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逸等人看着再底下都低頭不語的屬下,慢慢地划起一抹微笑,狀似很滿意這樣的情景,“如果大家沒有什麼要說的,那就退下吧····暗夜先生,不知道你對中國的茶藝有沒有興趣,可否光臨寒殿爲你拙手一番····對了,別將這件事給透露出去,知道嗎?”雲逸不高的聲音緩緩宣佈完事情,直接一揮手,率先站了起來,走到布倫身邊笑臉盈盈的對他道,得到布倫的點頭,雲逸臉上的笑容愈發深刻,不過踱步到一半似是想到什麼,站定,面含微笑的對着底下人說道,話雖和諧,但微微擡高的尾音卻泄露了他語氣中的意思。
底下衆人心中一凜,急忙齊齊一躬身,“是,雲逸大人。”一點反對的意思都沒有,有次序的退後,喬斯等人見雲逸都離開了,都無聊的聳聳肩,也跟隨其後,只是他們經過溫晴身邊時,都微微停頓了下,然後若無其事的離開。
溫晴則是等他們全部都離開主臺,才踏開腳步跟在喬斯身後,而蕭沉毅扮演的保鏢則是非常專業的少言、寡語、永遠像個影子無聲息的跟在溫晴身後。
在雲逸等人和溫晴都離開後,一直退後到門口的衆人才快速的走了出去。“好了,就到這裡吧,我像個再不回去小瑞克就要發脾氣了!”布倫依舊頂着僞裝的面容笑語盈盈的對溫晴道。
溫晴咬了咬脣,眼中是無盡的不捨。
“呵呵···別這麼深情脈脈···哦···你們中國好像是有這一句話這樣說吧····我想毅會吃醋。”布倫開玩笑似的環胸調侃溫晴。
蕭沉毅不語,卻罕見的沒有露出沉怒,只是環緊溫晴的肩膀,幽深的眼睛直視布倫,其中的敬重一覽無遺。
如果說一開始溫晴無言的利用小瑞克的事情叫布倫幫忙,那只是利益交換的冷血交易,但最後布倫卻在突擊的在坐上喬斯派來的車子裡時對她正色說:“晴,願意做我徒弟嗎?”時那才真正的令她驚愕,也令蕭沉毅和喬斯第一次正式打量這個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車王,
布倫眼中的真誠是掩飾不了的,藍眸清澈分明,說明他此時此刻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心實意的,他真心想收溫晴爲徒,看到衆人一副呆愣的表情,布倫忽然開心的裂開嘴,略顯得意的道:“別看我那樣,其實在晴來我家的那個星期,看到她開車的天賦之後,我就有這個意圖要收她爲徒,可是一旦收徒,晴勢必暴露世人眼中,她現在纔要上大學,況且我相信晴也有一個美好的家庭,與其走上我這條隨時被發現也隨時可能被幹掉的不歸路,還不如打消我這個想收徒的念頭。直到你昨晚說的那件事,我就想,該來的還是要來,我信主,所以我相信命運,主讓我們的緣分是師徒關係,我再掙扎,也只會惹主生氣,讓我遺憾而已。”
原本開始溫晴的計劃就是請求布倫在衆人面前宣佈她是車王暗夜的徒弟,因爲她需要一個稱得上的身份能夠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夜’人面前,而布倫也需要一個轉機在世人面前宣佈退場,讓世人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再來雲逸等人也乘此機會將溫晴納入‘夜’,這個一箭三雕的計劃任誰都會覺得滿意,可是誰都知道越長的光亮背後的影子就會越長,再怎麼滿意的結果都不能忽視布倫與溫晴相互利用的因素,表面和諧實際卻是如履如冰。可現在不一樣了,布倫真心享受她爲徒,不是利用,不是看在小瑞克面子上的勉強,而是心甘情願的收徒,一旦收徒,就說明以後無論溫晴做什麼事情,都會隱隱折射代表着布倫,而布倫也會用盡一切力量保護溫晴,這兩者的意義完全不同,真心和假意的結果,就已經相差十萬八千里,這叫溫晴如何不感動,如何不讓蕭沉毅與喬斯正眼相看?
“冒昧問一句,布倫先生···”喬斯突兀的開口問向布倫。
“不,喬斯,叫我布倫吧,晴是我徒弟,你們是晴的朋友,我們不應該這麼生疏。”布倫微笑打斷了喬斯的話,面容盡是一派和藹安寧之色。
喬斯微頓,忽地大笑出聲:“看我,該打!真的該打!”說着喬斯還真的往自己臉上拍了一下,不過那力道輕的可以忽略不計,溫晴無奈的看着在此時此刻都不忘耍寶的喬斯,只見他看向布倫,正色道:“布倫,這幾年我們都無法查清你的底案,你知道我們‘夜’的本事,這天底下能讓我們查不出一絲一毫東西的人除了你目前還沒有誰···”剩下還沒說出口的話誰都聽得出來是什麼意思。
喬斯的一席話,霎時讓整個車廂都安靜了下來,蕭沉毅眼中閃過一縷精光,靜待布倫的回答,溫晴儘管也不開口,那摸樣卻是無聲的贊同喬斯的話,不是打聽,不是揭底,只是單純的好奇布倫究竟是什麼來路。
“呵呵”
布倫忽然一聲苦笑,他認真的看向溫晴,“晴,很抱歉此刻不能告訴你,現在的你們知道有關於我的事情越少越好,不過請你放心,我不會害你們,但相反的,有可能你遇到困難,我也沒法幫你····”說到這,布倫臉上忽然露出一縷自嘲的諷笑。
溫晴三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霎間,氣氛有些許的僵硬。
“如果你不想認我做師傅,那我也尊重你的意思!”布倫等待片刻都沒見溫晴開口,以爲她是嫌棄自己,心裡的黯然更加深重了,語氣也不由得有些失落。
“師傅!”
一聲清亮脆響的女聲打破了車廂內的寂靜。
布倫唰地擡起頭,不可置信的看向溫晴,燦爛的笑容洋溢在她的臉上,讓人看了沒來由的舒心,最重要的是她眼中隱隱浮現的喜悅與真誠,“哎···哎!”布倫激動的開口應答。
“哈哈···”見布倫失態的摸樣,溫晴沒同情心的笑出聲來,蕭沉毅嘴角也罕見的外人面前含笑,目露寵溺的揉了揉溫晴的頭髮。
喬斯則是綻放出一抹爽朗的大笑。
布倫傻傻的憨笑直橈後腦勺。
霎時間,車廂內驀地響起了男男女女開心的笑聲,沖刷了之前的黯然僵硬氣氛。
訂好明天下午的機票,今晚,溫晴還是決定去看一下小瑞克。
因爲今早一起來就沒看見溫晴的人,小瑞克的情緒一整天都不好,饒是布倫太太怎麼哄,能進去的食物只是一點點,大部分時間都不言不語,壓根不搭理人,只是呆呆的緊緊的拿着那張合照瞅個不停,有幾次布倫太太想要從他手中拿出照片時,他卻像一隻絕望的小獸般瘋狂的掙扎抗議,害的布倫太太又擔心又心疼,眼淚從早到晚一直流個不停,一點辦法都沒有。
布倫太太一見到徒然出現的溫晴,激動的不能言語,只是着急的拉着她向小瑞克的房間走去。
溫晴知道小瑞克的情緒可能會不好,可沒想到竟是這個摸樣,他一點都沒察覺人有人在靠近,精神高度集中在眼前的照片上面,雙眼睜得又大又圓,那摸樣乍一看有些可怖。
叫了幾聲,小瑞克根本就沒聽到,溫晴只好在他背後蹲了下來,輕輕的戳了戳他薄弱的蝴蝶骨,問道:“瑞瑞,看什麼呢?”
小瑞克壓根就不理她,仍是專注的盯着手中的照片。
溫晴微微起身擡頭順着他眼睛往他受傷一看,心情瞬間就苦澀了。
可是這樣僵硬着不是辦法,她也不可能一直陪在小瑞克身邊,爲今之計,只有以暴治弱了,想了想,溫晴臉部悲傷的表情一掃而光忽地露出壞笑,兩隻手爬啊爬啊爬,順着小小細細的胳膊一直到某小呆的手腕,還很邪惡的頓了一下,等小瑞克的目光移到她的手上時,刷的一聲,猛地從他手上將那張照片抽了出來。
“晴···”布倫太太急了。
“相信晴,她可以的!”布倫眼中儘管也閃現擔心,可還是堅定對布倫太太這樣說。
丈夫都這樣說,相信丈夫不可能拿兒子來開玩笑,布倫太太只好壓着強烈的擔心一瞬不瞬的盯着溫晴與小瑞克的行爲,那摸樣彷彿小瑞克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要撲上去將人從魔爪中救出來一般。
蕭沉毅與蕭雅爾等人則都安靜的站在他們五米遠,無聲的支持溫晴。
手中之物瞬間不見,小瑞克頓時傻眼。
他瞪着前方空無一人的雙手瞪了很久,才傻乎乎的扭過頭來看始作俑者,見她一臉得意的起身走了,又傻在當場,當溫晴拿着那張照片衝他晃啊晃的,才知道爬起來去追她。
溫晴心裡得意又悵然,嘿嘿嘿,看你還理不理人!這小呆子都快要坐成望相石了,也不知道挪挪窩,換換姿勢!
走到窩裡的另一比較空的位置,小瑞克眼巴巴的跟了過來,奇異的卻沒有在布倫太太面前照片被奪時的那股瘋狂勁兒,只是眼睛突突的瞅着溫晴舉高手揚起的照片,瞅的溫晴手都快酸了,這才擡起頭看向溫晴,眼睛裡透出委屈又可憐的渴求光芒。
哼!偏不給你,叫你嚇人,叫你不理人!溫晴垂下手作勢要將照片往身後藏,小呆子便跟着她的手往她身後轉,沒想到她藏前藏後就是不讓他看一下,更不用說給他碰了,急的小呆瓜直橈耳朵,眼睛裡漸漸升起一層薄薄的水霧,爲了討她歡心,還主動環上她的腰不住的往她懷裡磨蹭,只要一擡頭就可以近距離接觸溫晴的小籠包了····
這一刻,溫晴傻眼了,蕭沉毅臉黑了,蕭雅爾安娜等人噗地一聲笑出聲,布倫夫妻身子頓時僵硬,隨即無奈搖頭失笑。
溫晴下意識的看向蕭沉毅,只見某位黑煞神俊臉烏七八黑的看不出原來的俊俏,眼神低沉沉的看着她,讓她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心裡不住的哀嚎,這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爲了不讓事情往更壞的地方發展,溫晴訕訕的將手裡的照片在小瑞克的眼前晃了晃,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也成功的鬆開了溫晴的腰,這讓她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哪知道注重自己心情的溫晴,愣是沒注意手裡的力道,輕微的咔擦一聲,被她拽着的照片一角,硬生生的皺了,因爲打了膠,那皺的的弧度不堪入目。
小瑞克當場淚奔,溫晴傻眼了半天,才趕緊將照片直往他手裡塞,還就着他的手拼命捋平它,補救完之後又手忙腳亂的給他抹眼淚道歉,“瑞瑞不哭啊,是晴晴不好,晴晴壞,照片給瑞瑞,全給瑞瑞,不哭不哭啊···”
淚水像小溪似的,又像將從沒開啓過的水龍頭一樣拼命刷刷刷的流,偏偏這孩子流眼淚也沒出聲,只是睜大圓眼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流個沒完沒了。溫晴又是後悔又是心疼,又是親又是抱的安慰了許久,使出了渾身的本領,最後自己都恨不得在他面前痛哭零涕一番,小瑞克才漸漸的停住了眼淚,朦朧淚眼對着她,緊緊拽着手中的照片,抽噎的吐出嘶啞的一個字:“壞···”
溫晴忙不迭地的應承着,“是是是,是我壞,晴晴最壞了····”只要他不哭,說她啥她都願意聽。
等等!他、他剛剛開口說話了?
慢動作似的擡起頭,溫晴彷彿聽到脖子‘咯咯咯’扭動的響聲,感覺自己的聲音虛無縹緲,“你剛、剛、說、什、麼?”一字一句,無法置信。
驚愕萬分的溫晴聽不到布倫太太失態的哭聲與布倫哽咽的安慰聲,聽不到蕭雅爾與安娜的驚呼聲,她只是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小瑞克,無法相信自己耳朵裡聽到的那聲飄渺的快要消散的聲音。
小瑞克擡了仍是帶淚的眼眸,疑惑的看着她突然僵住的面容,吸吸鼻子,歪着腦袋想了一下,突然主動拉起她的手呆滯而機械的摸着自己另一隻手抓着的照片,溫晴眼中懷疑自己剛剛是否又出現了幻聽···
“晴晴····壞。”他還是抓着她的手,固執地想讓她感受那張照片,嘴裡不經意的吐出三個字,語調甚是平板,聲音裡還帶着幾絲不甚熟練的澀然。
溫晴突然很想哭。
在這樣意想不到的時刻,他開口叫喚她的名字。
不僅是她,在場除了他,所有人的心中這一刻鮮花齊放。
在場的人經由布倫夫妻口中得知這位小少年自出生以來就沒開口說過一句話,應該是說他們從未有幸聽過!此時突然聽到這樣澀然的聲音,就連是蕭沉毅與齊昊,都控制不住臉上出現的愕然。
更別提布倫夫妻雙眼含淚激動的不能言語的心情。
幾乎從未開口說話,一旦意識到自己可以發聲,便自然而然的想使用這項功能,但同樣由於對此功能的過分生澀,小瑞克每說出一個字每一個發音幾乎都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有時候還憋得嬌嫩的雙頰通紅,也還不知道如何表達,他腦海裡的詞彙量太少,與人對話的經驗還足以令他完整流暢的表達自己想要表達的想法,可他的聲音頗爲嘶啞暗沉,與他稚氣的臉相當相當的不符。
“晴晴,開心。”小瑞克晶亮的雙眸看着溫晴,固執的堅持着,目前他表達對這個世界的觀點,僅僅是一個字或者兩個字組成的詞語,其他的還無法在他的腦海裡凝固。
“嗯,晴晴開心,瑞瑞也開心。”溫晴依着他的表達方式,被他傳染一般露出傻兮兮的笑容。
“瑞瑞,開心。”他學着她,很快的掌握了新詞彙。
“媽媽。”溫晴拉過小瑞克,指着布倫太太對他溫柔的道。
小瑞克的眼睛似乎除了溫晴就沒直視過誰,再被溫晴拉着轉身的時候,他的視線又瞟向一邊了,但嘴裡還是乖乖的低低的喚了聲,“媽媽。”
這一聲小的不能再小的聲音卻惹得好不容易止住淚水的布倫太太再次喜極而泣,只是拼命點頭,滿臉激動。
以同樣的方式喚了布倫爸爸,布倫揚了揚欣慰的笑,在小瑞克頭上摸了摸,哽咽道:“乖,乖兒子!”
看着布倫夫妻的反應,溫晴心中滿是感嘆,又是想笑,又是辛酸。
只見布倫太太一把拉過溫晴,不說話只是緊緊的拽着她的手。
溫晴自然能理解布倫太太的心情,反手拍了拍她的手,眼中也有了些淚意。不知道爲什麼,她最近的情緒很容易受到波動,看着別人笑她也笑,看着別人哭,她也鼻酸。難道跟他只待了一個星期,就被這小呆子傳染,變成單細胞生物了嗎?
偏偏那讓一屋子無法淡定的罪魁禍首一點也不善解人意,走過來扯扯她的衣角,悶悶的說道:“晴晴···。”說着還對她指着手中照片的一角,被指着的那個位置儼然放着一束盛開的玫瑰花,是布倫之前送給布倫太太,插在客廳花瓶,正巧被拍進了照片裡。
在溫晴的教導下,小瑞克掌握的詞彙迅速增加,只是在他的詞彙字典裡,對疊聲詞的接受程度,明顯要高於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