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先生,喝點湯吧。”小蝶將盅子放在書桌上。
“你先放着吧,我一會兒再喝。”賽神仙的目光沒用從書上離開,語氣有些冷淡。
“冷了就不好喝了,賽先生嚐嚐吧,這可是我煲了兩個時辰的湯呢。”小蝶有些期待地說道。
一聽是小蝶親自煲的湯,賽神仙頓了一下,隨即,語氣更冷:“我不愛喝湯。”
小蝶的眼中閃過一抹失望的神色,隨即,她期待地問道:“那賽先生喜歡吃什麼,我下次去學了做。”
“不用了,那些有下人去做。”
“可是……”
“不用可是了,這些事情不是你應該做的。”
小蝶的眼中露出一抹委屈的神色,隨即上前,將清水倒入硯臺中,幫他磨墨,磨好了之後,用狼毫沾了墨水,遞給賽神仙,因爲她知道,他又看書做筆記的習慣。
賽神仙在接過毛筆時,冷不防地,手指碰到了她的手,像是觸到了開水一樣,趕緊將手縮了回來,冷淡地說道:“你將毛筆放在那兒吧,一會兒我自己拿。”
“好吧。”小蝶失望地將毛筆放下。
就在這時,她看到他的肩膀上掉落了幾根頭髮,忍不住便想將那幾根頭髮給撿起來。
可是賽神仙卻像是躲避瘟疫一樣閃開身子,蹙眉:“你在幹什麼?”
“賽先生,你的肩膀上有頭髮。”他不信任的眼神讓她有些傷心。
“我自己來就好了,你該做什麼做什麼去,我也忙着呢。”
“可是賽先生,你昨天交代我的書,我已經看完了,讓我臨摹的字帖,我也臨摹完了。”
“是嗎?”賽神仙終於擡起頭,“那我考考你。”
賽神仙提了幾個問題,小蝶皆是對答如流。
對於這個徒弟,賽神仙表面上不說,心裡卻是十分滿意的,小蝶不僅尊師重道、勤奮好學,而且過目不忘,懂得舉一反三,若是好好栽培,他日,她的盛名定不在他之下。
只是,可惜了……
他在心中暗暗嘆息了一句。
見他的面上閃過一抹憂傷,小蝶擔憂地問道:“賽先生,你是有什麼心事嗎?”
“這些不是你需要操心的,明天把書房裡第四個櫃子裡關於機括的書全部看完,知道了嗎?”賽神仙又恢復了嚴肅認真、不近人情的模樣。
小蝶總覺得最近的他對自己有些疏遠,不像是剛收她爲徒時的熱情,可是具體疏遠在哪裡,她又說不上來。對於自己對書中不理解的地方,賽神仙照樣會進行詳細的講解,直到她將知識完全消化爲止。
難道是自己想錯了。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小蝶覺得,也許這一切並不是她的猜測。
下雨的時候,她幫他撐傘,可是他卻避了開去,自己去室內再拿了一把傘。颳風的時候,她想幫他披上一件披風,他卻說自己一點都不冷,冷冷地一個人先走了。
他與她之間的話越來越少,到最後僅止於兩個人在學術方面的討論。
小蝶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自己哪裡做的不好,惹得賽神仙討厭了。
見小蝶日復一日地愁眉苦臉,那一日,趁着小蝶外出,冷浣兒敲了敲門,進了賽神仙所在的地窖。
“賽先生真是日理萬機啊,平日裡想見你一面都不容易。”冷浣兒調侃道。
“你這不是不請自來了麼?”賽神仙反問道。
冷浣兒笑了,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纔好整以暇地說道:“賽先生,看你孤家寡人多年,我今日便幫你做個媒,可好?”
“做媒?你不是一心想着復仇大業麼?什麼時候也開始關心起我的終身大事了?”賽神仙放下書本,睨了她一眼。
“話不是這麼說,我與賽先生好歹也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間相互關心是應該的。”
“哦?”賽神仙來了興趣,“那你倒是說說,你打算怎麼給我做媒?”
“賽先生平常孤身一人漂泊慣了,定會時常感覺孤單,這時候,身邊若是多了一個知冷知熱的人,想必人生會更加的精彩。賽先生你驚採絕豔,乃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人才,這樣的人才最忌孤單,一旦想不開,便會鑽進死衚衕,難道先生希望最後成爲林和靖那樣梅妻鶴子的人麼?”
“梅妻鶴子又如何?自有一番清淨。”
“此言差矣,賽先生年紀輕輕,何必按照那些老八股的思想來生活。避世雖是清閒,那也是對自己人生的不負責任,賽先生覺得我這話說的可對?”冷浣兒狡黠地眨眨眼。
賽神仙不得不承認她這話確實說的對,便說道:“不知冷姑娘打算介紹哪家的姑娘給我?”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覺得小蝶就不錯,本身性子就淳樸善良,又勤勞又溫順,更何況,她現在認你做師父,跟着你學習奇門遁甲之術,想必過不了多久,便能登大雅之堂了。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這樣的妻子,你上哪兒找?”
聽到此處,賽神仙的眼裡閃過一抹傷感。
冷浣兒是何等聰明之人,一看他這樣,便察覺到此事定大有文章,不由得追問道:“賽先生爲何沉默不言?”
“實不相瞞,並不是小蝶本身不好,我也傾心小蝶已久,只是我與小蝶……”他悵惘地嘆了口氣,“不合適啊……不合適啊……”
“我命由我不由天,有什麼不合適的?賽先生如此通透之人,難道不相信人定勝天麼?”
“冷姑娘不知道,此時並非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他的臉上閃過一抹痛苦與掙扎,“小蝶她……小蝶她真的不能與我在一起,因爲一旦她與我在一起,便會因我而死。當初察覺到我對小蝶的心意時,我便私窺天機,這才發現我與小蝶命中八字不合,若是強行湊在一起,只會害死小蝶。”
“竟是這樣?”冷浣兒驚訝地張大嘴,“難道就不可以改命麼?”
“這件事與小蝶無關,縱然是要改,也是改我的命數,只是,我命中註定便是天煞孤星,這樣的命格太強勢,教我怎麼改?”賽神仙無奈地嘆了口氣。
冷浣兒此時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便不再多言,只勸慰了一句:“既是有緣無分,自當快刀斬亂麻,畢竟長痛不如短痛,小蝶還年輕,屬於她的日子還長着呢。而你,也想開點,不是說天煞孤星的人壽命都較長嗎?也許老天爺讓你下來,便是爲了多讓你看看這人世間的盛景的。”
對於冷浣兒的安慰,賽神仙不置可否,眉間依然籠罩着濃濃的悲傷,不得求的憤懣讓他整個人都看起來多了一分頹廢和可憐。
冷浣兒最後看了他一眼,起身離去。
就在冷浣兒走後,被逼到絕境的賽神仙相處了一個主意,因爲最近小蝶屢屢對他糾纏,讓他的心中也是動搖不已,他便決定,多與冷浣兒交往,讓小蝶對自己產生誤會,以爲自己心儀的人是冷浣兒,長久下來,她必然不會再糾纏着自己了。
而另一廂,因爲孩子問題與冷浣兒不歡而散的楚鬱在發了幾天脾氣之後,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若是他再不與冷浣兒和好,只怕到時候孩子都被冷浣兒給害死了。
冷浣兒雖然表面上看着溫柔可人,帶着點點清冷,實際上骨子裡最是固執倔強,她決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夠動搖,再者,她是一個非常剛強的人,對付這樣的女人,不能像對付傳統的女人一樣,一味的用強勢來壓迫她,因爲這樣的女人遇強則強,對付她們只能以柔克剛。
那一日,楚鬱守在花園的鞦韆旁,等着每日散步經過的冷浣兒。
當冷浣兒轉過一座假山正打算去鞦韆上歇歇的時候,看到站在鞦韆旁邊的楚鬱,立刻冷下了一張臉,對身旁陪着她的小蝶說道:“小蝶,我們走。”
“賽先生……”小蝶有些激動的想要迎上去。
“小蝶!我們走!”冷浣兒冷聲喝道。
小蝶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眼神中帶着深深的迷惑。
楚鬱走上前來,拉着冷浣兒的一隻手,輕柔地說道:“浣兒,我們好好談談。”
小蝶近乎驚駭地睜大了眼睛,看着他那近乎驚世駭俗的動作。要知道,冷浣兒已經嫁了人了,賽先生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難怪賽先生最近對自己那麼冷淡,難道是因爲賽先生髮現自己喜歡的其實是冷浣兒?
這個認知讓小蝶的心裡無比難過,她垂着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孩子的事情,冷浣兒並沒有與小蝶說過,小蝶天真可愛,冷浣兒不想讓她接觸到這些骯髒的事,便對小蝶說:“你先下午吧,我跟賽先生隨便聊聊,一會兒便過來。”
小蝶擡起頭飛快地看了她一眼,眼裡有着深深的疑惑不解與難以置信,片刻後,她躑躅着離開了。
小蝶離開後,冷浣兒這才鬆了口氣,冷冷地對楚鬱道:“還不放手!”
“你若是肯同我說話,我便放手。”楚鬱無奈地說道。
“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冷浣兒威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