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真假消息(三)

風吹北窗,振得窗葉嘩嘩作響,與謝棠坐在地板上聊天的謝芷聽着這風聲,暗感明晨氣溫又冷許多了,他爸、他哥、鴻義以及葉選峰等人,都還在樓下,沒有離開,都在不確定地等着,或者說巴望着能有什麼消息從燕京傳來。謝芷看着玻璃窗外黑色的天幕,也不知道能有什麼確定的消息從燕京傳過來。

隨手擱牀角的手機這時候響了起來,見是鴻奇的電話,謝芷接通說道:“夜裡給你打了好幾通電話,你都沒有接。”

“給機關裡的人拉出去喝餞行酒,手機落車上了,喝得醉暈暈的都沒顧得上看,我纔到我爸這邊。”宋鴻奇在電話那頭說道。

“你以後喝了酒,就不要開車了。”謝芷提醒道,“還有,就是儘量少喝酒。”

“我知道了,今天也是實在推辭不過,才喝了些酒。”宋鴻奇在電話裡說道,“沈淮夜裡還沒有離開徐城吧?”

“我也不清楚:鴻軍今天剛到徐城來,他應該陪鴻軍,但也說不定兩個人一起回東華了。”謝芷也不知道鴻奇在他爸那邊打聽到什麼消息,或者商量出什麼結論,但聽他問沈淮還在不在徐城,心裡就有些奇怪:難道說,還要這邊再跟沈淮去接觸?

“小姑剛剛跟沈淮通過電話了,說到央企改制,保留一百家左右的特大型央企,很可能只是王源總理初步定下來的一個目標,倒不是最終真的只保留一百家。”

“啊!”聽鴻奇在電話裡這麼說,謝芷也是一愣,說道,“沈淮剛纔在四叔家,可不是這麼說的。”

謝芷跟宋鴻奇喊謝棠她爸喊“四叔”,要是跟她謝家的親緣關係,謝棠他爸算是她的姑夫,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沈淮的說辭在短短一個小時裡的變化,這叫她心頭也陡然感到氣憤。

想到沈淮在飯桌上那一番話明明白白是有意欺詐恐嚇他們,換了誰心裡都不會舒服。

謝芷也不知道鴻奇現在跟誰在一起,但從電話裡聽他應該不是一個人,不然他的情緒不會這麼淡然,又問道:“確定是這樣嗎?”

“也不是很確定,沈淮在電話裡說,田家庚今天找他談也很含糊其辭,他也不能準確的抓住田家庚話裡的意思,只是將聽到的消息提醒這邊知道。”

聽鴻奇這麼說,謝芷猜測小姑宋文慧應該就在旁邊,不然鴻奇再好的脾氣,也不可能在跟她的電話裡也不發泄一下,她糾結地拿手機敲額頭,一時間也覺得束手無策。

“怎麼,什麼事情會讓你這麼痛苦嗎?”謝棠赤足抵着牆壁,見謝芷愁眉苦臉地樣子,疑惑地問道,在她看來,謝芷是那麼的堅強跟聰明,她從來都沒有見到謝芷有愁眉苦臉地時候。

“都是沈淮那渾蛋害的!”謝芷朝謝棠吐吐舌頭,小聲告訴她。

謝棠表示不解,她不習慣跟太多的人接觸,匆匆吃過晚飯就躲上樓來,不知道他們在樓下接着又談了些什麼,她知道因爲她的事情,謝芷對沈淮一直都很不客氣,有對沈淮咬牙切齒、恨之入骨的時候,但沒見她對沈淮有束手無策的時候,好奇地問道,“我哥又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謝芷定睛看了謝棠好幾秒鐘,她不明白,這些年發生了這麼多的事,謝棠對那個渾蛋,除了躲得遠遠地,似乎就沒有什麼恨意,竟然還喊他“哥”。

給謝芷看了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問道:“難道我應該也跟你一樣,喊我哥渾蛋?”

這時候有人在外面敲門,謝棠從地板上爬起來,一邊走過去開門一邊問:“誰呀?”打開門見是表哥謝成江,奇怪地問道,“成江哥怎麼還在我家?”

謝棠剛纔都沒有在意樓下還有沒有人,還單純的以爲謝芷今天要留下來陪她說話,沒想到大家都還沒有離開。

謝成江笑着說道:“這麼想趕我們走啊?”探頭跟謝芷說道,“你下來一下。”

謝芷爬起身來,跟着她哥下樓,再到烏煙瘴氣的書房裡,看着一屋子人坐着抽菸的樣子,也知道在鴻奇給她打電話的同時,鴻奇他爸應該跟姑夫也有通電話,她問道:“現在怎麼辦?”

沈淮挖的是一個叫他們進退兩難的陷阱,沈淮的話預告他們將要面臨的最大危機,無法找人覈實,也無法拖延着置之不理。

他們要是不理會沈淮的“好意提醒”,但萬一叫沈淮一語成讖,惹別人恥笑只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他們經受不住這麼大的損失,但他們要重視沈淮的話,怎麼重視是最大的問題。

“沈淮應該還在徐城。”謝海誠坐在書房的角落裡,擡頭說道。

謝芷這時候才陡然想起來,鴻奇剛纔在電話爲什麼要提及沈淮,當下就說道:“我不去見那混蛋!”

“我跟成江過去。”葉選峰說道,“現在外面很多人都在想着看我們的熱鬧,我們實在沒有必要搞什麼內耗,有什麼事情,大家能坐下來攤開來說,比什麼都要好。”

葉選峰的話叫謝芷頗爲意外,但想想葉選峰似乎也沒有更多的選擇:一旦淮能集團被拆分,對葉選峰他個人仕途而言,絕對是一次嚴重的打擊;而且眼下是淮能集團遭遇最直接的危機,葉選峰作爲淮能集團的負責人,他不出面瞭解情況,他不出面跟沈淮妥協,一味想要保全自己的顏面,他怎麼可能得到信任?

不過,謝芷心裡也想明白,葉選峰以及她爸、她姑夫,是希望她跟着一起去的:葉選峰跟沈淮接觸極少,她哥跟沈淮接觸也不多,根就猜不透那渾球心裡在想什麼,他們來就處於劣勢,要是讓葉選峰跟她哥這時候跑上門,有可能受羞辱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很難有機會扳回主動。

她要是想不過去,那就要她爸出面了。

想到這裡,謝芷頗爲無奈地說道:“我也過去走一趟吧。”

車子繞過東華大酒店的主樓,駛入後面的園子——謝芷此前來過這裡一趟,對外營業的主樓看着很不起眼,但園子裡給東華下屬區縣用作駐徐辦事處的幾棟附樓古樸雅緻,街燈給樹梢遮得幽暗,小樓東牆的爬山虎也是一片黑黢黢的影子。

猜不透沈淮會以怎樣的姿態來對待他們,待司機停下車子,謝芷心裡不踏實的回頭看了她哥跟葉選峰一眼;兩人皆眉頭微蹙,似乎都知道此行不善,卻又不得不硬着頭皮走這一趟。

謝芷跟葉選峰接觸的次數也不多,對他知之有限,只曉得今年才四十歲剛出頭的他在電力部有“小部長”之稱,甚至比普通司局長還要強勢,但作爲戴成國的秘書,他的權力更多是來自戴成國的信任。

電力部裁撤以及央企改制在即,戴成國去留難定,葉選峰即使再強勢,對未來仕途的發展,必然也會些擔憂。

這大概就是他今天對沈淮前倨後恭的根原因吧?

謝芷推開車門,看到小樓前有兩名工作人員在等着他們過來——她也不認識霞浦駐徐辦的工作人員,他們倒是認識她,招呼他們進去:“葉總、兩位謝總過來,沈縣長跟宋總在樓上等着你們呢。”

謝芷壓根就不指望沈淮會下樓來迎接他們,就巴望着沈淮這渾球等會兒能有些涵養,不出口羞辱他們就可以了。

二樓轉樓梯左拐第一間是個小會議室,謝芷站在她哥的後面,從她哥肩膀上方看過來,除了沈淮、宋鴻軍外,楊海鵬以及沈淮的秘書王衛成也都在屋裡。

謝芷認得楊海鵬跟王衛成,但不知道他們也在徐城,但想想也不覺得奇怪,沈淮隨時都可以喊楊海鵬、王衛成到徐城來,但見他們也沒有迴避的意思,她只是眉頭微蹙,知道沈淮還是要談冀河港輸煤碼頭的事情。

謝芷心裡就是奇怪,冀河港輸煤碼頭到底是有什麼好讓這渾球圖謀的,竟叫他不惜如此的不擇手段?

沈淮站起來,請葉選峰、謝成江、謝芷坐下談事情,平靜地看了葉選峰一眼,說道:“我來都打算回東華了,沒想到隨口一句話,對你們產生這麼大的驚擾——田家庚書記找我談話,有什麼地方是你們想知道的,你們可以問我。”

謝芷氣得要拿工作人員遞過來的熱茶潑這渾球一臉,明明是他故意丟了一枚深水炸彈就走,這會兒竟然輕描淡寫地說他們小題大做。

“央企改制以及更深層次的經濟改革工作也是勢在必行,在大的環境之下,作爲部委企業的淮能集團,要怎麼發展才契合中央的部署,要怎麼發展才更符合國家及地方的利益,是我們一直都在思考的問題。”

葉選峰也完全當今晚的不愉快沒有發生過,開口就幾頂高帽子拋出來,沈淮愛戴不戴,他不會把自己的主動權完全交出去,也無意驚慌失措叫人看扁了,說道,“田家庚書記他要離開淮海到新的崗位上去,不過我相信田家庚書記對淮海省的發展會持續關注下去,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實,要不要找田家庚書記當面彙報淮能集團與淮煤東出計劃實施的情況。我不是很確實,所以說先過來找你問一問,你覺得我不是要找田家庚書記當面彙報一下?”

葉選峰此時還妄想扳回主動權,沈淮只是一笑,說道:“田書記確實對淮煤東出的計劃實施很關心,今天就這方面問了我很多問題,你要是再找田書記當面彙報這事,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謝芷坐在一旁微抿着嘴脣,不多說話,只是默默觀察沈淮與葉選峰較量的過程。

她知道葉選峰想扳回主動,想以直接找田家庚彙報工作爲由相威脅,希望沈淮不要再模棱兩可叫他們猜測不透——她心想葉選峰的話也不是沒有威懾力,淮能集團雖然作爲部委企業,隸屬於電力部,但紮根地方,開發地方煤炭資料,佔據地方能源市場,又與淮海省屬國企圍繞徐東鐵路複線工程等淮煤東出計劃密切合作,葉選峰找田家庚彙報工作,在彙報工作過程中打探央企改制的消息,不失爲一條道路。

謝芷心想葉選峰的話應該對沈淮有所震懾,但未料沈淮壓根不把葉選峰的話當回事,點明在淮煤東出的這個問題上,田家庚更看重他沈淮,而非葉選峰,葉選峰一定要自尋其辱,他也不攔着。

聽沈淮這麼說,葉選峰臉色沉毅,也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氣憤。

他過來都做受輕辱的心理準備,爲此想爭回些主動權,又哪裡會執念於一時言語上的得失?

“你跟田書記就淮煤東出的問題交談過,那是再好不過。你覺得,我找田書記彙報工作時,應該要注意哪些方面?”葉選峰看似不惜降低身份請教沈淮,說到底還是不放棄反擊的主動權。

沈淮瞥眼看着手錶上的時間不晚了,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跟精於勾心鬥角的葉選峰在這裡繞圈子,說道:“淮煤東出對淮海省的發展,對華東地區的能源供應,對國內能源產業發展及結構調整都意義重大,淮能集團若是能對淮煤東出的工作做出卓越貢獻跟推動,我想中央不可能看不到淮能集團存在的意義跟作用——田書記雖然原話沒有說得更明白,但我想就是這個意思。其實這也跟淮能集團當前的發展戰略,跟葉總你所說淮能集團的四個陣腳緊密切合——我原以爲葉總已經把這些看得很清楚,剛纔在飯桌上就沒有把這些話說透,是想彼此間留有想象的餘味,倒沒有會讓你們產生這樣的驚擾,真是很過意不去啊。”

謝芷看了看葉選峰,見他臉色終是控制不住微微色變:沈淮也已經把一些意思說得很透徹,說到底是他們自己蒙了心,叫沈淮隨口一句話搞得陣腳大亂,轉了一圈回來,才發現照舊是給沈淮牽着鼻子在走。

想想也是,淮能集團能否在央企改制的大潮中獨成一系,說到底是由其存在的意義跟作用決定。

如果說淮煤東出能上升到國家能源戰略層面受到重視,淮能集團又能在淮煤東出的工作中始終處於主導地位,中央哪裡有藉口拆分淮能集團?

王源總理推動央企改制,說到底也是爲了讓資源配置分得更合理,更有效率,而不是他們所理解的一味的“拆小並大”。

沈淮當初提及淮煤東出這個概念時,就明確提煉出沿淮海灣地區及華東能源市場的發展戰略核心,淮能集團這段時間以來這條路線來展開工作,但葉選峰口口聲聲不離集團發展戰略,不離集團陣腳,但到底是更精於勾心鬥角,沒有真正的認識到這一層意義——也可以說他們都沒有真正的認識到這一層意義——纔會如此輕易地給沈淮一句模棱兩可的話打得陣腳大亂。

見沈淮嘴角掛着的笑,似有鄙視,謝芷心裡也是難得的在這混蛋面前泛起一絲羞愧,避開他看過來的眼神。

第二百零一章 車上(三)第四百六十五章 紀成熙截道相見第五百一十三章 交談第九章 不憚以最壞的惡意第八百三十八章 疑局第五百六十七章 黨校同學(一)第四百五十一章 車上相遇第二十七章 東華這譚水很深第五百六十一章 相見第八百七十一章 葉選峰的拖延第四百零五章 局面失控第四百九十四章 位子第九百二十四章 夜宅熱鬧第六百六十三章 條件第四百八十一章 談話第二百九十九章 繞指柔第八百章 女人心計第四百八十二章 格局第六百二十八章 登門第四百八十一章 談話第七百一十八章 遠謀第七百三十八章 歸程(二)第四百二十七章 女人們的勾心鬥角第八章 美女秘書長第五百一十章 重返梅鋼第六百四十一章 撞痛了第九百六十九章 新來的副書記第八百零九章 暗藏殺機第三百七十四章 步步緊逼第三百零六章 怨氣第四百一十七章 譚啓平的臉面第一百五十章 一枚耳釘第五百四十六章 應變第六百二十六章 醉酒迷歡(二)第八百二十四章 喝茶第二百七十二章 夜謀第二百五十三章 吃虧精神第三百八十三章 企業是有屬性的第九百二十一章 新規劃第四百零四章 大鬧會場第一十章 不可告人的陰謀第六百章 淮煤構想(一)第七十六章 總有分道揚鑣時第七百二十五章 當槍使第八十五章 會拍照的沈書記第八百三十章 明月照溝渠第七十三章 職工大會(二)第四百六十九章 人選第二百九十章 回梅溪第一百一十一章 推心置腹第四百七十七章 原來如此第五百三十八章 金屋藏嬌第一百八十九章 周家父子第一百五十六章 欲予先奪第七百四十九章 家宴(一)第八百六十九章 談話第八百八十五章 堵路第五百八十二章 背後的利益鏈(二)第六百七十四章 土地危機第七百四十三章 公交車上第二百七十二章 夜謀第三百零七章 意外的衝突第五百六十六章 段子第八百二十六章 建設基金第二十三章 游泳也有豔遇第六百六十二章 濁中求清第八百六十九章 談話第七十章 村小當堆場第八百六十章 再遇黛玲第五百八十四章 電梯壞了第四百一十二章 不能半途而廢第六百八十四章 趙秋華之謀第四十七章 官場到處都是坑第六百零六章 圖謀(五)第二百二十九章 質問第二百六十五章 溝通第四百零一章 協議第三十七章 赴任(二)第三百二十五章 舊仇第九百零九章 酒宴爭鋒第三百九十七章 牀塌了第五百三十五章 不服第七百九十七章 興師問罪第六百五十七章 步步進逼第三十八章 赴任(三)第三百四十九章 途經燕京第六百九十四章 扎痛處第八百二十三章 對手的困擾第二百一十九章 宴終人散第八百零一章 爭吵第二百零七章 臥虎藏龍第一百五十九章 誰都有姿態第七百九十七章 興師問罪第八百二十五章 出路第八百一十七章 做飯第一百八十九章 周家父子第一百二十六章 總有垂淚人第八百七十二章 殘酷真相第二百零八章 兩家舊怨第七百九十八章 教子不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