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7】出手(一)



菁蘺攙扶着衛靜往傅太妃的慶德宮走着,因來得時間久了,手上的暖爐已經冷卻,失了溫。更加感覺到冬雪的刺骨,只消風輕輕一吹,便感覺雪絮吹入了衣衫裡。更是加快了步伐,此時香草送了大夫出府,便追了上來。“主子,奴婢有事要稟報。”

衛靜停下腳步,笑聲柔和地道:“可是有什麼發現?”

香草眼神裡帶着一絲精明,開口:“方纔奴婢送李、徐二人出府,李大夫不小心從懷中掉落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衛靜脣角漫出了一縷無聲無息的笑意,“本宮早已料到此事是喬可欣一手策劃,還當真是小瞧了她。”

“區區一個大夫,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錢,定與喬氏有關。主子,是否要奴婢派人去追查?”

衛靜淡淡地道,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用,留着喬氏我還有一些用處。”

到了慶德宮,伺候在太妃身側的安姑出來相迎。

“奴婢見過側妃,側妃吉祥!”安姑亦是隨傅太妃從皇宮裡出來的老人了,言行舉止都恰到好處。

衛靜亦是行了一個平禮,太妃身邊的人她不敢怠慢,笑道:“太妃娘娘在嗎?本宮有事要稟報。”

安姑面露一絲難色,道:“側妃來得不巧,今日恰好太妃娘娘頭風又犯了,已經吩咐了下去任何人來都不見。”

衛靜的眼神偶爾凝滯,轉而又是副關切的模樣:“太妃娘娘可有什麼大礙,請大夫來瞧了嗎?”

“不瞞側妃,娘娘自從入了冬以來就總是頭疼,大夫看過了,是老毛病,一時之間也好不了。”安姑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擾了,還請姑姑好生照顧太妃,我明日再過來請安吧。”衛靜瞥了一眼緊閉的殿門,而後便告退了。

香草與菁蘺各在一邊攙扶着衛靜的手,主僕三人緩緩走出了慶德宮。

“這太妃娘娘早不頭疼晚不頭疼,偏在這個時候頭風犯了。”香草不滿的嘀咕了一句。

衛靜只是淡然一笑,“從來沒聽過太妃有頭疼的毛病,她哪裡是頭風犯,分明是不想聽雪堂的事管罷了。”

事情發生雖然才一個時辰不到,但是依傅太妃的心計,必定處處都是她的眼線,這件事恐怕早已得知了。

不過這樣更好,喬可欣的事情沒人查得出來,那麼楚柔便會更加憎恨喬可欣,她心中的恨會越發激烈,就像一顆帶毒的種子,遲早會萌芽成長。屆時就讓她與喬可欣慢慢互相殘殺吧,而她,坐山觀虎鬥就好了。

但是,傅太妃又究竟打的什麼主意?到現在衛靜仍是猜不透,若說以她的身份,僅僅是羽墨言的養母罷了,自先帝辭世新帝登基後被陛下封爲太妃,而陛下又應允她跟着得以晉封爲清陽王的兒子一同過來幽州養老,那她應該非常珍惜目前的身份與地位,從而維護羽墨言纔是。但是她明明就是以一個旁觀者的態度去看待這座王府裡的勾心鬥角,不僅沒有設法阻止,便是推波助瀾,任由她們在王府裡興風作浪。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根本不是與羽墨言一條心的,那麼,她是唐太后的人?這個想法一出,就馬上被衛靜推翻了,據她所知,傅太妃與唐太后明爭暗鬥多年,她們不可能結爲同盟,站在同一陣線的,如今更是敵對相向。

如此想來,傅太妃定有更多不爲人知的秘密與計劃。思及此,衛靜只覺得身後一片陰涼…………

楚廂庭。

一羣小廝在院外打掃着積雪,一連二日都下雪,雪已積了厚厚的一層,雪裡還有着些許落葉。初七的聲音響起,“這裡,還有那邊,都掃乾淨了,否則因雪滑害主子摔倒,有你們好看的。”

“是!”幾人都同時應聲,初七是蘇里雪從沁羽皇宮中帶來的,用旁的話來說,算是半個主子了。平日裡她與秋境說的話沒有人敢不從。

院外走過兩個婢女,隱隱聽見在細聲討論着什麼,貌似與什麼滑胎之事有關。初七迎了上去,笑問道:“二位姐姐,不知是發生了何事?”

二人見是初七,急急行了一禮:“初七姑姑吉祥!”

誰都知道初七是孔側妃身邊得臉的紅人,自然是尊敬有加,所以也未曾隱瞞,將自己知道的關於聽雪堂方纔發生的一切娓娓道來。

初七暗沉了一下臉,方纔笑道:“我知道了,二位姐姐先去忙吧。”

二人躬身輕輕行禮後便離開了。

內殿。蘇里雪剛哄睡了淘淘,難得有一時的空閒,於是此時正脫了鞋子,勾着腳在軟榻上看書。正殿向南皆是大窗,糊了明紙透進外面青白的雪光,反倒比正堂還要明亮。

此刻沒有喧譁,一片安靜。火爐裡上好的炭燒得正旺,偶然聽得到“嗶剝”一聲輕響汩汩冒出熱氣,連外頭漱漱的雪聲幾乎都纖微可聞。

蘇里雪微微側首,髮髻上點綴着的一支珠釵垂下細碎的銀線流蘇搖搖晃晃,末梢垂下的珠翠隔着肌膚沁心而入,一陣冰涼。正低着頭翻閱着書頁,此時初七進了殿。

“主子,方纔奴婢聽到一個消息。”初七稟着。

蘇里雪放下手中的書,“是何事,你如此急着跑進來。”

初七緩緩地道:“奴婢方纔聽說今日聽雪堂可是出大事了。聽雪堂的那位據說月信已有三個月未來,自稱有近三個月的身孕,被喬夫人的一記紅花葯將孩子打下,可是衛側妃請了大夫,診斷出她並非有孕,而是月信紊亂,如今見紅也只是因服用了去血化瘀的東西,二人各執一詞。但沒有確切的證據,所以此事不了了之。”

“就沒有人管這個事了嗎?”蘇里雪心中若有所思,自淘淘被害一事之後,聽雪堂好久未有動靜了,如今喬可欣竟大搖大擺地去害楚柔,而楚柔有孕一事,十有八九真的。

先是將陷害淘淘一事嫁禍給楚柔,害她被幽禁;此時又用藥害她滑胎,前面的陷害,目的就是爲了讓她無反擊之力罷了。喬可欣平日裡倒看不出有這麼精明。

“據說衛側妃已經去稟報過太妃娘娘了,可是太妃推脫頭疼,不願管。”初七將所知道的一切都緩緩地說着。

“她自是不願管。”蘇里雪冷哼一聲,“那王爺那邊呢?”

“王爺這幾日都不在府中,有人說喬夫人正是趁着王爺不再所以纔敢造次的。”

“罷了,既如此我們也不用理會,而且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王爺想必也是清楚的。”至此,蘇里雪已無心看書。

上一回喬可欣失了孩子,而害她的人想必就是楚柔,此番她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女人之間的戰爭真是

可怕,勾心鬥角,無一日安寧。

可是喬可欣竟然將主意打到她孩子的頭上了,那就休怪她不客氣!

忽然聽見一陣如銀鈴清脆的笑聲已到了門邊,正要出去看個究竟,厚重的錦簾一掀,一陣冷風伴一張嬌俏的笑臉展示在前。只見離若捧着一束紅梅在手,掩飾不住滿臉的歡快與得意,嚷嚷道:“孔姐姐,我方纔路過上梅林,就摘了這些梅花,你看好不好看”

“你看你,衣服都不多披一件就跑出來,凍着了可怎麼辦?”蘇里雪的眼神中流過一絲憐惜,招手讓她過來一起坐。

離若一股風似的跑了過來,跺腳縮手呵着氣道:“姐姐這裡好暖和,外頭可要凍壞人了。”今日她着的是一身大紅織錦鑲毛衣裳,顯得十可愛與喜氣。

蘇里雪望了一眼方纔跟在離若身後的兩個奴婢,只見她們一臉着急擔心的模樣。蘇里雪佯裝生氣地道,“下次你們主子過來記得給她披件衣裳,否則感染風寒可是要唯你們事問。”

“奴婢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下人急忙跪下,一臉的害怕。

“姐姐不要怪她們,是我想着要來看姐姐,所以來得急了些。”離若馬上替她們辯解。

蘇里雪這才和顏悅色道,“你既愛護她們,便仔細着自己的身子,若你有什麼差池我肯定不饒過她們。”

“知道了我的好姐姐。”離若的手纏上蘇里雪的手臂,撒着嬌。蘇里雪擺手,示意那兩個奴婢先退到一邊伺候。

初七將火爐推過來,離得軟塌更近了,又去找了個湯婆子,遞到離若手中,“離主子,先暖暖手吧。”

離若笑得如花一般甜,“那你將這花拿去插着吧,我看那個花瓶就極好。”離若指着暖閣牆角案桌上的花瓶,前幾日還有鮮花,今天已經空空如也了,想必是花殘了,初七已經拿去扔掉。

初七笑着接過,“前幾日奴婢也日日去摘花,但是這幾天實在是太冷了,都懶得不想出門。離主子倒是勤快,每每過來都給小姐帶新鮮的花來,這也省了奴婢出門的功夫呢。”

“你倒是想偷懶,那罰你做一些好吃的糕點吧,我可餓壞了。”離若杏仁大的眼珠狡黠地轉動,嘴角含笑。

初七與蘇里雪四目相對,皆是會心的一笑,初七道:“糕點早就準備好了,奴婢這就去拿。”

離若面帶一絲不解,“姐姐,初七難道早就料到我今日要過來嗎,都不用我開口糕點已經準備好了。”

“你啊!”蘇里雪放下手中的書卷,替離若拂去沾在髮髻上的雪花,“我早早已經讓初七備下了糕點,若你不來,就讓她給你送過去。”

離若嬌笑道,“姐姐待我真好。”

蘇里雪瞧着離若,越發的喜歡她,只覺得如自己的親妹一般,而她又是那樣的單純可愛。在自己的疼惜與寵愛下,她越發的依賴蘇里雪。更是呈現出與初見時不一般的孩子氣,初識時還有幾分故作成熟的氣勢,如今只剩下如孩子般的燦爛與天真。

然而有她相伴,蘇里雪覺得慶幸,原以爲她再也不可能擁有朋友,幽州之行,卻讓她多了個妹妹。而今,能夠伴在她愛的男人身邊,還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大概就是最大的福份了。一生若生以此終老,已是比旁人要幸福許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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