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裡,徐婉寧更是盼兒心切,知道大軍今日凱旋,她昨晚興奮得一夜未眠,也是今早天不亮就起來身,冬卿好容易勸着她用了些早食,婆媳兩個帶着僕婦小廝便早早來到城樓上等候李坤歸來。
他們來得太早了,待登上城樓的時候,天方剛剛吐出魚肚白。
城樓上風大,冬卿爲婆母披上厚披肩,勸着她去城樓裡面等候,徐婉寧先是不肯,但也知曉大軍要到晌午才能進城,只是她心急,白白的在城樓上吃了好一陣子冷風,才被冬卿勸進了城樓裡面去。
早有僕婦在城樓裡放好了椅子鋪好了軟墊,但徐婉寧卻是坐不住,不過消停了一炷香的功夫,又忍不住走到城樓上眺望。
莊姐兒忍不住打趣母親道:“母親,您這樣來來回回的走,不待哥哥歸來,我先被你晃悠花眼了。”
說着,她看向一直在一旁耐心照料母親的冬卿:“您看大嫂多沉穩,您這做婆婆的該學學兒媳纔是。”
其實,冬卿心裡亦是焦急的盼望的,昨晚,她亦是一夜未眠,她守着妝奩裡那一堆肉脯,獨自在妝臺前坐了一整夜。
那些肉脯都是李坤心疼她孝期吃不到葷腥悄悄買來的,從前,每到夜深人靜,小兩口關起門來,他總要偷偷的將那肉脯塞到她嘴裡,哄着她吃。
他待她這樣貼心,她又怎能不動心。
就在昨晚,冬卿便後悔了與丈夫的置氣,她已經下定決定,待丈夫歸來,她要將從前的心事通通對他坦白,她會與丈夫恩愛一輩子,她爲他打理中饋,孝順父母,爲他生兒育女,她願意爲他放棄清高的自尊。
冬卿聽了小姑子的話,她莞爾一笑,回道:“其實我心裡也着急,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見到夫君纔好。”
冬卿一向沉穩持重,是最知書守禮的媳婦,自從嫁入公府,她的一舉一動,身子說的每一句話,都完美端重得讓人挑不出一絲的錯處。
驟然聽她說出這樣“不莊重”的話,不光是徐婉寧和莊姐兒,連同一旁伺候的僕婦都是大吃一驚。
冬卿這話一出口,有那麼一瞬,城樓裡面的空氣瞬間被凍住了似的,每個人都目瞪口呆的看向冬卿。
“嫂子,想不到你也有這樣”莊姐本想說‘你也有這樣不莊重的時候’話到嘴邊,她又腦子飛快的改成了“這樣,這樣可愛的時候。”
端莊持重自然是附和高門媳婦規範的,但一個十六七的少女,若是一味的持重,便註定少了鮮活之氣。
冬卿聽了小姑子的話,她面上微微一紅,忙找補道:“我見婆母着急,所以也跟着着急,這一着急,便失言了。”
莊姐兒淡淡一笑,徐婉寧過來替兒媳打圓場,嗔着女兒道:“你哥哥和嫂子剛成婚,坤哥便去遠征,你嫂子一個人多不容易,你這孩子,少在這裡拿人打趣。”
莊姐兒知曉母親袒護兒媳心切,只淡笑不語,跟着來迎接兄長的平哥兒卻是貧嘴道:“母親如此偏心長媳,將來等我有了媳婦,可在家裡如何立足呢?哎!我現在都開始心疼我媳婦了。”
“你少在這裡跟我貧嘴,你這整日沒個正經的樣子,誰家願意將女兒嫁給你。”
說着,徐婉寧又忍不住過來打小兒子,平哥兒連忙躲出城樓,笑嘻嘻的仍下一句:“我在這裡等得心煩,且出城去迎迎。”便下了城樓,跨馬出城而去。
過了一會兒,李翔和平陽也趕了過來,徐婉寧見了他們便嗔道:“三弟身子還弱着呢,出來作甚,一個小孩子家,我帶着孩子們迎迎他也就是了。”
平陽回道:“我本來是清早要跟你們一起過來的,偏生他非要跟着過來,我等着他吃完了藥,這才耽擱到現在。”
李翔染上疫症,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身子還是沒有完全恢復好,他被平陽扶着坐在城樓裡,忍不住咳了一氣,堅持道:“這是坤哥兒第一次正式出征,我這做叔叔的,咳咳咳怎能不來迎接一下呢咳咳咳.”
平陽見李翔咳個不停,連忙讓僕婦拿來水壺,遞給李翔道:“你快喝點熱水,且少說話罷。”
李翔接過水壺就着喝了幾口,壓下了咳,對着平陽道:“多謝夫人。”
太陽越升越高,城樓上來迎接徵人的家眷越來越多,快到晌午時候,出城迎接大軍的平哥兒縱馬奔回,他奔到城下,“噔噔噔”的上了城樓,徐婉寧見了小兒子,便急着抓住他問道:“大軍到哪裡了?見到你大哥沒?”
平哥兒先是從小廝手裡接過水壺咕嘟嘟的灌了一氣水,然後抹了一下嘴巴,氣喘吁吁的對着母親和家裡人回道:“大軍拿下了高山國,陛下在那裡留下了一干將士駐守善後,我聽姑父說,大哥他居然自請留在那裡了。”
“留在哪裡了?”徐婉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得變了聲,抓着兒子問道。
平哥蹙眉,回道:“自然是留在高山國了,哦不,自從他們被降服後,陛下已經改稱那裡爲禹洲了。”
大家聽了這個消息,俱是被振得目瞪口呆,徐婉寧更是一個踉蹌,險些暈倒過去,平哥連忙扶住母親,勸慰道:“都是咱們大齊的國土呢,母親莫要着急。”
莊姐兒問道:“是陛下命大哥留守那裡的嗎?姑父有沒有說大哥要何時歸來?”
平哥兒和莊姐口中的“姑父”便是瑾嫣的丈夫周瑾,此次李陵御駕親征,周瑾爲副帥,李陵雖是至親,但他到底是君王,大軍行駛途中,平哥兒是不能輕易見到聖面的,所以,他這消息都是從周瑾那裡得來。
平哥回道:“陛下沒有留大哥在那裡,是他自請留下的,陛下本來還勸他,要帶他歸來,姑父說,是大哥執意不肯歸來,非要留在那裡。”
徐婉寧終於從震驚中回過了味兒來,她重重的嘆了口氣,失望道“真是白盼着了,這孩子,好好的非要留在那裡作甚?家中書居然一句沒提,哎!真讓我着急上火。”
李翔插嘴道:“據說高山國,哦不,是禹洲那邊氣候溫潤,風光秀美,咳咳咳.坤哥該不會是留戀着那邊的風光罷。”
李翔這話一出口,平陽便嗔着他道:“你以爲坤哥兒像你一樣嗎?這孩子自來上進,怎會被外頭的風光所惑。”
徐婉寧也忙道:“平陽說得對,這孩子幹不出這樣的事。”又嘆道:“這孩子,到底怎麼回事?”
沒接到人,一家人各個長吁短嘆,只有冬卿默默的立在一旁一言不發,待平陽回過神兒來,忙安慰她道:“卿兒莫着急,想來用不了多久坤哥兒也就歸了。”
徐婉寧見兒媳失落,她心中更加難過,拉着冬卿的手道:“都怪坤哥這孩子不懂事,惹你白盼了一場。”
冬卿沉默了好一會兒,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遂俯身跪拜在徐婉寧跟前道:“母親,我要去禹洲尋夫君去,還請母親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