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麗提出來要去參觀塑形內衣廠,楊銳欣然同意。
工廠的女工看到楊村長陳廠長陪着一衆領導走來,紛紛放下了手邊的活,禮貌起身,微笑問好。
石秀麗擺擺手,示意大家不必如此,該幹什麼幹什麼就是。
工廠的流水式生產線引起了石秀麗的極大興趣,忍不住向楊銳討教。
楊銳沒必要搶功,坦言這都是陳廠長的業務範疇。
陳天輝這兩年在外資企業打工得到了長足的成長,一個是心態,在面對領導時不像張紹本李振堂還有他們家六叔那樣多少都有些緊張,二一個是口才,把一個簡單的流水式生產線講了個頭頭是道。
鬼佬是怎麼創造出這種生產模式的,這種流水化的生產模式又有哪些優勢,其弊端又在哪裡,又該怎麼規避這些弊端所帶來的潛在風險……
逼逼叨叨,說了十分鐘還不止。
可是把楊銳給氣得不行。
石秀麗的理解力相當不錯,記憶力也不差,當即便展開了聯想,如果把鄉里的兩家企業也改造成這種流水化的生產操作模式,會不會大幅度提高生產能力並降低生產成本呢?
似乎值得一試。
工廠還有一個現象引起了石秀麗的好奇。
這麼大一個廠,怎麼沒看到幾個管理人員呢?
陳天輝解釋道:“我們每一條線都有一名線長,每五條線還設了一名總線長,不管是線長還是總線長,她們既是管理者也是生產者,所以,您從表面上是看不出來她們的管理者身份的。”
石秀麗聽了,若有所思。
國營廠爲什麼做不到這種管理模式呢?
參觀完了內衣廠,石秀麗又提出來去武校看看。上任之前,婁縣長就叮囑過她,只要去崗南村,一定要見見柳老英雄,替他向柳老英雄問個好。
楊銳報復性地命令陳天輝留在廠裡好了,並株連到了陳家蒼子輩二房頭老六,責令其立刻返回村小學工地。
聽到村小學那邊正在動工,石秀麗隨即改變了主意。
發展經濟雖然重要,但教育工作卻始終是重中之重,剛纔過來時沒注意到村小學那邊在動工,石秀麗擔心楊銳急於求成,再把村小學給耽誤了。
楊銳自然歡喜應允。
鄉長看的地方越多,停留的時間就越長,他的那顆齷齪之心就越能夠得到滿足。
按楊銳的指示,村小學的改造工程要往好裡建,往大里建。於是乎,陳蒼嶺拿出的第一版改建圖紙可謂是大手筆。
建一幢三層高的樓。
每一層六間教室外加兩間教師辦公室,以及兩間其他用途的房間。
楊銳當時看過之後,對陳蒼嶺的大氣給予了充分肯定,然後一不小心便把那張圖紙給撕了。
重搞吧。
在你原有構思的基礎上,再翻個三倍四倍的就差不多了。
三倍四倍,那就是十幾層高的樓,咱這建築隊的水平不夠哦。
當時還是黃大龍給陳蒼嶺解的惑。
咱家建築隊有把握蓋幾層?
陳蒼嶺比劃了一個六。
那就蓋兩幢六層樓嘛,順便把佔地面積搞大點,一層弄他個十間教室,反正村小學緊挨着稻穀場,地皮不夠用,就把稻穀場給吃進去。
還有建築標準的問題,陳蒼嶺的最初預算也被楊銳給否了。
陳蒼嶺的最初構思是建造混磚結構的樓房,用頭等的建築材料,不算工錢的話,一平方米大約需要八十多塊。
而楊銳做出的決定卻是改爲混凝土結構,一平米的建造成本直接翻了小一倍,達到了一百五一平,跟他的新宅保持在了同一水平線上。
工地上,石秀麗聽着陳蒼嶺絮絮叨叨講完了這些過程,當即唏噓不已。
她還是小覷這位楊村長的情懷了。
“楊村長,我有一事不明,這村小學的改造按高標準來我能理解,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嘛,可爲什麼要建那麼大的樓呢?”
是啊。
一層十間教室,一幢樓六層,兩幢樓加一塊便是一百二十間教室,一間教室可容納五十名學生,一百二十間便是六千人的容量,你把你崗南村的村民全都塞進去也用不完呀?
情人面前不說假話……啊呸,真人面前,楊銳實話實說道:
“一個是我想把鄰近幾個村的小學生都弄到這邊來上學,把好的資源集中在一塊,才能把效應發揮到最大化,二一個我還想把鄉中學給搬過來,實在不行就搞個石崗鄉第二中學,等村裡賺到錢了,我就花大價錢去外面招募最好的教師……”
但見石秀麗的表情越發不解,楊銳連忙接着解釋道:
“我這樣打算還是存在很大私心的,你想啊,只要我能拿得出足夠多的錢,就能招募到最好的教師,有了好的教師,就不怕咱們朝明縣其他鄉的學生不來我這兒,甚至有可能吸引到別的縣的學生。”
石秀麗點着頭,但疑問並未消失,你這樣做,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這些學生在我這邊讀過書,勢必回對我這邊產生一定的感情,等他們進一步讀了中專大專甚至是大學,畢業時就有可能回想起崗南村,而這時,我這邊剛好又有適合他們的工作崗位……”
換說到這,石秀麗恍然大悟。
“楊村長,你想的可真遠啊!”
楊銳謙遜道:“不是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麼,我這是不是叫未雨綢繆啊。”
石秀麗開心的笑了。
億元村絕不是一個夢。
億元村只是夢想的開始。
至於這個夢想的終點在哪裡,她只能說:
她看不清,看不全,因爲太宏大,太壯觀。
這樣的一個夢想,似乎比駕馭一個鄉一個縣甚至是一個市來的更有誘惑力。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辭掉鄉長職務,來這崗南村和小楊村長肩並肩一起奮鬥,一起實現這偉大夢想。
……
趙公博收到了崗南村那邊傳過來的通知,說惡霸村長請了省城最大牌的專家,禮拜天下午要來崗東村給村民講課,讓他提前做好準備。
通知人還特意叮囑說,能請到這麼大牌的專家屬實不容易,希望崗東村那邊可千萬別掉了鏈子,一個是場地還有設備,另一個則是聽課的人數。
場地不難解決。
崗東村也有個村小學,小學裡有塊操場,可以多叫些人過來連夜搭建一個大涼棚,這樣的話,禮拜天不管是大晴天還是下雨天,都不會耽誤了事。
設備也沒什麼大問題。
把村廣播扯過來就是了,這樣的話,就算有些村民實在不願意過來聽課,貓在了家裡也不得不聽。
讓趙公博頭疼的是,聽課的人數該怎麼給湊足了。
能有個五六百人那是最好不過,達不到這個數,能湊到兩三百也算是保全了臉面,可趙公博擔心的是,到時候恐怕連一百人都聚不到。
畢竟,他做爲一村之長在自來水廠這件事情上飽受詬病,幾乎和全體村民形成了對立兩面。
正犯愁,細仔欣喜來報,說惡霸就要過來了。
猶如瀕死之人忽見到傳說中的醫仙聖手一般,趙公博霎那間欣喜若狂,惡霸來了,那一切難爲都不叫個事。
備酒備菜,爾等衆人隨老夫速速與村口迎接!
楊銳確實是爲教授講課一事而來。
這件事上,陳婉婷搞得他很被動。
原本想的只是在中山醫隨便找個看上去有點資歷的教授就成,哪知道,春花妹子撿個棒子當成了針,居然幫他請到了傳染病教研室主任,中山醫七大招牌之一,中華醫學會傳染病分會主任委員,蔣國華教授。
這大牌,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了崗南崗東兩個村的村民全體跪聽都不足以表達出應有的尊重。
更讓楊銳頭疼的是,蔣教授還嚴詞拒絕了他的酬謝金。
春花妹子傳過來的原話是這樣的:“蔣老師說,能讓村民們該吃河水爲自來水,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大好事,做爲一名醫務工作者,理當奉獻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蔣老師還說,去給村民們講課是他的分內之事,跟他提錢,那不是尊重他,而是羞辱他。”
錢的事,可以先放到一邊。
人家蔣教授高風亮節,他楊銳的格局也不低,蔣教授不樂意肥了自己的腰包,那就過上些日子,給他的教研室捐上一筆錢就是。
三萬五萬的,隨便灑灑水啦。
但接待方面,必須要做出最高規格。
黃大龍做司機,虎頭奔車接車送是必須的。
把二舅從市裡面叫回來,順便搞點稀罕海鮮,在家裡做上一餐就算在省城也吃不到的海鮮大宴也已經安排妥當。
剩下的一件最重要的事,便是課堂的安排。
楊銳本打算讓蔣教授分別在崗南崗東兩個村講上兩堂課,但後來又改變了主意,一來是因爲這樣的安排有些累人,蔣教授畢竟已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二來,楊銳很想通過這件事達到一個險惡目的。
讓兩個村的村民放下幾百年的恩恩怨怨,老老實實地坐在一起聽蔣教授講課。
這目的看似難以實現。
但楊銳卻是頗有把握。
多大點仇?
多大點恨?
在大團結的面前能算上多大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