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我見青山多嫵媚(一)
“大小姐回來了!”
回到將軍府,已是夜半時分,沈璧還未梳洗,便遣人帶葉明啓回了客房。
阿阮見沈璧回來,像剛撿回小雞崽的老母雞一樣,一會兒找人向老爺通傳,一會兒又茶水伺候着,滿屋子撲騰拾掇,時不時還唸叨着:“哪家大院的小姐不是嬌生慣養着,像我家小姐這樣爲着將軍府的生計奔走的,還是頭一遭,要我說這次立了大功,就得讓那些平日裡嚼舌根的妾室看看,什麼是嫡出的正經血脈!他們算個啥,我呸!”
沈璧笑她像個老媽子,阿阮噘嘴:“本來就是!”阿阮鋪好菊花瓣,便趕着沈璧坐到木桶裡好好泡泡,一身血腥味薰得她直皺眉。
“二房又開罪你了?”沈璧在浴桶裡閉門養神,徐徐問道。
“我倒不怕他們開罪我,倒是心疼小姐,日夜奔波,某些人只知道坐享其成,乘着小姐不在,還想趁火打劫呢。”
沈璧被她說得又好氣又好笑,卻不忍責備,調笑道:“怎麼還趁火打劫了?”
阿阮上前一個白眼,“你別不信,你走沒幾天,這補品就從二房的小廚房,一碗碗端進沉香閣裡,你是沒瞅到那個殷勤勁兒,就恨不得全天下的人知道,咱們侯爺是她辛二孃家的姑爺,一點沒廉恥,好在禁衛軍得力,輕易不能讓人得進去,不然這二房的人啊,非長在沉香閣不可!”
沈璧噗嗤一笑,瞧着阿阮擠眉弄眼的樣,恨不得把二房千刀萬剮。
“小姐。”阿阮見她笑,心裡越發不得意:“笑,你就笑吧,等三小姐成了侯爺夫人,看你還笑得出來。”
“如若能成,倒也是一樁美事。”沈璧答道,事實上,她比任何人都希冀於兩人婚事,如若不是葉明遠病了,還真恨不得現在就把沈亦桃塞到葉明遠被窩裡。
被窩裡?沈璧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不失爲一個……好主意。
“想什麼呢,笑得合不攏嘴。”阿阮問道。她家小姐,她是越發看不懂了。
沈璧叫阿阮把耳朵湊過來,不一會兒,聽得阿阮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發紅了,“小姐,你再這麼不遮攔,小心嫁不出去!”
沈璧見她侷促,便不再打趣她,叫人沐浴更衣,囑咐阿阮把羊皮卷和獸皮都帶上。
阿阮瞧着夜半三更,這兒會去找老爺,恐怕都休息了,便勸沈璧隔日再去找沈澤,沈璧笑道:“誰說我去找阿爹。”
“那你這是去……”阿阮歪頭問道。
“隔壁。”沈璧露出慧黠的笑容,像只狡猾的狐狸。
“啊?”阿阮手足無措,“真要把三小姐往人家被子裡塞啊?”阿阮是真爲難。
沈璧見阿阮當真了,便越發止不住的笑,“誰說我去幹這茬。”
阿阮這才放下心,沈璧又不讓她跟上來,也對,她沒小姐那個身手,眼看着沈璧幾步避開守衛,從沉香閣側院與他們僅只一牆之隔的後院□□而入,阿阮知道,她家小姐的身手越發精進了。
沉香木含蓄的味道淡淡入鼻,是這個味道,沈璧回憶起當時在瀑布下,昏迷之前聞到的氣息,與沉香閣氣味相似,她也只是揣測,心存僥倖,想看看那日的黑衣人是不是葉明遠。
她幾步騰飛,從窗外翻入,小心着地,她步子放得極慢,心不停跳動,見到葉明遠只着了中衣睡下,呼吸微弱,面色蒼白,便嘆了口氣,他這個樣子,怎麼可能從錦州趕過來。
而沈璧不知道,就在她剛離開沉香閣的時候,牀上的人睜開眼,笑了,卻也是一會兒的功夫,不一會兒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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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沈璧跟母親報了平安,便早早在屋外候着沈澤,書房內,沈璧把之前經歷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沈澤。
“麒麟血?”沈澤不可思議地問道,手裡拿着羊皮卷和獸皮仔細打量起來,讓沈澤大爲震驚。
“沒錯,那惡龍最後隕滅的時候說的,阿爹可知麒麟獸?”沈璧問道。
沈澤搖搖頭:“我只聽說麒麟與龍神爲天地二靈獸,麒麟甲無堅不摧,麒麟血可使萬物復甦,讓人起死回生,二獸守着大巳寶藏坐守東西兩岸,你適才去的便是龍神鎮守的地方,妙興決只有一半,想必另一半便在麒麟獸那兒。”沈澤皺起眉頭,嘆道:“罷了,能取得能解百毒的秘術已是萬幸,璧兒當真長大了,有擔當了。”
溫熱的大掌輕撫沈璧的額頭,這是第一次得到阿爹的肯定,往日裡不是老訓斥她,便是嫌惡她行爲像個男孩子,沒有個世家小姐的模樣。
“爹爹言重,這都是女兒應該做的。”沈璧低頭道,“可麒麟血與我沈家有何關係?”
“這麒麟血如若真藏於你體內,是何緣由暫不可知,得細細調查,這件事不可走漏一點風聲。”沈澤再三叮囑。
沈璧明白,身藏麒麟血,能讓人起死回生,若被其他人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
沈澤把羊皮卷收起來交給沈璧,讓沈璧小心看管,便遣人喚來齊太醫,照着解毒方子熬了一鍋藥,沈璧原想着待那熬藥的小廝弄好了湯藥,便偷偷把自己麒麟血放進去做了藥引,這樣既能救活葉明遠,又能把麒麟血的事瞞過去。
她這麼想着,一路偷偷跟着那小廝,坐在房頂上待了半個日頭,也不見那小廝疲倦半分,看來侯爺的藥是一分也怠慢不得。
“你幹什麼呢?”
沈璧一驚,豎着手指湊到嘴邊:“噓……”
葉明啓剛見房頂有一人影,未想卻是沈璧,見她一臉神秘,便陪着她一同躲起來。
葉明啓看看那小廝,再看看沈璧,“你想偷藥?”
“我在救你哥。”沈璧小聲說道。
葉明啓見她神色緊張,“那便大大方方的去救,爲什麼偷偷摸摸的。”
“我……”沈璧語塞,“我不能把麒麟血的事情傳出去,你明白嗎。”
“明白。”葉明啓低聲道,“救了我哥不就爲了嫁給他,好當上侯府的夫人嗎。”
沈璧心頭一顫,這話說得酸溜溜的,就一定得挑這個地方說這些嗎?
兩人僵持不下,也就一會兒工夫,沈璧卻見那小廝不見了,匆忙回頭問了守衛,說是給侯爺送藥去了,沈璧撇下葉明啓,一路輕功猛追,希望能追上那小廝,把麒麟血滴入藥中,葉明啓落寞看着她背影,不悅喃喃自語:“急得跟什麼似的。”
可沈璧還是來晚一步,小廝把藥給葉明遠服下,沈璧唸叨着明日是最後機會,一定得把麒麟血混做藥引給葉明遠服下,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第二日,葉明啓便被叫回了侯府,說是瀘州有軍情,侯爺傷重不易挪動,便讓他回家一趟商討對策,次日便隨了管家一路奔赴瀘州。
清晨,沈璧陪同沈澤用早飯,後院小廝急火燎跑過來,還沒站穩,一咕嚕摔了一跤說:“老爺!他,他……”
沈澤斥責:“慌什麼慌,天大的事,慢慢說。”辛二孃立馬端了一碗漱口水給沈澤,屏退了旁人,才把那小廝放進來,這人沈璧認得,是昨天伺候葉明遠喝藥的下人。
卻聽那小廝激動說道:“侯爺他,他醒了,昨兒服了湯藥,剛纔便醒了。”
“啪”沈璧指尖一抖,銀色筷子落地。
不可能,沒有麒麟血,葉明遠怎麼可能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