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哥哥!真的是你!”一個嬌嫩的聲音撲過來,我和衛咎回頭一看,一位小公主正小跑過來,看見衛咎兩眼放光,水汪汪的大眼珠裡閃爍着驚喜。不等跑近就直接撲倒在衛咎懷裡,“音兒又見到你了!好開心!”
我這才反應過來,行禮道:“參見音公主。”
音公主轉過頭,不悅地看着我:“你是誰?爲什麼待在我的咎哥哥身邊?難道你不知道咎哥哥是本公主的人嗎!”
“真是小小年紀鬼精靈,音兒,過來,身爲公主,怎可如此胡鬧?”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我再扭頭一看,嚇得趕緊跪在地上,“參見皇上。”
來人正是由丞相父親陪同的大慶王,身着明黃色的龍袍,威嚴的氣勢震懾全場。衛咎也行禮:“微臣參見皇上。”
“起來吧,都起來。”大慶王今天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直接讓我們起來後,又看了看我,露出三分笑意,“衛愛卿,這就是你常提起的妹妹,衛知還麼?”
我又低下頭,道:“小女正是。”
父親說:“承蒙皇上厚愛,記得小女名字。”
大慶王意味深長地說:“當然記得,那日愛卿提出讓朕的太子娶你家的幺女爲太子妃,可不就是衛咎婉言謝絕的麼?”
我聽了心裡打了個問號,原來父親曾在皇上面前提起此事?而且衛咎還幫我說話?可是,爲什麼那日我問起他,他卻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呢?
聽了這話,父親立即誠惶誠恐道:“皇上恕罪!”
“丞相,你何罪之有啊?”大慶王笑着問。
衛咎放開音公主,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回答道:“皇上,微臣之所以拒絕丞相的提議,是有原因的。”
“哦?這倒奇了,你的妹妹和朕的皇兒,怎麼就配不到一塊去了?”大慶王奇道。
“回皇上,微臣與微臣的父親一同在朝中任職,且都身居高位,得到了皇上的許多殊榮特權,權利過大,那麼其他老臣自然會有所異議,若再將臣妹嫁於皇室,與皇室結親,那麼朝廷內外必定會有所非議。功高蓋主,欲速則不達,微臣每日只恐不能畢恭畢敬侍奉君上,哪裡還敢再與皇上您結親呢?”衛咎說完,大慶王大笑道:“好!好!欲速則不達,愛卿好胸襟,自古以來,站得越高的人,也就摔得越重,愛卿此意,朕已明瞭,如今太子已娶了太子妃,朕也不必強求,不過愛卿需知,妹妹不能嫁,可是朕的愛女,卻需找到合適的人選,愛卿可要做好準備。”
“回皇上,臣一定竭誠竭力,爲皇上排憂解難。”衛咎說完,大慶王十分滿意地看着他,道:“此事無需愛卿憂心,只需你到時候準備好當朕的女婿就是了!”
衛咎猛地擡頭,“陛下!”
“誒!”大慶王擡手示意打住,“愛卿無需多言,你若是擔心文武百官非議,朕自有辦法堵住他們的嘴,此事就這樣定了,待公主及笄,你就迎娶她過門!”
“父皇父皇!太好了,等音兒及笄,您就要將音兒嫁給咎哥哥嗎?父皇父皇~”音公主聽了,樂得跑去抱住大慶王的大腿。
大慶王低頭看着小公主,無奈一笑,再看衛咎,道:“愛卿如此受歡迎,朕恐怕日後音兒長大,要和她姐姐搶夫君。”
衛咎心不在焉,對此只得勉強一笑,“陛下所言,實令微臣惶恐至極。”
大慶王笑而不答,反轉向我,道:“威遠啊,你這女兒倒生得標緻,既然不能與朕的皇兒結成良緣,也該在京中八大家族裡挑一個合適的人選,你道如何?”
丞相俯首,謙虛道:“陛下厚愛了。”
我心裡一個疙瘩,這個老皇上怎麼這麼愛幫人做媒啊?先是衛咎後是我,他這是閒得慌吧!
“朕細想之下,倒有一人與你女兒十分般配。”大慶王一說,我心頭就浮現出不好的想法。只聽得~“京官兆尹的獨子石簡,相貌年紀,身份性情,都是上上等的。”一說完,丞相父親便準備好了地跪下磕頭,“謝皇上賜婚,皇上厚愛,臣感激不盡。知還,你還愣着幹什麼?”
我被迫也跪下去,跟着說:“謝皇上賜婚。”
心裡卻哭笑不得,石簡?上一世的好兄弟,這一世竟變成了賜婚的對象?這真是離奇古怪!
在場所有人臉上頓時都喜氣洋洋,除了我和衛咎,這賜婚,可不是說着玩的,時候一到,難道真的要嫁給石簡?
一想到既熟悉又陌生的石簡日後要成爲我的夫君,我臉上表情便扭曲地不能再扭曲。
“怎麼?衛家幺女,你似乎不太樂意?”大慶王似察覺到我的表情,臉色微微沉了下來。
不等我說話,身後響起大步向前的腳步聲,一個人走過來便抓住我的手,朗聲道:“父皇!兒臣有意見!”
“咦?你這又是從哪冒出來的?儀哥哥?”音公主抱着衛咎的手臂,好奇地叫出來人的名字。
被抓住手的我一驚,隨後擡頭,看見了英氣逼人威風凜凜的言儀,他面向大慶王,雙目與之直視,一點猶豫也沒有,經歷了幾年邊疆風霜的他,此時看起來分外地果敢,有決斷力,一邊衛咎的臉色更難看了。我則不知他爲何會出現,還幫我說話,更不知他的出現對我而言是喜是憂。
“你不在你的將軍府待着,跑來這做什麼?”大慶王眯起雙眼,說實話,言儀的長相,倒是幾位皇子中與他最爲相像的,而且行事風格也極爲相近,幾位皇子中,大皇子無爲,二皇子隱忍,三皇子衝動,四皇子文弱,唯有他,是個血氣方剛的錚錚男兒,可惜,越是這樣,大慶王越不會把太子之位給他,因爲太過相似,大慶王也擔心,自己年輕時曾做過的事,這個酷似自己的兒子,會不會重蹈覆轍。他如今尚在中年,皇位還沒有坐夠,若是讓言儀當了太子,恐怕他的皇位就做不久了,唯有將言儀指派到邊疆守衛,離得遠遠的,方能保證始終。
“父皇,您不能擅做主張將她許給別人!”言儀聲音沉鬱頓挫,如今聽在我耳中,倒覺得十分天籟。經歷了剛纔的事,他還能爲我說話,真是沒有想到。
“哦?你倒說說,爲何不能。”大慶王並沒有因爲他態度不恭敬而露出不悅,反而頗感興趣地看向言儀緊緊拉着的我的手。
言儀這才低頭瞟了我一眼,看到他還拉着我的手,不但沒有鬆開,反而拉得更緊,他收回目光,專心看着大慶王,道:“那是因爲,這個女人,是兒臣看中的!”
“這倒奇了!你一連戍守邊關多年,纔回京半日,這半日裡也不曾見過她,何來的看中?”大慶王一臉探究。
言儀自信一笑,“父皇此言差矣,雖然這幾年兒臣不在京中,保不齊幾年前兒臣也沒有見過她?實話說來,早在幾年前的上巳節裡,兒臣就因上蘭溪山打獵,遇見了迷路山中的衛四小姐,因護送她回家而相識一場,在之後,兒臣離京之時,衛四小姐還特意從丞相府溜出來在城門相送,臨別前還贈了兒臣一盒藥膏。種種情意,今日兒臣回來,剛要一一回報,父皇卻亂點鴛鴦譜,兒臣自然不服。”
大慶王聽完,眉一挑,“哦?竟有這等淵源,衛愛卿,卻不曾聽你提過呀?”
丞相父親忙拱手道:“回陛下,此事,老臣卻是,不知。”
“哦?連你也不知道,看來確是私相授受了!”大慶王此言一出,嚇得我趕緊匍匐在地,“陛下明鑑,臣女與五殿下,從未做過越禮之事!”
心裡暗暗叫苦,言儀啊言儀,你這是幫我來,還是害我的?該不會是因爲我沒照顧好重明,所以用這種方式報復我吧。
言儀見狀,也跪下,沉聲道:“父皇莫要想歪,兒臣與衛四小姐,雖有幸相識,卻不曾相知,加上今日,也不過才見過四次面而已!”
大慶王哈哈大笑,“有趣!有趣!朕多日不曾見過如此有趣的事情了,愛卿,你來看看,朕纔想着,你的女兒與朕的皇兒有緣無分,又來了個有緣分的,看來啊,你我這親家,是註定要結成的!”說完,寬容地招手,“你們兩個,也都起來吧,朕剛纔不過開句玩笑,就把你們嚇成這樣了?老五,你倒是個速戰速決的,纔回京,就把夫人給找好了,行了,既然如此,朕就擬了詔書,將這門親事公佈了吧!只是苦了衛家幺女,日後老五千裡蓬徵,你也是要跟着去的了。”
此言一出,言儀先是一喜,再是一怔。看向我,我亦回看他。
大慶王這句話的意思,卻是,就算言儀沒當成太子,他也是不能在京中久居,只能繼續赴往邊關戍守。
我聽在耳中,爲這一刻言儀眉宇間的輕皺眉而心疼,就因爲他是有鐵腕能力的人,所以要這樣防着他,調遣地越遠越好。這和驅逐,有什麼區別?
我一咬牙,向大慶王俯首,將頭貼於手上,行了標準的宮禮,道:“多謝陛下首肯臣女與五皇子的婚事,臣女有個不情之請,希望陛下應允。”
“你還有什麼請求,說來聽聽。”大慶王道。
頓了一頓,我說:“既定婚約,完婚之時則在臣女明年初冬行了及笄禮後,望陛下首肯,允許從現在開始到完婚之後,讓五皇子一直留在鄴京!”
我說完,匍匐不起,無法看見衆人的表情,只感覺到一瞬間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一下。
許久,大慶王威嚴的聲音才傳來,“想不到,老五竟娶了個如此了得的寶貝,你,起來吧,這個請求,朕允了!”
我驚喜地擡頭,看到大慶王威嚴的臉上有絲絲動容,就知道是他的確也於心不忍五皇子這兩年受的苦,所以才同意了。如此,我便鬆了口氣,再拜謝恩,“多謝陛下。”
一年多的時間,夠言儀在鄴京城裡,做他要做的事了。
謝恩起身,再看向言儀時,他眼裡多了抹複雜。我衝他安撫一笑,以示我沒有惡意,他也抱拳,向大慶王謝恩,“多謝父皇成全!”
“行了,別謝來謝去的了,朕今日不過是來園中走走,也該回御書房了,愛卿,同我去罷,讓這對小兒女獨自待上一會。”大慶王向衛咎招手,衛咎看了我一眼,臉色慘白慘白的,像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一樣。
我別過頭,狠下心來裝沒看見,默默想着,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一直到大慶王一行人遠去不見時,我心裡那沉重的負罪感纔算減輕了些,言儀收回目送的目光,轉而看向我,帶着探究,“你今天,爲什麼幫我說話?”
我聳聳肩,“我不想欠誰人情,你幫了我的忙,我也回報一下而已。”
言儀眼神複雜,“你……可知我方纔並不是真心幫你?我以爲,父皇在爲你賜婚,所以故意破壞你的婚事,才搬出從前的事……”
我鬆口氣,“沒關係,那樁婚事的確是我不願意的,你說,反而幫了我的大忙,嫁給你,比嫁給他要好上許多。”我可沒辦法想象我會和石簡那傢伙一起生活,光是起這個念頭就夠讓人毛骨悚然雞皮疙瘩掉一地了。
不知爲何,聽到這話,言儀脣角控制不住地上揚,語氣也輕快了些,“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本來就想嫁我?”
我不客氣地打破他的幻想,“那當然……是不可能的!這樣做,只不過是換個方便點的人而已,還有一年多,這麼長時間,不可以不出現變故,夠解除一樁婚約了。”
言儀上揚的脣角頃刻變平,眼神也變得可怕了,略一俯身,籠罩住我所能見的所有空間,陰沉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拿我當擋箭牌?!”
“幹嘛這麼兇?本來你也不喜歡我,不是嗎?剛剛在容華殿還要殺了我,想必是極其不願意娶我的吧,你也說了,這樣做不過是爲了毀我婚約,自然不會賠上你自己的婚事,對吧。”我覺得我真是善解人意極了,然而言儀卻越聽臉越黑,最後咬牙道:“衛知還,我現在真想把你的脖子從你的頭上擰下來!”
他說得極其可怕,我聽了噗嗤一笑,“什麼?把我的脖子從我的頭上擰下來?啊哈哈哈,大將軍,您該不會是邊塞的風沙吃多了腦子也壞了吧?你的脖子原來長在頭上,這還是第一次聽說,哈哈哈……”
言儀這才意識到一時口誤說反了,那臉色,又黑又紅的,可笑極了。
“衛知還!你不要太得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