步離去。
白薇薇原本還有許多話兒想要和王洵說一說,控訴王珠在兗州對自己的刻薄。卻沒想到王洵居然是如此冷傲,居然是半句話兒都不聽。
想到了這兒,白薇薇也是不快。
可她瞧着王洵的背影,眼底卻有些玩味。
王洵越是這個樣子,白薇薇就越覺得王洵是放不下自己的。
自己成婚之後,連話兒都不肯跟自己多說一句,可見王洵的心中,必定還是十分在意自己的。
人心犯賤,白薇薇覺得自己就是這樣子。
從前她從來沒珍惜過王洵,可她現在內心卻浮起了征服欲。
如果王洵能跟從前一樣,成爲自己一把刀,然後一刀刀的刺入了王珠的心口。那可是,不知道多麼的有趣。
王洵卻不知道白薇薇的用意,他原本以爲自己再見到白薇薇,內心一定是會十分痛楚。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其實自己心裡面是十分平靜的。最初的錯愕之後,王洵內心之中仍然是萬分想要見見陳後。
分別數日,王洵內心也是備受煎熬。
宮婢領着王洵進入,還未見到人,王洵就聽到說笑的聲音。
等他到了殿中,就正好瞧着王珠偎依在陳後懷中,輕輕說話兒。
王珠不知道說了什麼,卻也是逗着陳後笑起來。
眼瞧着陳後雖然憔悴了一些,精神不錯,王洵內心有些歡喜,又有些酸楚。
陳後許久沒見到自己這個兒子了,心情自然是激動得很。
王洵這些日子雖然頗爲思量,見到了陳後,卻反而不知道說些什麼。
陳後拉住了王洵,問他飲食起居,問一句王洵就答一句。
說了會兒話,就到了晚宴時候,陳後也準備赴宴。
王珠原本只在一邊微微笑着,並沒有說什麼。
王洵與王珠素來不合,卻趁着陳後不注意,悄然在王珠耳邊低語了幾句。
王珠面上頓時流轉了幾許錯愕之色。
她也想不到,王洵居然與自己私下相約,也是不知道自己這個六皇兄,究竟是怎麼想的。
回過神來之後,王珠卻也是收斂了自己的心神。
到了晚宴之處,夏熙帝瞧着回來的陳後,也是頗爲歡喜。
跟隨在陳後身後的王珠,驀然觸及了一道銳利目光。
王珠輕輕擡起,頓時落在了容太后那保養得宜的高貴臉蛋之上。
容太后姿容可人,雍容大度,她額頭點了一點硃砂,更加增添了高貴逼人之氣。
可她一雙鳳眸之中,卻射出了寒芒,灼灼逼人。
王珠面對容太后的凝視,反而不覺冉冉一笑,竟似隱隱有些挑釁之意。
自己這位便宜的皇祖母,不知爲何偏疼王競,自己可是動了容太后的寶貝心肝。
落座之後,王珠身邊之人正是王嫣。
小半年沒見,王嫣身上卻添了幾許高傲之氣。
不知爲何,王嫣眼底不覺頗有些嫉妒之意了:“九皇妹,想不到竟然還能再瞧着你。”
王珠慢慢說道:“我也是對七皇姐甚是思念。”
王嫣心緒卻不住起伏,從前她只是覺得王珠是個草包,心中也是頗爲厭惡。
可是這小半年,她卻終於體會到了一樁事情,那就是若沒有王珠,自己是如何的快活。
宮中諸人,個個都以爲陳後回不來了,楚美人也是失寵。這些人紛紛巴結許妃,也是巴結王嫣。
王嫣此刻心中卻甚是惱怒,惱怒爲何王珠居然是能夠回來了。
“你瞧皇后如今坐在父皇身邊,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身子可當真好了,倘若病體未愈,將病氣過給父皇,那可就不好了。”
王嫣一臉關切之色,如此說道。
王珠面上雖然帶着笑意,卻實在恨不得將王嫣硬生生塞入她親孃的肚子裡面。
“難怪許妃離父皇母后遠些,想來是生怕母后身上的病氣,染到了她的身上了。”
王珠卻不動聲色,反脣相譏。
王嫣頓時不覺惱怒起來了,面頰更是漲得通紅。
許妃品階有別,自然是居於下手。王珠此言,也是嘲諷許妃身份有別。
王嫣生生壓了怒意,卻又反而生生擠出了一絲笑容:“怎麼如今,二皇姐居然還沒來,九妹妹,你可知曉怎麼一回事情。”
想來王嫣也是知曉那妾室薛嬌瑛之事,故而隱隱有些嘲諷之意。
王珠對陸家之事,也並不是那樣子的明白,故而一時之間並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眉頭輕輕一皺:“七姐姐可當真是姐妹情深,想來也是自己姻緣遲遲未定,所以十分關心別人家裡的小妾庶女。”
王嫣是個挑剔的人,許妃又對她婚事有許多想法,高不成低不就,所以遲遲未定。
原本王珠對王嫣如何挑夫婿,並不是那麼有興致。可是既然王嫣有心議論別人,王珠卻也是不會放過王嫣痛處。
王嫣面色沉了沉,被王珠的伶牙俐齒弄得心中發堵,卻越發覺得這個九妹妹是可惡之極。
從小到大,王珠就是與她不那麼對盤,處處就與她不對付。
如今王嫣對王珠的恨意,卻也是不覺更加加深了幾分了。
王嫣輕輕的撥動自己的手指套兒,卻也是笑得嬌滴滴的:“這挑選夫婿,自然是一樁要緊的時候。託付終身的人若是弄錯了,豈不是一輩子鬱悶。九妹妹,你還是有些福氣的。挑中了楊煉這個禽獸,到底還沒來得急嫁過去。若是嫁得不好,就好似二姐姐一樣,只恐怕今日連赴宴都是不成——”
可話語方落,就聽到一道清雅的嗓音:“七皇妹倒是對我關懷有加,只是我爲什麼連赴宴也不會來了。”
此時此刻,王溪已經到了,王嫣面上卻也是不覺流露出訝然之色。
王珠瞧着王溪婦人打扮的模樣,心尖兒微微有些陌生的味道。
還是第一次,瞧見了王溪這個樣子。
王溪原本是清雅之姿,如今成婚之後,更平添幾許溫婉柔和之色。王珠還是第一次發覺婦人和少女的不同。
王嫣對王溪之事原本也是道聽途說,其實並不如何瞭然。
此刻眼見王溪模樣兒整齊,王嫣也是微微有些愕然。
王嫣卻輕輕一笑,在她瞧來,王溪卻是好對付得多了。
王溪愛惜顏面,自幼愛讀些書籍,和王珠那無賴無恥的樣兒,卻也是大是不同。
王嫣輕輕的將髮絲攏在了耳邊,卻一副關切之態:“二姐姐,我也是聽聞陸家之事,當真是關心之極。你是大夏的公主,怎麼可以受這樣子的委屈。那個薛嬌瑛,我也聽說了,與你身份可是差得老遠,不過是個庶女,更不過是個妾。這麼個卑賤之人,又怎麼能讓二姐姐你受屈?你若對付不了那薛嬌瑛,不如懇求父皇母后,幫你處置了這個妾。”
王嫣口口聲聲,都是爲了王溪不平。
可那字字句句,卻也是在戳王溪的心尖兒。
王溪卻容色不變:“七妹妹,你也是應當去學一學女德,知道什麼叫賢德。我對薛氏並沒有什麼怨恨之意,更不必說要對付着她了。就如母后對許妃,一直也都是寬容大度。”
王嫣頓時面色一冷,很有些惱怒。
自己方纔提及了薛嬌瑛是個卑賤庶女,不過是陸家妾室,可轉眼之間,王溪卻將許氏類比薛嬌瑛。
雖然這皇室之中,也不分什麼妻妾,可等級森森,中宮爲後,其餘不過是嬪妃。
如此說來,王嫣竟然是不好反駁。
那個念頭在王嫣內心之中蠢蠢欲動,卻也是越發的灼熱深邃了。
若許妃更進一步,成爲皇后,那可不知道多好。
耳邊卻聽到王珠開口說道:“二姐姐,你這話可就不對了。薛氏受寵,許妃娘娘何時竟然是寵妃了。這受寵的妾,和不受寵的妾,怎可同日而語。不過這妾無論受寵還是不受寵,都不過是個妾,生下的兒女也是庶出。”
王嫣是許妃所出,王珠諷刺之意卻也是更爲明顯。
聽到了這兒,王嫣也是不覺心中惱怒,一陣子的憤怒。
其實歷代繼承皇位的,也未必就是皇后所出的皇子。就是嬪妃所出,也未必沒有一爭的機會。不過王嫣就算再沒腦子,也斷不敢拿這一點反駁。否則只恐王麟,都落得一個心存不軌爭奪皇位的心思。
這些事兒就是這樣子的微妙,王麟雖然是夏熙帝刻意扶持,也許王麟給太子添堵也是夏熙帝樂見其成的。
可夏熙帝自己可以給,王麟卻不能自己要。
若自己想要,那就是大逆不道,只恐怕夏熙帝也是會有嫌棄之心了。
王嫣雖覺得自己備受屈辱,卻也是不得不嚥下這口氣。
只不過此時此刻,王嫣心思卻也是未停。
在王嫣想來,過了一陣子,這個嘴毒的九妹妹,就要被逐出皇宮了。
王珠伶牙俐齒又如何?到最後還不是要被打發出去了。
這個九妹妹的囂張,卻也是囂張不了多久了。
王珠雖然鬥口贏了王嫣,心中卻並不歡喜。
王溪已經落座了,自己這位二姐姐雖然極力掩飾,卻也是掩不住她面上一縷抑鬱之色。
由此可見,其實王溪在陸家的日子,也許另有隱情,並不是那麼快活。
口舌上贏了王嫣,卻不代表王珠能認同什麼女德順從。
王珠怔怔的想,如果二姐姐過得不開心,那就不必過了吧。
也許這並不是一樁容易的事情,更會惹來別人的嘲諷,就好似今日王嫣的冷嘲熱諷一樣。
可是王珠寧可今日當真被王嫣嘲諷得不能回嘴,也不願意王溪藏着掖着受委屈。
這面子上好看,又怎麼比得上裡子的舒坦。
王嫣雖然是不懷好意的嘲諷,可王珠寧可王溪當真如王嫣所說那樣,哭着鬧着去父皇母后面前告狀,鬧着對付薛嬌瑛這個妾——
可是,可是二姐姐永遠不會這樣子的吧。
王珠內心涌過了一縷迷茫。
一個人子女越多,愛意雖不分彼此,可注意力卻是會分去不少。
大哥王曦身爲太子,國之儲君,自然是愛而重之。自己則總是讓母后操心,讓陳後費心。
可是二姐姐呢,她乖巧柔順,從來不讓人擔心,也是安安分分的一個人。
就是王珠自己,重生之後也是對王溪頗爲忽略。
謝玄朗今日並未前來,反而是白薇薇前來赴宴。
白薇薇瞧着王珠,也不覺冉冉一笑,算是打過招呼,樣兒卻是頗有些楚楚之姿。
王珠卻也是笑了笑,只要白薇薇樂意,卻也是總能露出楚楚可人的模樣。
這一點,卻是旁人難及。
王麟與王曦聯袂而來,王曦面頰微微有些倦意,卻也是無損王曦的俊雅柔和。
白薇薇原本不想太過於明顯,見到王曦瞬間,一顆心兒卻也是不覺砰砰的一跳。
只有再次見到王曦,白薇薇方纔覺得自己是如何思念王曦。
那樣子微微有些憔悴的俊朗,那樣子的溫和之意,慢慢的透入骨髓,讓白薇薇都覺得自己似乎樂意化作一灘水,就這樣子在王曦的腳下。
至於別的人,白薇薇都是沒有留意了,只覺得整個人微微有些恍惚。
她盯着王曦的面頰,卻瞧見王曦目光遊離,盯着一個地方,流露出了歡喜欣然之色。
可是這樣子的歡喜,卻是沒一點跟自己有關係的。
陳後與王珠回來了,王曦很是歡喜,可是自己呢?
她也是流落在兗州,險些回不來了。可惜王曦心中,卻也是沒半點介意。
白薇薇只恨不得將王曦揉碎了,一口一口的吞到了自己的肚子裡面去。
她慢慢的收斂了自己的心神,容貌之上凝結了一縷冷意。
正自此刻,薛採凝盈盈而來。
她並非宮中之人,似乎也是來得晚了一些。如此一來,竟好似所有的人都等待她一般。
只不過如今這位薛小姐身份微妙,連這後宮內宴都是有資格前來,誰也是沒能說她不是。
楚美人如今失寵了,只如婢女一般伴隨在容太后的身邊。
等到薛採凝踏入此處時候,楚美人面色卻也是不覺有些不好看了。
薛採凝不但年輕美貌,今日衣衫更是十分華美。她裙子是內廷的尚衣局所制,裙襬上一隻淡金色的鸞鳥刺繡極爲精美,伴隨薛採凝的走動,宛如活物一般。
而薛採凝這樣子走過來,就好似踏着金色的雲朵,緩緩而來。
王珠看到了眼裡,眼睛裡流轉了幾許玩味。
她心裡卻驀然響起了一道聲音,父皇到底還是老了。
從前夏熙帝喜愛的,是溫柔賢惠,楚楚可人,全心全意依附她的女子。就因爲這個樣子,夏熙帝先是私通安茹,再寵愛了楚美人。因爲這些女子,都是柔柔弱弱的模樣。
夏熙帝出身並非正統,也是由着一個落魄的宗室子孫,一步步的成爲了大夏之主。也許因爲這個樣子,夏熙帝內心深處可能還是有些自卑之情,故而更喜愛柔弱的依附他的無害女子。
可是人到底是會變的,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曾經內心之中的自卑之意也是淡了。成爲大夏之主,發號施令,掌控權勢,他早不是當初那個不得志的宗室子弟。
男人年紀變大,開始隱隱覺得力不從心的時候,就會嚮往年輕又有活力的女子。他們靠着征服那些年輕又有活力的女子,讓自己生出了一絲錯覺,覺得自己還是那樣子的年輕力壯的。
而薛採凝,就是這樣子一個年紀輕輕,卻又生機勃勃的女子。
也許楚美人並不是如何聰明,卻也是隱隱察覺到了一點。
楚美人的失寵,已經是一樁必然之事。
薛採凝收斂了自己的目光,恭順的行禮。她也是不覺想起了方纔王珠對自己羞辱,心中卻冷笑了一聲。
薛採凝是藍氏調教,原本是個不服輸的性兒。
如今陳後如此相待,薛採凝內心之中自是生出了不平之意了。
容太后眼波流轉,掃過了眼前這些人,不覺含笑說道:“想來人也都到齊了吧。”
夏熙帝卻不覺笑笑:“還有一位客人,也快來這兒了。”
饒是容太后在這兒,卻也是不覺流轉了幾許訝然之色。
王珠也不知夏熙帝究竟何意,微微有些困惑。
衆目睽睽之下,卻也是見一道身影緩緩而來。
夏侯夕緩步而來,他今日沒有戴面紗,只露出了那麼一雙金銀妖瞳,泛起了漣漣的華彩。
而這樣子的華彩,連天上的月華,也是不如夏侯夕的光彩。
他沒有戴着面紗,露出了那麼一張俊雅非凡的面容,瞧得衆人一陣陣的恍惚。
王珠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夏熙帝邀請的最後一個人,居然是夏侯夕?
她深深的壓下了自己心尖一縷緊張、惱恨之意。
可就在這時候,王珠卻聽到身邊咚的一聲。
王嫣手中的杯子滑脫了手,摔到了地上,頓時摔了個粉碎。可是王嫣自己滿面暈紅,卻也是渾然不覺。
這樣子的反應,王珠倒是並不意外。
王嫣這個樣兒,其實她也是見得多了。夏侯夕的容貌確實是令人傾倒,就算是當初王珠初次見着,也是不覺升起了幾許驚豔之感。
只可惜這張面容越是美麗,這錦繡麪皮之下的心腸卻也是越發可恨。
王珠所介意的,就是夏熙帝爲何會讓夏侯夕前來此處。
她隱隱約約的,猜測出父親的心思,卻也是不覺輕輕的皺起了眉頭。
從前夏熙帝想要圖謀陳國,所以想將夏侯夕許給自己。只不過後來,這樁交易也是作罷。
如今伴隨楊煉已經沒了,這一次自己又十分巧合,在兗州和夏侯夕生死與共一番。說不定,夏熙帝的內心之中又有了這個意思。
夏侯夕不但姿容出挑,也許別人瞧來自己和夏侯夕還是有點感情的。
正因爲這個樣子,說不定在夏熙帝眼裡,還是爲了自己這個女兒好,是一樁上好的姻緣。
王珠心中說不出的彆扭,不覺輕輕的咬住了脣瓣。
必定是因爲夏熙帝擁有這樣子的心思,所以方纔是讓夏侯夕來到這等私宴。
正自此刻,她忽而微微有些異樣,一擡頭就觸及夏侯夕的目光。
夏侯夕目光溫煦,暖洋洋的盡是綿綿的情意。
也許夏侯夕沒有說什麼話兒,可是卻似乎一切都是在不言中。
別人瞧到了夏侯夕的眼神,必定是會覺得夏侯夕對自己有意。
可是王珠卻知曉,夏侯夕是何等厭惡自己,卻偏生如此情意綿綿的意思。
前世夏侯夕可並沒有刻意促成此事,想到了這裡,王珠竟不覺打了個寒顫。
原本以爲,自己重生之後,什麼都是不必怕了。
可是如今,王珠卻真真實實的,升起了一縷懼意。
不錯,其實自己內心深處,是對夏侯夕升起了一縷畏懼之意了。
夏侯夕入座,那情意綿綿的目光卻也是輕輕的從王珠身上錯開了。
正在這個時候,王珠卻聽到了一邊傳來了一聲冷哼。
她目光輕掃,瞧見了王嫣,只見王嫣面上隱隱有些嫉妒之色。
王嫣年輕多情,並且還喜愛姿容出挑的男子,自然不免對夏侯夕砰然而心動。
夏侯夕那情意綿綿的目光落在了王珠的身上,王嫣內心也不覺一陣子的酸楚。
一想到王珠是和夏侯夕一塊兒回來,王嫣更是若有所思。
想到了這樣,王嫣不覺酸溜溜的說道:“九妹妹,你那楊郎君也死了沒多久,你怎麼就當沒這一回事兒一樣子了?怎麼才過不久,你就情意綿綿起來了。”
王珠不動神色:“都是姐姐妹妹的,爲了一個男人,何必這樣子酸。七妹妹你要是喜歡,我將夏侯夕送給你,好生消受。父皇只是想挑個人與夏侯夕結親,未必是我。八姐姐若是喜歡,那我就雙手奉送了就是。”
夏侯夕她是吃不消的,王嫣若是喜歡,自己送上去又如何?
等真嫁給夏侯夕了,王嫣恐怕才能知曉其中妙處。
王嫣卻只當王珠在諷刺自己,頓時也是冷笑不已:“人家夕殿下,不是真心喜歡九妹妹了,撩了人家,如今卻裝什麼大方。”
王珠淡淡說道:“一個陳國質子而已,想娶什麼公主,莫非還任他挑挑揀揀?就算長了張漂亮臉蛋,也是沒那麼大臉。”
王嫣聽了,雖然不信,那也是說不出話兒來。
她心中那個念頭越發鮮明,若是沒有王珠,許多好東西那就是自己的了。
若是沒有王珠,那就好了——
原本王嫣內心之中,也有那麼股子淡淡的懼意,如今這股子懼意卻不覺慢慢的消散。
王嫣眼波流轉間,卻也是漸漸浮起了一縷冷意了。
宮婢將晚宴菜式一件件的送上來了,容太后面上卻也是不覺流轉了幾許關切之色。
“這一盅補湯,是上等雪參添上各色滋補藥材,燉煮了一夜,方纔補好。皇后風塵撲撲,好不容易回宮,可是要好生補補身子。”
容太后這樣子說着,卻也是一臉關切之色。
當初王珠懷疑是容太后讓陳後染病,陳後也是深以爲然。
如今容太后卻彷彿什麼事兒都是沒發生一般,反而是對陳後關懷備至。
而陳後聽了,面上也是沒什麼慍怒之色,反而輕輕的點點頭:“我身子不好,也讓太后與陛下擔心了。”
至於那一盅補湯,就擺在了陳後面前,也不知道放了什麼藥材,也是香氣撲鼻。
容太后在一邊瞧着陳後,陳後是不喝不成了。
只不過陳後如今也是留了個心眼兒,擔心這些吃食有些不是,自然也是會小心一二。
自己不知被容太后如何算計了,當然也是要留意一二。
能夠回到皇宮,陳後也是九死一生,她自然不會那樣子愚蠢了。
一盞荷葉的小盞子,放在雪白的托盤上面。
雪白的湯汁就在這個小盞子裡面,卻好似能勾起了人的饞蟲。不過這其中的藥材,究竟是什麼,誰也不清楚。退一步講,這些藥湯就算沒什麼毒,可是熱性太大,也許吃了也是沒什麼好處。
到時候當真損傷了自己的身子,那也說不清楚了。
陳後舉起了勺子,慢慢的喝了一口,拿起了手帕擦嘴時候,卻也是悄悄的將湯吐在了手帕之上。
容太后容色越發溫和:“皇后身子不是,這補湯還是要多喝幾口。”
陳後目光輕輕閃動,正在這個時候,王珠清脆的嗓音卻也是不覺響起:“皇祖母,這些日子,孫女兒也是受了許多苦楚,你怎麼就不疼疼小珠了。”
陳後輕輕的撥動勺子,容貌溫和,卻含笑說道:“小九倒是很會撒嬌,你的皇祖母哪裡不疼你了。罷了,這盅湯就給你了,免得讓你說嘴。”
王珠這樣子說話兒,就跟撒嬌一般口氣,自然也談不上頂撞忤逆。
容太后目光輕輕的閃動,瞧着那盅湯從陳後那裡,送到了王珠那兒。
這盅湯放在了王珠面前,王珠用勺子輕輕的攪動,端起來時候,似乎有些不小心,竟將這一盅湯給撒了。
王珠頓時一臉不安之色。
“皇祖母,是小九不好,這一碗好湯,竟然是灑了。”
陳後也頓時說道:“小九年紀小,不懂事,這一次也是吃了不少苦,還盼望太后也不必計較。”
不等容太后說話,夏熙帝已經是說道:“這不過是一樁小事情,原本也沒什麼要緊。太后素來寬容,也是不會如何的。”
容太后手指慢慢的收緊,一點一點的抓緊了手掌,卻也是不覺流轉幾許痛楚難當。
這個九公主,似乎就是自己的剋星,所以處處不順。
可她面上,卻也是一派和順之態:“不過是區區小事,小九你又是何必在意呢?這些日子,你們都是受了許多的苦了,可當真是十分可憐。如今皇后這身子,卻又如何了?”
陳後頓時說道:“得太后關心,我這身子已經是好了許多,人也是有了精神。”
容太后卻輕輕嘆了口氣:“皇后你大病初癒,也應當是好生將息。若是有些不是,身子再累壞了一些,反而是不美了。之前皇后離宮,是許妃打理六宮,這後宮之中,倒也是十分妥帖。如今皇后身子尚未痊癒,不如還是如從前一般,讓許妃代勞。”
一句話,顯然是要扣住陳後的權柄。
當初陳後離宮,這主事之權,卻也是落到了許妃手中。
這樣子權力一旦放出去,想要拿回來,這也是變成一樁沒那麼容易的事兒。
容太后輕輕一句話,這樣子輕描淡寫,就要這樁事情給定下來。
陳後要爭,就顯得太露痕跡。
這身子還弱着,居然就想要爭權奪勢,未免顯得難看了一些。
容太后就認定了,陳後也是落不下這個臉面。
陳後卻輕輕嘆了口氣:“協理後宮,原本是皇后之責。這些日子,讓許妃幫襯,我卻也是於心不安,當真累着她了。只不過,我的身子確實也是不濟,病雖然好了,卻仍然是柔弱。小九年紀還小,這些日子卻妥帖了許多,陛下,不如讓小九幫我,也免得累了別人。”
容太后卻沒想到,陳後非但不肯放權,反而將女兒給拉起來。
王珠這個九公主,卻也不是省油的燈。
而且陳後居然詢問夏熙帝,顯然是不將自己這個太后放在眼裡。
容太后面色卻也是沉了沉,陳後瞧着柔順,果真也不是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