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一往情深（四）
“哈哈哈！”辛二孃忽的大笑起來，“你們看看，這纔是真正的叫做罪魁禍首！”
她笑得猖狂，整個祠堂都回蕩她笑聲，葉明遠未置一詞，像在思忖什麼。
沈璧卻心中憋悶，見葉明遠也沒了辦法，拾起寶劍，扒開劍鞘，刀鋒漾起刺眼的銀色光芒，“跟你廢話那麼多，拿命來！”
辛二孃未想這人直接仗劍刺來，躲閃不及，踉蹌回退，“啊！”辛二孃尖叫起來，劍鋒直指她的咽喉，兩寸，一寸，沈璧想要了她的命。
刀光正是無眼，偏有人推開了辛二孃，自己撞了上來。
“啊——”劍鋒刺入那人的胸口，血色滴答從藍色裙裾一點點漾開，像一枝含苞待放的牡丹。
辛二孃尖叫：“亦桃！”
沈澤也叫起來，“亦桃！”
沈璧驚詫地瞪大眼睛，驀地拔出寶劍，她是庶女，這樣大聲勢的盛會，本來輪不到她進來，卻不想她什麼時候，從祠堂後門竄了進來，亦桃面色痛苦，捂住胸口血洞，血止不住一樣，從她的指縫裡滲出來。
辛二孃忙不迭扶起亦桃，“傻孩子！當着族老的面，她怎敢動你娘分毫！即便她今日動了我，辛家也會想方設法找那蹄子要說法，怎麼也不能你來給我擋槍口。”
沈亦桃面色蒼白，她並未搭理辛二孃，期期艾艾地求道：“大姐姐……息……息怒，我知道我阿孃對不住你們。”
“來人！趕緊找大夫。”沈璧收起長劍，劍鋒的血色晃得她煩躁不安。
葉明遠上前封住沈亦桃幾道大穴，“血是止住了。”
沈亦桃嚥下涌上喉頭的腥澀，強忍着疼痛，問沈璧：“大姐姐，還是不肯饒恕我孃親嗎？若還不消氣，便拿了亦桃的性命。”
“我拿你性命做什麼！你又不是那做惡事的人！”沈璧沉痛吼道。
“母債子償，大姐姐爲了蕭夫人肯上刀山，下火海，亦桃也願意爲了阿孃，一命抵一命，只要大姐姐能放過我阿孃，今日，亦桃願死在大姐姐劍下。”說罷，沈亦桃跪下，向沈璧磕頭道歉。
沈亦桃說得懇切，她紅着眼睛，平日裡弱不禁風，唯母命是從的女子，現在甘願爲了至親哪怕賠上性命，可怕的是，沈璧竟想起上一世，她也是這般，拼了命地想挽回阿孃性命，可最終還是任由阿孃死去。
“你當真以爲我不敢嗎？”沈璧眼裡像藏了刀子，只想一刀一刀把辛二孃切個粉碎。
辛二孃聽罷哭得悽烈，又害怕沈璧見走極端，喃喃自語：“是娘害了你！是娘不中用，只做了這家人的妾室，你們生來就只做我的庶子、庶女，受盡周圍白眼，是我癡心妄，爲了給你們姐弟搏個大好前程機關算盡，終究是葬送了你們前程！”
“別說了！”沈澤呵道。
見沈亦桃奄奄一息，辛二孃無助哭天搶地：“是我做的！下毒，栽贓，綁架，都是我做的！”
“二孃！”沈澤不可思議地看向辛二孃。
“索命的索命！坐牢的坐牢！”辛二孃大聲呵道，“求列祖列宗開眼，饒亦桃一命，我壞事做盡，便該受到重罰！”
沈璧後退兩步，葉明遠扶住了她，“想不到辛二孃自己卻認了。”
事後，因葉明遠着急遣人叫來了齊太醫，才把沈亦桃救下了，辛二孃當着族人的面認罪，本要拿起送官府，可辛家族老向沈澤提議，此事不宜張揚，內裡亂棍打死了便罷。
沈澤油鹽不進，不看族老的面，也得看着沈若軒的面，他才四歲，太小，殺了他的母親，恐怕過於殘忍。
依着葉明遠的意思，是要斬草除根的，亦桃聽了當場暈了過去，沈澤與沈璧商議後，最終把張嬤嬤、韓清等人流放西域，辛二孃供出阿阮家人被綁的地方，將功補過，除去妾室名份，入了賤籍，囚禁祖宗祠堂，日夜供奉，晨昏定省時各賞十個板子，爲蕭夫人抄寫經文，爲沈家上下祈福。
一場鬧劇，終於落下帷幕，葉明遠問阿阮要怎麼處置，沈璧思忖半晌，說道：“打發銀兩，拿走身契，從此兩不相干，即便在街上遇到也不再往來。”
葉明遠蹙眉問道：“哪怕她是被人脅迫，你也不看着往日的情分原諒她？”
沈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她在背叛我的時候，也沒想過我們往日的情分，或是想着的，卻不得不先顧着家人的情分，我又何嘗忍心撇下她，可我也有家人，我也得顧惜我娘與我的情分！我越是要顧惜我娘，就越不能原諒她！”
葉明遠抿嘴道，“不論什麼原因，你都不原諒背叛你的人？”
“既然背叛了，她又何曾想過要我原諒？”沈璧問得葉明遠語塞。
她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不安，卻未及深思，見阿阮收拾好了行囊，她的爹孃在將軍府口等着她。
只見阿阮每走三兩步，就回頭看沈壁一眼，沈璧直直看着她，直到阿阮坐上了馬車走遠了，她才轉身回去。
卻聽身後響起腳步聲音越來越近，忽的撲通一聲，她聽到阿阮跪下磕頭，哭道：“奴婢對不住小姐，沒臉再見小姐，只求來年佛祖發願，望小姐身體康健，將軍福壽延年！”
她連連磕了幾個響頭，沈璧卻不敢再回頭，只說：“你去吧，找個好人家嫁了，別再回來。”
至那以後，蕭夫人身體日漸好轉，給沈璧身邊又安排了一名侍婢，只是沈璧總會叫錯，時不時就叫了阿阮這個名字。
直到那名女婢走的時候，沈璧都沒記清她的名字，她看着天上下起凍雨，枕在亭邊欄杆，想起阿阮總是會在這時候，記得給她加上一件外衫。
這麼想着，身上竟多了一件黑色披肩，不用看沈壁都知道，這熟悉的味道，只屬於葉明遠。
“你什麼時候走？”沈璧閉眼問道。
“怎麼，見我沒了作用，便急着趕人啊？”葉明遠坐在她身旁。
沈璧笑了笑，睜開眼看他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正色道：“葉明遠，謝謝你。”
葉明遠一愣，見她臉上露出久違的笑意，“喲，難得見你謝我一回。”
沈璧不置一詞，葉明遠接着說道：“我看你捨不得那侍婢，不然，我叫人給你綁了送回來。”
“你敢。”沈璧有氣無力地回道。
“那我帶一個丫頭給你用，用順手了，興許你就不惦記阿阮了。”葉明遠拍了拍手，一個莫約十四歲的女婢出現在沈璧眼前，她身姿靈動，着一身粉色衣裙，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臉上掛着天真無邪的笑。
只見她上前單膝跪下，落落大方說道：“大小姐安好！”
沈璧噗嗤一聲，“你怎麼給我找了個嬌滴滴的女娃娃。”
葉明遠說道：“你別看她年紀小，這是我家看兵器庫的，沒兩把刷子，我怎麼敢拿到你身邊丟人現眼。”
“兵器庫？”沈璧疑惑，“讓一個女娃娃看兵器庫，也只有你葉明遠想得出來。”
葉明遠問道：“你若不信，大可試試她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