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敏顏跑回家,齊十七坐在客廳的上位,臉色很不好看,田敏顏心裡咯噔一聲,暗叫不好,莫不是他們家也受到牽連了?
“王爺吉祥。”她強自鎮定着,雙手放在腰間福了個身。
咯的一聲,齊十七重重地將茶杯擱在茶几上,田敏顏眼皮一跳,抿着脣,大氣也不敢出。
“旁的我也不多說,我只問你一句,田懷德涉嫌販賣私鹽那事,你們這房有沒參與?”齊十七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問出口。
田敏顏心一跳,噗通地跪倒在地,脊樑挺得筆直,直直地看着齊十七說道:“王爺明鑑,民女一家都是良民,給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做觸犯大南朝律法的事。我大伯的事,莫說參與,民女一家在此前全然不知情,求王爺明鑑。”說着她重重地把頭磕在地板上。
齊十七看着田敏顏那匍匐在地的身子,沒有一絲心虛的發抖,堅定,冷靜,心就落回原處。
聽到消息的時候,他雖然知道以田敏顏的聰慧,不會去做這樣的事,但也怕她那愛銀子的性子,會不知大南朝的律法,壯着膽子去擦邊球,真那樣的話,以他的權勢,保是能保下他們一家子,可也就是保下,旁的,別再肖想。
因爲擔憂,所以纔會匆匆趕過來。
“嗑那麼重也不怕頭破了,起來說話吧。”齊十七淡淡地開口。
田敏顏苦笑,要是不重重的嗑,哪能表示她的忠誠?額頭傳來辣辣的痛,田敏顏又把這仇記在田懷德他們頭上。
從地上站起來,她也不敢坐下,只來到齊十七跟前,作出一副謙卑謹慎狀,只不時地偷瞄一下他。
“想問什麼就問。”齊十七重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也不看她。
“王爺,這來傳信的人說的也不詳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也不曉得?我大伯他,是真的幹了這等禍事?”她小心翼翼地問。
齊十七抿了一口茶,瞟她一眼,說道:“若真是幹了,你當如何?爲他向本王求情?”
田敏顏的心莫名一跳,凜聲道:“若他們真的明知故犯,那就是自尋死路,理當按律法處置。我只怕田懷德是個傻的,被人當了槍使,莫名其妙的當個擋箭牌,而讓真正的幕後黑手逍遙法外,那纔是一大禍患,這樣的人若能逃過這一關,日後,指不定還會繼續做。”
她這話說的巧妙,從頭到尾都沒爲田懷德開脫一句,可卻又藏着他是被人推在前面,栽贓陷害的,真正的黑手是另有他人,無聲地喊一聲冤。
不是田敏顏大度善良,對過去種種不計,而是這事非同小可,田懷德要真被定罪,他們這一房定然會被波及牽連,所以,她不得不隱晦地喊一聲冤。
齊十七掃了她一眼,哼了一聲,眼睛似是道,你也別說得富麗堂皇的,你話裡啥意思,本王曉得。
田敏顏被他看破心事,訕訕的收回目光,手指絞着。
“到這時候,你還顧念着旁的人,要不是本王先到一步,本王要見你,怕是要到大牢去了。”齊十七輕哼了一聲。
田敏顏聽了刷地擡起頭來,臉色微白:“王爺的意思是?”
“鹽課司的人都到縣裡了,要不是王爺擔着,你們就要和田懷德他們團聚了。”福全在一旁輕飄飄地道。
田敏顏嚇得重新跪倒在地上,說道:“王爺明鑑,民女一家以人頭作保,絕沒有參與這事。”頓了一頓又道:“王爺,我們早在去年就已單獨分家另過,對於田懷德他們那房內裡的事,是完全不知。”
“販賣私鹽,抄家滅族也是有的。”福全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
“王爺。。。”田敏顏不淡定了,急得眼淚都上來了。
齊十七瞪了福全一眼,目光裡很是不贊同,似是在說,嚇她做什麼。
福全脖子一縮,又退回齊十七身後,心道分家了又怎樣,這別說五服,就是三服都沒出呢,要真是販賣私鹽這樣的大罪,家族被牽連也沒啥出奇的。這三房可是尋了大靠山了,要不就是分了家,都得牢裡走一遭。如今齊十七出面,纔沒這事,還不是齊靠山護着。
“別動不動就跪着,也不嫌地上涼。”齊十七見她有些惶惶不安的神情,心軟了一軟,道:“楊官已經查消息,是怎麼個事,相信很快就明瞭,田懷德要是真的不知情,撿回一條命也是能的。”
田敏顏心裡一暖,這人不動聲息的就幫自己良多,不由感激地盈盈一拜,道:“多謝王爺。”
走出客廳,田敏顏就看到老爺子被田懷仁扶着站在外邊,焦急地等着消息,臉一沉,阻止老爺子開口,將人都叫回正房裡去。
在正房還沒坐下,老爺子就迫不及待地坐下,問道:“顏丫頭,你可對王爺說了這事?你大伯他是真冤枉的。”
“阿公。”田敏顏冷冷地開口,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說道:“阿公知不知道,大伯是闖了多大的禍?差點把我們這所有人捲進去,知道嗎?”
老爺子聽了臉色煞白,腳步踉蹌了一下,卻仍嘴硬的喃喃道:“你大伯他,不不會做這樣的事的,不會的。”
田敏顏氣不打一處來,想起福全的話,她就打了個寒顫,而老爺子到這時候,還只念着田懷德,絲毫就沒想着其他人,不由惡毒地想,就算是查明瞭田懷德是被陷害的,她都要他呆在大牢裡好好享受。否則,太過輕易就逃過一劫放出來,是不會得到血的教訓的,不對,還得要受些苦刑,只要不死不殘就成了。
田懷仁卻是抓住了田敏顏的話,急道:“囡囡,你剛剛是啥子意思?咱們都捲進去,這是咋的?”
田敏顏掃了老爺子一眼,說道:“大伯這事犯的,可是滅族的大罪,鹽課司的人都來到縣上了,要不是王爺,咱們這裡的人就去大牢裡一家團聚了。”
田懷仁和羅氏聽了,臉色全然褪盡,就是老爺子,也怔住了。
“這,咱啥也不知道啊,囡囡。”羅氏顫着聲說道:“咱們都分家了呀。”
“販賣私鹽,就跟叛國一樣,重的是要被抄家滅九族的,就是分家了也不頂用。”田敏顏惱怒地道。
“那,王爺怎麼說?”
“現在只等那邊的消息了,娘,你放心,要是大伯是不知情被人栽贓陷害的,咱們還能摘出來。”田敏顏安撫一句。
“那你大伯他們?”老爺子急忙問。
“那就看上邊怎麼判了。”田敏顏沒好氣地道:“就是被栽贓陷害,大伯利用職權大開方便之門,收受貪墨好處,這罪是斷斷跑不了的。”
老爺子一個趔趄,跌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彷彿被抽離了力氣,喃喃地道:“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田敏顏也懶得理他,只看着田懷仁說道:“爹,瑞哥正在考試,得讓人去縣裡守着,莫讓這些事擾了他,一切等考完了再說。嗯,州府的生意也好久沒去看了,我看就讓哥哥去巡視巡視好了,反正也是順道的。”
田懷仁一凜,立即明白了田敏顏的意思,這一切未明的情況下,田敏瑞還是別回來的好,就是萬一出什麼事,他也好歹逃開,田家,也好歹留下一點血脈。
“讓林管家去。”他瞬間就作出決定。
林管家也見過世面,由他護送田敏瑞,也好放心些。
“不,讓城忠去。”田敏顏搖了搖頭,否定田懷仁的安排。
林管家是見過世面,可若是由他去,田敏瑞定然會知道些什麼,會趕着跑回來,現在雖說不上是要逃命的程度,可未雨綢繆,護得一個是一個,謝城忠人機靈也會作,不會讓田敏瑞起疑的。
“讓小五也跟着去吧。”羅氏心慌的很,插了一句,聲音滿是驚慌。
田敏顏搖了搖頭,安慰着說道:“娘,還沒到這程度,您放心吧,王爺說過,怎麼也會保下咱們一家。”她雖然也想小五跟着逃開,可這樣,目標就太大了,她不敢賭。
作着安排時,她眼角的餘光瞄到老爺子身子一顫,漠然地別開眼,別怪她惡毒,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田懷德,就是身首異處這也是自找的。
田敏顏叫來謝城忠,將情況對他耳語一番,交給他一隻私章,那是大唐銀號的私章,她這是以防萬一。
“城忠哥,我叫你一聲哥,我哥哥就交給你了。要是,要是真的聽到不幸的消息,無論如何,你都別讓我哥回來,我要你以你孃的名義發誓,護着我哥,護着我田家這點血脈。”田敏顏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一臉的鄭重。
謝城忠一凜,看着田敏顏前所未有的認真嚴肅,聽着她的託付和信任,心像是被什麼狠狠的撞了一下,重重地點頭:“二姑娘,你放心,我一定護着瑞哥。”
田敏顏一笑,將他送走,回過頭來,見到羅氏摟着小五在嗚咽地哭,走過去抱着他們說道:“放心吧,娘,沒事的,我們都會沒事的。”
她闔着眼,不斷地在重複這句話,這個坎過去了,日後就是康莊大道,一定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