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一次,她卻是一往直前,即便中間出了那麼大的岔子,卻還是沒有改變自己的初衷。不過也正是這一點,叫我抓住了機會,成功地聽到了她和秦昀的對話!
心裡一邊回想着這整個事件,一邊思索着如何仔細應對下去。現在我可謂是兵行險招,之前在靖王府裡,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可以看明白的,卻是礙於我公主的身份,不會有任何人說什麼。然而儘管嘴上不說,難保心裡對我沒什麼意見。
門外突然傳來響動,我與阿蠻同時警覺,卻是剛剛來得及站起來,便見宴卿書闖了進來,身邊時想阻攔他而不得的丫環們。
他來這裡的次數極多,多到了甚至無需通報的地步,然而這次我是屏退了左右,我這丫環便也是乖覺,雖然在門外等着,見宴卿書過來,卻還是反應過來攔了他一下。
幸而沒什麼事端。我見了宴卿書,心下了然,揮手示意那丫環退下。
宴卿書倒是神色如常,彷如什麼事都沒有,可是今日他是一個人來的,棋染並沒有和他一起。
我如往常那樣叫他隨便坐,一邊喝了阿蠻端過來的參茶,宴卿書顯得極爲平靜淡然,可是一開口,便是如此直白:
“棋染是我身邊的人,這次你打算怎麼處罰她?”
他是來和我談棋染的事情的,這個我也是隻猜到了一小半,並不能確定,誰人不知他對於棋染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之心,不然的話,棋染在他身邊兩年,混個通房丫頭也還是可以的……
聽了他的話我用力才把一口茶嚥下去,他這也太過於直白了吧,絲毫寒暄都沒有。
我忽然感覺有一絲隱隱的詭異,卻不知道哪裡不對,又感覺是自己想多了,好歹棋染也是服侍了他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偶爾關心一下也是有可能的。
但因了這一絲不確定的感覺,我的回答就變成了:“我還沒想好呢,她既然是你的人,你有什麼意見可以參考的?”
說來也甚是可悲,身爲棋染的主子,替她求個情也是理所當然,可是宴卿書卻是幾乎拖到了最後一刻。
他既然這樣特意跑來問我,必然是有他的道理。況且,他的眼裡隱隱的閃爍着精光,看來是對於棋染的事有了些把握。
怎麼,想保她了麼?真是有點意思了。
可以說,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果然,宴卿書爲了顯示自己的風度,亦是飲了一口茶,才道:“我昨日也是對她好生訓斥一番,她便都坦白了,說自己全然是想佔個便宜,畢竟自己宮裡無依無靠的。”
見我沒什麼反應,他又加重了語氣,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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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十月,初冬時的陽光極其微弱,像是即將耗盡油的燈火。我的屋中也是早早燃起了炭火,可是依舊感覺有些寒意。
或許,這種不自在的感覺,是因爲坐在我對面的宴卿書。
我從未見過他有這樣的目光。我和他也算得上是極其熟悉了,對他的性子我是瞭如指掌,可是今日,他居然會親自來給棋染說情,我便是感覺十分意外。
“我還沒有想好怎麼做,你何必這麼急呢?”我一邊冷靜的思索着,一邊注意着他的表情。按理來說,他是不可能這麼急的,一定是有人想要對棋染下重手了。
果然,宴卿書自今日見了我,我便是這般反應,他便道:“想來你還不知道,靖王府準備處罰棋染的,卻是放了話,將這事全權交由你來做。不過倒也是不巧,恰逢宮裡新定了規矩,自然是需要有人來做犧牲的。”
他言盡爲止,我自然是明白的,嘴角露出一個瞭然的笑。靖王府裡雖然一直是溫和寬容,卻也不是軟柿子,若是真的惹急了,必然是以自己的威嚴爲重,棋染爲了這件事居然騙了靖王府整整三年,這居心和膽量確實是叫人惱怒。
而宮裡的規矩,其實就是怕下人們有什麼逾矩之事,才特意又新修了宮中法典罷了,將之前出現的例子也加了進去,可以參考的情況變得多了。
我打趣道:“什麼新定了規矩,若是叫我們常侍中去管他們,必然都是規規矩矩的,哪裡用得着處罰!”
我這話一半是逗趣一半是真的,常侍中嚴格而公正,對於她的任務和職責沒有絲毫差池,簡直是宮人的楷模和典範。
宴卿書亦是微微一笑,神色變得和緩了些,顯然他也意識到了自己方纔的言辭和舉動稍稍尖銳了些,即便我們關係很是親密,但是我終究是帝國尊貴的公主,他不能不記得這一點。
他們以爲我會有多麼關心這件事,其實這都是小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女罷了,我怎麼會有如此多的心思在她身上呢?除了昨夜裡她的一番舉動實在是叫我吃驚之外,如今也沒什麼可以吸引我的了。
尤其是,聽到了秦昀完完全全的 拒絕了她之後,我更是心情突然一好。
人是很奇怪的,或許是因爲前世秦昀口口聲聲說自己有多麼多麼愛那個棋染,纔會使得我感覺對棋染冷冰冰的秦昀有那麼一點可愛。這是他自己親自承認的,不是我強迫的。
簡單來說,我不關心秦昀喜歡的是誰,只要不是棋染,我便感覺一陣開心,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嘲笑棋染的衝動。
畢竟是太嫩了啊,空有美貌和心機,卻是不考慮現實,真的以爲一切都要朝着她想的方向發展麼?
我自顧自沉思了有一個呼吸那麼長的時間,沒有發覺宴卿書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極其認真的神色,我以爲他是想要一個具體的答覆,便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這個人情,我賣給你便是了,只是要記得,以後管好你手下的人。”
一向傲慢無比的宴卿書居然親自登門,替她求情了,雖然話不是多麼好聽,可這個面子也是不得不賣的,不是麼?至於剛剛我和常侍中說話的時候做的決定,此時已經被我推翻了。
若是真的想要針對一個人,又何必急於一時?更何況,現在對我來說,棋染就是一個自作聰明的人,她的馬腳和漏洞已經足夠的多了,若是再有像打碎樓兮愛物那樣的事情發生,再處罰也不遲。
所以爲了這樣的緣故,我便是答應了宴卿書。
卻是突然想起來,我今日未去上課是以爲起得晚了,這宴卿書……?
他鳳眸一斂,朝我溫柔一笑道:“博士年紀老邁,染了風寒,唉,倒是害我早上白白跑了一趟!”
語氣裡雖然是有惋惜遺憾的意味,可是滿臉都是欣喜,我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卻是反問道:“你沒有騙我吧?博士前日還好好的呢!”
宴卿書騙我放假,假傳消息之類的事也不是沒有,害得我信以爲真玩了一天之後,第二日便是要遭到懲罰的,我自然是要有防備的。
他閒閒的端起上好的碧螺春,輕輕啜一口,纔對我道:“就是昨日的事情,博士也是去靖王府赴宴了,卻是一個不小心,就生病了唄。聽說今日早朝他已經上了奏摺,陛下就給了他幾天假唄,隨便好生賞賜了一下。”
事雖然是平常,他的表情卻是極其狡黠,語氣也是意味深長,叫我一時間摸不着頭腦,然而有時候若是想的多了,反而容易中他的圈套。
不用上課,於我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雖然我今年是及笄之年,實際上卻是成年已久,那些教的東西我不是不會,我堅持上課的緣故是溫故而知新,同樣的東西用不同的角度去思索自然是有新的收穫。然而,不上課,便是可以去做別的事情。
又和宴卿書閒扯了一陣子,漸漸地氣氛好了,他便問我:“過些日子我們要去登山,你去麼?”
“誰們?登什麼山?”我眼珠子轉了轉,沒有第一時間給出肯定的回覆,擡眼看常侍中,果然她的眼裡也是拒絕。
出門登山這種事情,對於我是極有難度的,我是帶着侍衛呢還是微服出行呢?不管怎麼說,都是風險頗高。我自小便在父皇母后的教導下知曉了要小心自己的安危的道理,更是不要在有些人面前暴露出自己是帝國公主的身份。
有時候爲的是親民,但是有的時候,便是爲了自身的安危了。
父皇如此雄才大略的人,自然是不喜歡這般小心的,然而卻還是這般教導我,我問及爲什麼的時候,也只是模糊的回答,這個世界上有些人並不服氣我們皇室,總是想找機會傷害打擊我們。
我似懂非懂,卻也明白,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嘛。
然而宴卿書彷彿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只是當做和平常的朋友一起出去一樣,他有時便是這般大大咧咧的,我便沒有說明這原因。
“當然是和平日裡一起玩的幾個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