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文斌很快就正式提拔爲市委副秘書長兼任市委辦主任,原先的市委辦主任跟着吳海峰去人大任職了。
譚啓平下車伊始,也沒有輕舉妄動的意思。除了熊文斌外,這段時間東華其他的人事調動,他都極少摻入個人意見。
彷彿一切都照着既定的秩序在運轉,倒也平息了譚啓平到任後東華會“大地震”的傳言。
至於周明升任計委辦公室副主任的事,在東華根本就算不上什麼波瀾。
楊海鵬的鵬海貿易也正式在梅溪鎮落戶,貸款也順利的辦了下來。
鋼廠的生產在十月份就有明顯的上升,但實際產量也只有四千噸稍多些的樣子,月產值約一千一百餘萬。即使接下來能成功實現不間歇生產,爲了讓基層有一個適應期,沈淮也會把月產值壓在兩千萬以下。
鵬海貿易在扣除前期的辦公場所、堆場、運輸車輛、人員招募等投入後,能靈活動用的資金,還有四百萬左右,足足能包下鋼廠兩成(貨物週轉率更快的話,比例將更高)的產值,自然是有資格勝任梅溪鋼鐵廠的核心經銷商。
而鋼廠的市場部門,在沈淮的督促下,這段時間來也是不得安生的,給趕鴨子上架似的,跟鵬海貿易等經銷商一起,努力的把鋼廠螺紋鋼等產品銷往東華市以及周邊縣區建材市場的渠道打通出來。
沈淮上任就宣稱要舉行的全員職工大會,一直拖到十一月底才召開。
在此之前,沈淮差不多就已經徹底改組了鋼廠的管理層。
包括郭全在內,有四名副廠長,給沈淮踢出局去,僅有副廠長汪康升留了下來。
汪康升原是梅溪鋼鐵廠在大規模擴產之前的廠長,學歷不算高,是鋼廠學徒工出身,但在八零年之後,帶領當時年產僅有兩千噸鋼鐵的梅溪鋼鐵廠走得穩穩當當,也爲梅溪鎮積累下最初的工業底子。
鋼廠在市縣的支持下,八十年代末大規模擴產,鎮黨委書記杜建,兼任鋼廠及廠党支書記,全面掌握新生產線的建設跟鋼廠大權;汪康升擔任副廠長,還負責原先的生產部門。
鋼廠在新引進的電爐鋼生產線上,幾乎是虧得血本無歸,但老的生產部門在汪康升的支持下,還能維持些盈利,就說明他在管理跟技術上,很有些水平。
汪康升在擴產前的老職工羣裡也很有威望,擴產之前的鋼廠老職工,沒有什麼高級技術人才,畢竟老廠是能耗高、污染重的簡陋工藝,但合格的技工倒培養出不少,算是給梅溪鋼鐵廠打下了一個底子。
此外,就是錢文惠提拔爲分管財務跟採購部的副廠長,與汪康升成爲管理層改組之後,唯一保留下來的兩名副廠長。
當然,徐溪亭擔任總工程師,地位與副廠長相當。
在鋼廠,沈淮表面上還採用廠長制,但具體到管理部門的設置以及職能要求的調整,沈淮還是借鑑國外先進的規模企業管理,進行徹底的改組。
在總工程師之下,設立總師辦,把職工培訓部、質量管理部,都列入總師辦的分管。
沈淮又將生產部門劃分爲一部、二部跟公用工程部,由汪康升副廠長兼任生產一部部長,將老廠保留下來的生產線,統統納入生產一部。
徐聞刀出任公用工程部部長,潘成出任生產二部部長。
設立廠長室,特別助理制度保留下來,編制都放在廠長室,沈淮同時把大宗原材料採購、一級經銷商選擇權力以及新項目等權限,都集中到廠長室。趙東出任廠長室主任,兼任安全環保部長。
此外還設立市場部、儲運部等部門。
胡志剛等鋼廠選拔出來的優秀職工以及從市鋼廠挖掘過來的技術管理人員,都分別叫沈淮填入各個管理職能崗位上去。
一個多月以來,員工的培訓一直都在持續的進行,平均接受培訓時間都達到一百個小時。這是在沈淮上任之前,是普通工人所不敢想象的。
一線工人,參與培訓以及生產整頓的強度非常大,班組的班前、班後總結小會,已經給沈淮強行推行下去。
在鐵腕高壓之下,不滿情緒的滋生也很正常,很多職工都適應不了這麼嚴格的管理。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普通職工也近三十人,陸陸續續的離開鋼廠,另找門路就業。
到十一月中旬,沈淮上任滿一個月,也是他到鋼廠之後的第一個月發放工資。
一線工人的基本工資,都普通上漲到四百元以上;通過考覈的大部分員工,還都領到兩百多元的加班工資。
加上補發之前拖欠的工資,最普通員工在十一月中旬,一次就能拿到一千兩百元甚至更多的錢。
在九三年,在人均年收入才三千四五百元左右、經濟發展要比其他沿海城市滯後得多的東華市,就憑藉這一點,就足以讓絕大多數員工振作起士氣來。
梅溪鋼鐵廠是鎮屬企業,職工大會,何清社、郭全等鎮領導也都有給邀請列席,鎮黨委書記杜建倒是沒有臉再進鋼廠大門了。
何清社知道沈淮鐵腕治廠,整得很多人痛不欲生。
他能知道這些高壓政策,會改善鋼廠的面貌,但實際上也沒有抱太大的期待。
陳兵還任霞浦縣長時,對鋼廠的現狀極爲不滿,就找過何清社,問他願不願意接手梅溪鋼鐵廠,何清社當時就退縮了。
何清社知道鋼廠太亂了,涉及到的關係又複雜,不是他所能處理的。在他看來,沈淮再有能力,短短四十天時間,又能做到哪一步?
由於縣裡下文,沈淮差不多就是對鋼廠大權獨攬了。實際鎮上也沒有誰敢來干擾他對鋼廠的整頓,何清社在過去一個多月時間裡,也沒有走進過鋼廠。
時隔四十天,再走進鋼廠。
乍眼看樓還在那樓,爐還是那爐,電爐鋼車間的鋼鐵長廊還半懸在空中,但看細處,真正能叫人看到脫胎換骨的變化。
在會前,辦公區到生產廠,幾乎看不到有一個吊兒郎當的員工在外面晃盪。廠區顯得空曠而整潔,邊角的雜草也都除盡,廠區道路通暢,沒有障礙物,地面上看不到有明顯的油污及菸頭等垃圾。
那些暴露在外的設施,原先觸目都是鏽跡,此時都塗上防鏽漆,各種嶄新的標識、警示掛貼在管廊、柱架上。
工人們的自行車棚在辦公樓的西側,整齊成線。
今天過來列席職工大會,沒有安排進車間參觀,但就進廠門這短短几分鐘的印象,也足以叫人震撼了。
何清社看了看其他幾個副鎮長,能看出他們眼睛的迷茫,或許都在懷疑,這還是原先的梅溪鋼鐵廠嗎?這反差也太大了吧!
沈淮這時候與汪康升、錢文惠走出辦公室,迎接何清社等鎮上幹部。
有個副鎮長,就壓不住心裡的詫異,讚歎道:“這不知道,還以爲是到了外資企業呢。”
“沈書記曾在法國留學,這鋼廠叫沈書記整頓後,帶有外資企業的風格,說起來也是正常。”郭全在旁邊接話道。
郭全本來就是鋼廠的副廠長,給踢出鋼廠,也頗受沈淮的重用,鋼廠的資產財務清理,他都參與,所以鎮上的幹部,也就他對鋼廠這段時間來的變化最瞭解。
郭全在鋼廠的風聞要比其他人好許多,故而再走回來,不會有什麼尷尬。
“聽說留學人員回來後,到外資企業上班,薪水要低於二三十萬,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這以往覺得吧,什麼做事能值這份錢?如今,沈書記倒真是叫我們長見識了。”
有些風聲在政府機關倒是很容易吹遍,何清社能從一些細微處猜到沈淮的後臺是新市委書記;鎮上其他人,自然也有人能看出這些微妙處來。
故而沈淮不大插手鎮裡的事,他們就緊密的團結在何清社的身邊,離杜建遠遠地。這時候有機會在沈淮跟前表示一下,自然也不吝嗇溢美之詞。
沈淮只是笑了笑,請大家先進會議室休息了一會兒,接下來就去食堂參加職工大會。
職工大會,何清社等人坐在觀衆席頭排。
主席臺上,從汪康升開始,徐溪亭、錢文惠、趙東、徐聞刀、潘成、胡志剛、邵徵等管理人員,都依次站出來,面對臺下的職工做入職演講。
汪康升、徐溪亭、錢文惠、趙東等人表現都相當不錯,也主要得益於之前近四十天的職工培訓,具體的授課都是他們這些管理層硬着頭皮上馬。
職工培訓能站在臺上講課,這時候面對同一批人做入職演講,相對就要從容得多。
這段時間的培訓跟生產整頓,不要說汪康升、徐溪亭、錢文惠本身在鋼廠就有聲勢的人了,像趙東、徐聞刀、潘成這些從市鋼廠跳出來的管理人員,也叫普通職工接受了。
所謂“打擂臺”的激烈場面沒有出現,不過何清社等人也沒有失望,相反還感受到一種壓力。
不要說趙東、徐聞刀、潘成這些專業人士了,像胡志剛這些叫沈淮從基層員工挖掘出來的青年,以前給鎮上的感覺,就是一些桀驁不馴的愣頭青、刺頭。
此時看到他們在臺上,表現出與以往印象絕不一樣的專業水準以及應付場合的自信,實在是叫他們大叫一驚。
同時想到,要是沈淮頂替杜建擔任黨委書記之後,將鋼廠的一套搬到鎮上來,那他們就是屬於要給淘汰的那批人啊。這些想着,有些人的汗毛就陡然立了起來,額頭都禁不住冒出汗來。
他們認識到:他們比胡志剛等人,還真是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