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連綿不斷的春雨終於停了,田家的百畝地可見一片灰白色,在微風中輕輕鼓起,按着田家長工說,這叫地膜,地膜覆蓋具有保溫增溫,同時具有保墒提墒作用,可以確保棉花一播全苗、壯苗早發有保護幼苗的作用。
“這地膜可以先收起了。”田敏顏欣喜對夏光說道:“棉苗已經出全,得及早疏苗,拔除稠苗,使得棉苗單株成行,防止苗茺的出現,造成弱苗。”
“還得疏苗?不是越多苗就長得越多棉花?”夏光有些不解,這棉花種植和那些稻穀啥的不同啊,單株比幾株要長的更好?
“哪能呢,這棉花苗可不能密集種,太密了易形成高腳弱苗,病害發生重,施肥量也大,將來不利於生長。”田敏顏笑着道:“大人您試想想,一個蘿蔔一個坑的好,還是幾個蘿蔔一起生長要好?再舉個例子,就跟人一樣,一碗飯一個人吃要飽,還是和幾個人分着吃要飽?那自然一個人吃飽也長得更快,就是這麼個道理。”
夏光皺了皺眉,這什麼理論,不過好像挺有道理,看了田敏顏一眼,這丫頭小小年紀咋懂得這麼多?
不過他也不是太懂這棉花的種植,能做的也就是聽從罷了。
田家如今的長工已經將近有二十個了,田敏顏一說疏苗,並親自教導,衆人便小心翼翼地將一株株幼苗連根挖起重新移種,僅僅是這項工作,都忙了十天。
而田敏顏和夏光就更忙了,畢竟除了楊梅村這百畝地,牛屯村那邊還有好幾百畝的棉花呢,這得隨時關注棉花的生長情況,能不忙?
早在播種的時候,田敏顏就嚴重表示人手的不充足,齊十七後來前後又調了好幾個人前去牛屯村那邊照看,聽說都是司農局下邊的小官。
看着那些小官的苦逼樣,田敏顏心道,真個難爲他們咯,可種棉花就不比種水稻那麼容易,這等到採收的時候還有好幾個月,可有的是熬呢。
“這棉花生長週期分了五個期限,現在才第一期,接下來,可纔是關鍵呢,幼苗最怕蟲害,得常常看着防禦才行。”田敏顏和夏光一邊走回楊梅村,一邊說道:“我就怕發了蟲害,這前期的工作可就白費了。”
這個時代沒有農藥,她又不是學化工的,最簡單的藥,怕就是隻會用鹼兌水來防蚊蟲這樣的了。
夏光嘆了一聲,說道:“這番外的物件可真是不簡單,也不知種出是怎樣的成果,這可是老夫這一生中種過的農作物之中最難種的了。”
他說的是事實,他庸碌大半生,就愛和農作物打交道,見過的農物也不少,可這什麼棉花,就頭一回種,想不到種這麼一棵花,就要花這麼大的精力。
“大人莫愁,這棉花若是種出來了,大人必以此爲傲。”田敏顏笑眯了眼睛道:“比起土豆那些,這棉花,纔是真正的利國利民的好東西。大人再想想,這百畝地,白花花的一片,那何其壯觀漂亮?”
“好,老夫且看着。”夏光一掃鬍子,哈哈地笑道。
回到家中,田敏瑞他們兄弟已經在等候着夏光,見了他,忙的上前施禮。
“不必多禮了,我讓你作的文章,拿來看看。”夏光笑着對田敏瑞說道。
“是的,大人。”田敏瑞立即雙手奉上自己文章。
夏光也不急着看,只說去書房,田敏顏也趁機說去徹些茶點送去。
她是女子進不了學堂,但她卻從未想過放棄學習這時代的東西,因爲古人有古人的知識,遠不是她這現代人懂的。
田敏顏從來都認爲,多些瞭解這時代的知識,就對自己多一分利,所以每每自己有時間又適逢夏光教導田敏瑞兩人時,她也會去旁聽。而私下,和夏光一同工作的時候,她也會將自己學到的不懂的問題問他,夏光也會耐心替她解答。
長久下來,田敏顏雖沒真正拜師,卻和夏光亦師亦友,比田敏瑞他們還要熟絡些,而夏光,也對田敏顏的聰慧很是讚賞。
傲而不驕,驕而不燥,行事有分寸,識大體,小小年紀,學識不輸男子,要說有些東西,夏光自己都未必懂得,可田敏顏卻知道,其實,他也學到不少東西,所以,他也很喜歡和田敏顏說話。
夏光指點了田敏瑞的文章,笑着道:“雖不足,但你才啓蒙不到一年,有這樣的成績已算不錯,再用功些,今年秋可以先下場試試。”
田敏顏聽了大喜,看着田敏瑞說道:“哥,大人說你可以去考童生了。”能考童生,就代表向功名邁進一步了。
田敏瑞也很歡喜,有些激動,可卻記得不能太過放鬆,便對夏光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多謝先生的悉心教導,學生這一個月來受益不淺。”
“教導是一回事,關鍵是你肯用心用功,這後天努力比什麼先天聰慧都要來的重要。”夏光揹着手說道:“只要你肯付出,就是得不到全部,總會有所得益,你可懂?”
田敏瑞聽了贊,見田敏顏和小五他們擠眉弄眼的,靦腆地笑了笑:“遵先生教誨。”
“咳!小五,你也該學四書了,明日開始,你的功課加一成。”夏光見小五調皮的樣子,搖了搖頭,故作板起臉道。
小五啊了一聲,露出一張苦瓜臉,可看到夏光那嚴肅的臉,便立即端端正正地道:“遵先生的話。”
夏光又給兩人佈置了功課,讓他們下去學習,他則拉着田敏顏下棋。
田敏顏哪裡會下象棋,可夏光偏要教她,她學不好,就弄出一副五子棋來,倒把夏光給迷上了,兩人常下這個五子棋。
“大人,前兩日你給看過我大堂哥的文章,您覺着如何?”田敏顏走了一步,便問起拿給夏光點評的田敏林的文章,這還是老爺子求了又求,她才答應了的。
“華而不實,用詞枯燥,虛有其表。”夏光淡淡地說道:“這作詩詞,都嫌俗了,一個男子,傷春悲秋的,又不是那林黛玉。”
田敏顏抽了抽嘴角,想到田敏林那性子,也搖了搖頭,學了這麼多年,只學會了傷春悲秋,還真是白供了,老爺子要是聽到夏光這話,不知道會不會憋悶得吐出一口老血來。
罷,她也就是隨意一問,也會轉告,他們聽不聽就是他們的事了。
“大人,那瑞哥他?您看能成不?”瑞哥秋天下場,關乎到前程的事,這個還是要着重關心的。
“你想聽實話還是怎的?”
“自然是實話。”
“瑞哥夠努力,但腦子轉動比小五反映要慢,觀他學識,今年童生不在話下,就是明年要考秀才,應該也不成問題,但要再上一層,怕是……”
田敏顏的心頓時一亂,抿着嘴問:“舉人都不成?”
“這要看他自身。”夏光下了一子,瞟她一眼,說道:“瑞哥性子耿直,就是考上了,我擔心他不適合在官場。”
田敏顏苦笑一聲,說道:“大人的擔憂我也知道,哥哥他性子耿直,少年老成,從前又是在苦水中泡過來的,最是見不慣那些黑暗的事非。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機去扭他的性子,現在算是圓滑了些,換着以前……”
“你們是雙生子,可你懂的遠比他多,不說學說,僅僅是做人,你也比他要出色,這麼看着,你倒像先出生的那個了。”夏光眯着眼睛看她,言語帶着試探。
田敏顏心裡嘖了一聲,心道這個老狐狸。
“大人不知我死過一回吧?”
“哦?”
田敏顏便簡潔地說了自己落水的事,末了道:“沉下水的那瞬間,我就想,假如菩薩保佑不死,我必會扭轉這樣的命運,我不認輸,而我還真是有菩薩保佑着,更讓我腦瓜子都變得靈光。”
“那你倒是因禍得福了。”夏光可不相信這些神佛之類的事,只挑高了眼眉說道。
“許是這麼說,但我只說,知識改變命運,所以,纔要多看書,多跟大人學習啊。”田敏顏呵呵地笑道,話題又是一轉道:“大人,瑞哥曾經說過,當初不想念書想要做生意,我也說過等他十五歲再決定,若真是不成,考個功名,給打理家裡庶務也成。只是大人,我家小五?”
“老夫看好小五。”夏光撫着鬍子說道:“小五人機靈聰慧,遇事常能舉一反三,加以輔導,他定能成才。”
“當真?”田敏顏睜大雙眼,很是激動。
夏光點了點頭,說道:“只是他性子跳脫,得好好的磨一磨才行。”
“大人,我家小五就拜託您了。”田敏顏忙站起來深深地施了一禮。
夏光還沒說話,此時吉祥來說,白梅回來了,正找她呢。
田敏顏便和夏光致歉,下回再下過,匆匆地走了出去。
夏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又看着那棋盤,不知不覺的,自己的棋被吃了不少,不由笑了:“這隻小狐狸,知識改變命運麼?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