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着,雖然如今豐衣足食,平常日子都過得不錯,尋常人家裡的年味兒,是越來越淡了。但是大年三十,依然是舉家團圓,閤家歡慶的日子。
連續三天,兩次盛裝彩排,讓葉落和楚沫兒稍稍有些疲倦。
彩排是嚴格按照正式演出的時間來走的,他們出場的點,都是晚上十一點五十分左右,壓十二點的軸。
十二點之前演出完,回去再卸妝、洗澡,睡覺得凌晨一點多了。這個點早過了他們正常睡覺的時間,好在他們畢竟年輕,生物鐘調整得快,到了大年三十晚上,整個狀態已經提起來了。
這兩次彩排,是有重大意義的。一方面是彩排本身的意義,讓演員和主持人磨合起來。另一方面,彩排的時候,所有的攝像錄音設備,跟正式直播是一模一樣的,全程開啓,要做備播帶。
目前,包括春節聯歡晚會在內的,所有的現場直播節目,實際上都有至少三十秒的延時時間。這三十秒是救命的,一旦現場出現問題,工作人員就有時間作出反映,並採取措施。
備播帶,就是其中一項重要的搶救措施。一旦現場直播有問題,信號馬上切到彩排時錄製的備播帶。
當然,以現在的節目製作水準,以及現場直播經驗的積累,備播帶用上的機會非常少,但必須要做,這是爲了直播安全。
晚上八點,春節聯歡晚會的直播,正式開始。
葉落和楚沫兒兩人上場還早,他們八點多才來,慢悠悠地走進候場大廳。
春晚的後臺,因爲演員實在太多,而且後臺發生什麼電視上不會播,所以後臺的環境、舒適度等各方面,都不如葉落之前參加的兩檔音樂類節目。整個候場大廳,顯得鬧哄哄的,人很多。有些伴舞的演員,這個點甚至還在吃盒飯。
大廳旁邊有幾個單間,這是留給一些資深藝術家的。一般來說,上過四、五屆春晚的,纔有資格在裡面候場。偶然也有破例,但是很少。
樑曉原本想給葉落和楚沫兒安排這麼一間單間,結果被葉落婉拒了。他覺得熱鬧一點,跟大家一起候場挺好的。搞特殊的話,容易惹人閒話。
候場大廳也有座,但不怎麼夠,馬上就要上場的演員們,就不坐了。主要就是給年紀大的,又輪不上單間的老藝術家以及演出時間比較晚的演員們坐。眼下大廳裡已經坐滿了,更多的人都站着。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對年輕演員來說,有沒有座不重要,反正也是坐立不安的,畢竟是國內最高規格的舞臺,大家心裡都很緊張。
京韻大鼓宗師級人物,駱瑞祥一早就到了。以他的資歷,混個單間一句話的事兒,但老頭兒不愛在裡面待着,就坐在大廳裡,跟左邊右邊的人聊聊,心態非常放鬆。
葉落和楚沫兒一進大廳,老頭兒年紀大,但眼神不錯,一眼就看到了,招手道:“來來來,到我這兒來。”
葉落一看是這位,笑着就過去了:“駱老,您好。還合影嗎?”
“不合了。”駱瑞祥笑着擺擺手,隨後說道,“我呀,一會兒上場早,第四個節目,曲藝薈萃,就一分鐘的活兒。我走之後啊,這空出來的座,你就給小楚坐着。你們上場還有四個小時呢,小葉你一小夥兒不怕,女孩子吃不消。”
“謝謝駱老。”楚沫兒微笑道。
“哎呀,你們啊,妝上早了。”駱瑞祥悠悠說道,“就你們這出場時間,十一點上妝都來得及,這麼早就化妝,對皮膚不好。
你看我這臉坑坑窪窪的,就是早些年被油彩捂出來的。現在好一點,化妝品多少還透點兒氣,早些年我們剛上舞臺的時候,整個臉就像被泥巴糊住了一樣,第二天準起疹子,這遭罪呦……”
葉落撓撓頭:“駱老,我們倆還沒化妝呢?”
“呦!”駱瑞祥又仔細看了看,拍大腿道,“我這老眼昏花的,沒瞧仔細,你們兩人,模樣太俊了,我還以爲化了妝呢!”
……
周山六衡島,這天晚上,葉天明家熱鬧非凡。
葉天明是魚老大,幾十年下來帶過的徒弟很多,都在一個村子裡住着,大年三十晚上,從來都是熱熱鬧鬧的。
這邊的手藝人,木匠、泥水匠、漆匠,包括漁夫,都很重師承。大年初一,第一個要去拜年的,肯定是自己的授業恩師。
葉天明這裡,晚上吃飯的點,沒什麼人,徒弟都在家裡陪父母和老婆孩子呢。一旦過了飯點,徒弟們就一個接一個來了,都帶着禮物和下酒菜,來找師父喝酒。
這頓酒喝到夜裡,一過十二點,就是年初一,徒弟們紛紛給師父師孃磕頭拜年,這纔回家睡覺,第二天早上就不用來了。
這天晚上,八點剛過,葉天明家裡就開始逐漸熱鬧起來了。
“師父,小師弟呢?”大徒弟第一個來,進屋左右一看,“沒回家過年啊?”
“別提了。”葉天明嘴上埋怨,臉上可是閃着幾分得意,“那小子演春晚去了。”
“呦!”大徒弟一臉驚訝,“早就聽說小師弟現在出息得很,沒想到都混到春晚上去啦?”
“瞎混唄。”葉天明擺擺手,“照我看,還不如咱打漁安生。”
“師父,您這話就不對了。”大徒弟笑道,“現在咱東海里的魚是越來越少了,我看,小師弟沒有幹咱們這行當,是對的。
我也不怎麼懂音樂,整天在海里,也沒空聽這個,他現在到底多大能耐,我不知道。不過我是從小看着他長起來的,知道這小子以後肯定有出息。就衝他能上春晚這點,師父,這是光宗耀祖的事兒啊。”
“瞎扯淡,上去唱首歌就叫光宗耀祖啦?”葉天明臉上盡是笑意,“坐下來,那小子不在,你來也是一樣,咱爺倆喝幾盅吧。”
“哎!”
徒弟們一個接一個來,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問葉落怎麼沒回家過年,然後葉老爺子一臉得瑟地解釋一遍,之後就是徒弟們一陣誇。
如此往復,一直到九點多,屋裡的一桌人坐滿了。
葉天明很高興,跟徒弟們喝酒划拳,嗓門都比平時大幾分。
“師父,小師弟什麼時候出場啊?”喝酒划拳的間隙,大徒弟問道。
“我上哪兒知道去,等着唄。”葉天明瞄了一眼客廳裡的電視機,然後扭回頭說道,“小子你別想耍賴,剛纔你輸了,喝!”
……
跟周山羣島隔海相望的,是明州市北淪區。
明州大學離甬江不遠,過了甬江,就是北淪地界,小鎮的名字很美,叫曉港。
曉港鎮靠着甬江這一帶,又有個民間俗名--江南。
如今楚文軒住的小區,叫江南鴻苑。五年前建的,不算很新了,楚文軒一家在這兒,也只是暫住。
明州市區裡的房子,眼下正在裝修,等裝修好了,就能搬進去。
楚文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答應葉落的,反正稀裡糊塗,一套市區黃金地段的房子,就進了自己的名下。
楚文軒去打聽了一下房價,根據面積把價格一合出來,嚇了他一跳,這套房子,值三百來萬。
雖然事後聽妻子說,這房子是女兒的投資,因爲房產限購,所以暫時就擱在他名下。但楚文軒心裡清楚的很,這其實就是葉落變着法兒送給他的。
楚文軒爲此心裡糾結了一個多禮拜,後來在妻子蔣婉秀的勸解下,慢慢也想通了。反正自己就一個女兒,自己和妻子百年之後,房子也是葉落和楚沫兒的。而且未來女婿房子買都買了,又不能退,就這麼着吧。
眼下房子雖然租得遠了一些,但是學校正好放寒假,楚文軒不用去上班。
妻子蔣婉秀最近心情也很好,又開始畫畫了。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唯有一點美中不足。
那就是大年三十,這十九年來,女兒第一次沒在自己身邊過年。
自己準備了一桌子菜,吃不完。
楚文軒拿出了那瓶喝了兩頓都還沒喝完的茅臺酒,給自己和妻子各倒了一小杯,兩口子就這麼對酌。
雖然他心裡也想着遠在天京的女兒,但作爲丈夫,他還得勸蔣婉秀:“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爲兒孫做馬牛。婉秀啊,女兒在外面忙,總是一件好事。”
蔣婉秀莞爾一笑:“葉落這小夥子,我觀察過,他很細心的,又會體貼人,沫兒跟他在一起,我很放心。
不過這畢竟是第一次她沒在家過年,怪想她的。”
“嗯。”楚文軒點點頭,“一會兒,我們就看電視吧,春晚他們是第幾個節目啊?”
“網上節目單已經曝出來了,十一點五十分左右。”蔣婉秀笑道,“你呀,少喝點兒,別喝醉了,回頭看不到。”
“哎。”楚文軒趕緊把酒杯放下了,“他們是合唱一首歌對嗎?”
蔣婉秀說道:“網上曝光的節目單裡,這個節目的名字,叫做‘雙親’,據說是要唱兩首歌,但是歌名沒曝出來,只知道都是新歌。”
“葉落這小傢伙,老是搞得神神秘秘的。”楚文軒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