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絕師太望着孤鴻子,心中極爲猶豫。她知道孤鴻子必定是沒有把握,否則按照他平日的性格,絕不會明言開口來求自己。
滅絕師太來回踱了幾步,想起倚天劍的鋒銳並非常人可擋,又覺得那楊逍不過弱冠之年,縱然習得了精妙的武功,畢竟修習時間尚短。孤鴻子若有倚天劍在手,縱然不能將他擊敗,想來也不會太過吃虧。但是若是自己不肯將倚天劍拿出來,自己師兄很有可能會輸掉這場比武,在江湖上大大的沒臉。
想到幼年習武時孤鴻子對自己的幫助,滅絕師太猶豫了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定,把倚天劍借給了孤鴻子。可當孤鴻子帶着倚天劍下山後,滅絕師太心中又滿是忐忑,有一種莫名的不安。
時間悠悠,轉眼比武之期已過,又過了十數日卻還沒有孤鴻子的音訊。滅絕師太心中已知不好,將峨眉中的人盡數派出尋找孤鴻子的下落。靜虛所去探的方向正是孤鴻子與楊逍約定的比武的地方,因此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孤鴻子因爲在比武中落敗,又被楊逍奚落,急怒攻心之下生了大病,已經於客棧之中過世了。
“師姐?你說什麼?師伯……師伯已經過世了……”劉煜顧不得還在練劍,便朝着滅絕師太的小院跑了過去,全然不顧貝錦儀在身後連聲叫他。雖然在這方世界中滿是算計,但滅絕師太真切的關心卻讓劉煜感到溫暖,已經漸漸地將她歸納入親人的範疇。
擔心滅絕師太的劉煜一路不停的跑到滅絕師太房中。只見靜虛師姐靜立在一旁,而滅絕師太正面無表情的坐在屋子正中。挺着腰直直的坐在那,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握成拳,渾然沒有發現自己的指甲在桌上留下輕微的痕跡。
劉煜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好一會他才深吸了一口氣,走到滅絕師太面前,輕輕的說了一句:“師父,你要是難過,就哭一哭吧。”劉煜雖然對孤鴻子印象並不深刻。但卻知道此人在滅絕師太心目中還是有着相當重要的地位。
劉煜話似乎讓滅絕師太有些震動,她的嘴脣微微顫抖了起來,眼睛漸漸發紅,似是有淚在她眼中聚集。可是隻不過片刻,她又變成一幅冰冷的樣子,更是猛然站了起來:“吩咐下去,我要出去。親自……親自爲師兄扶棺!”她的聲音既冷且硬,不容任何人反駁。
這次峨眉派的行動劉煜沒能跟去,他還沒有出師,跟去也只是累贅。在這樣的時候,滅絕師太又怎麼會帶上他呢?
不過是匆匆不足兩個月的時間,峨眉上下便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對於滅絕師太來說由是。她不僅失去了自己同門習藝超過三十年的師兄。還失去了峨眉代代相傳的倚天劍。身爲掌門,滅絕師太必須負起這個責任,必須爲她的師兄闖下的禍付出代價。
孤鴻子的遺體接回來之後迅速的下了葬,滅絕師太連片刻都沒有停留,便按照之前查到的消息去了大都潛入汝陽王府。孤鴻子死後。倚天劍被當地官府收走獻給朝廷,而滅絕師太此行便是要從汝陽王府將倚天劍取回來。同她一同前去的。還有峨眉第二代和第三代十數名一流高手,雖然傷亡大半,但總算不負重託,順利將倚天劍奪回。
雖然倚天劍迴歸峨眉派,但滅絕師太的心情卻極其不好,因爲經此一事,峨眉派的高端戰力折損了七成,原本可以在六大派中排名前三的實力,一下子就跌到了墊底的存在,這讓滅絕師太如何能夠接受?!
在滅絕師太的心目中,峨眉派現在的窘境完全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她將倚天劍借給了孤鴻子,放任孤鴻子和楊逍爭鬥,也許孤鴻子就不會死,而她的師叔和師姐們更不會爲了奪回倚天劍而戰死在汝陽王府!
陷入自責心魔的滅絕師太整個人已與之前大有不同,在處理完師叔和師姐們的後事之後,滅絕師太便以曾丟失倚天劍爲名關了自己禁閉。莫說劉煜和靜虛等弟子無力勸阻,縱然是滅絕師太的幾位尚在的師叔和師姐此時也說不出來什麼。
峨眉後山,劉煜將前段時間滅絕師太傳授的“越女劍法”施展了一遍,引得一衆師妹師侄拍手叫好,鶯聲燕語不絕於耳。
這時,貝錦儀遠遠地跑了過來,嘰嘰喳喳的嚷道:“大師兄,有貴客來門派中拜訪,師父讓你去前廳。”
劉煜讓弟子們繼續修煉,他則匯合貝錦儀向前廳走去,邊走邊問道:“師父找我有什麼事情?”
貝錦儀眨了眨眼睛,猜測道:“大概是我們要有師妹了吧。”
“師父要收徒弟了嗎?”劉煜挑挑眉:“你怎麼知道?”
“今日來拜訪的是江湖上人稱金鞭的紀老英雄,聽迎賓的靜虛師姐說,紀老英雄並非自己獨自前來,還攜了女兒,想來是想她拜入咱們峨眉。”貝錦儀一臉精靈的說道:“這事情原與咱們無關,可師父既然叫咱們去前面,必是看中了紀家姑娘。紀家姑娘直接拜入師父門下,自然要見一見師兄師姐們了,那叫我們去前面便也說得通了。”
劉煜完全同意這種猜測,而他更先知先覺的知道,新近拜在滅絕師太門下的恐怕就是那位被人強某後反而鍾情於強某犯的紀曉芙了。劉煜是一個極其護短的人,既然滅絕師太以真心換得了他的情義,那麼不論滅絕師太最終變成了什麼樣子,只要她對劉煜無害,那麼她都是劉煜保護圈中的人物,由不得任何人傷害!紀曉芙若是乖乖的便罷了,如果像原著中的那樣傷害了滅絕師太的心,那劉煜絕對會讓她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走到大廳之上。劉煜擡眼一望,便看見坐在正廳中的滅絕師太。經歷過心魔後的滅絕師太已經神情大變。臉上原本的溫和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厲和肅殺,讓劉煜不禁爲之嗟嘆。
滅絕師太見劉煜和貝錦儀到了:“煜兒,你們過來。”
劉煜兩人依言上前,先向滅絕師太行禮,之後向紀老英雄行禮,再見過幾位師姐,然後才並立與滅絕師太身後。滅絕師太微微頷首。對他們的知禮的樣子很是滿意。貝錦儀猜的並無差錯,紀家此次把幼女紀曉芙送上峨眉,確實是想她拜入峨眉門下。
紀曉芙根骨上佳,冰雪聰明又長的玉雪可愛。被滅絕師太看中,收做門下第三名俗家弟子。待紀曉芙行完拜師禮儀之後,滅絕師太便指着靜虛和劉煜等人讓紀曉芙見過幾位師姐師兄。自此,紀曉芙便是峨眉第四代真傳弟子之一了。
紀曉芙之後。滅絕師太又陸陸續續的收了幾名弟子,有些只不過是記名弟子。到現在爲止,峨眉第四代隸屬於滅絕師太門下的弟子已經有十九人,出家的十二名弟子則均排在靜字一輩,而七名俗家弟子則各自沿用本命,分別是:劉煜、貝錦儀、紀曉芙、蘇夢清、李明霞、趙靈珠、方碧琳。
這十九名弟子都由滅絕師太親自教導。算是都得到了滅絕師太的真傳。不過,即使她們都算是滅絕師太的嫡傳徒弟,可每個人受到的教導仍有許多不同。衆多弟子間,除開劉煜不算,天資悟性最高的是紀曉芙。她雖然入門不是最早,但是論功夫。在第四代弟子中僅次於劉煜,即使是像貝錦儀這樣略早她入門的弟子都已經不是她的對手,而晚她入門的弟子在武功造詣之上更是被她甩開一截。
峨眉慣例,每三個月便有一次門內的比武,在最近一次之上紀曉芙甚至和負責教授第五代弟子入門武功的靜虛打成平手。儘管其中仍有偶然存在,但不可否認,紀曉芙此時的武藝已經可以進入峨眉第四代弟子中的第一梯隊了。
峨眉後山,滅絕師太的俗家弟子們分開站在樹林的不同位置。幾年下來,衆人的進度差別很大,不同進度的人很少在一起練習。貝錦儀和趙靈珠等人則聚在一處練習,而劉煜和紀曉芙則獨自各佔一處。
劉煜走完一套劍法之後,站立在樹林之中。這套“落英劍法”他已經練習了五年,一招一式可以說是了熟於心。隨着練習的時間日長,這套劍法對於劉煜來說更加是得心應手,至少在外人看來確實如此。但這一套劍法走完,劉煜臉上仍然露出微微沮喪的表情,只因他在全速施展劍法,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凝滯感纏繞在身上。
最初劉煜還以爲是自己不用心之故,但專心之後,這種狀況依舊存在。於是劉煜便猜想,這會不會是因爲自己慣於用刀,所以在施展劍法時總會不由自主的帶上些刀術的慣性?又或者,這根本就是天道在搞鬼?
雖然劉煜自信,在小蓮和主神的聯手之下,這方世界的天道絕對沒可能察覺到自己是“域外天魔”,但是,“丁敏君”畢竟是一個重要的配角,而且是一個各方面都不如紀曉芙的反配,而完全取代了“丁敏君”的劉煜在這一方面顯然不如天道的意,所以天道就對此進行了一些“微調”,讓劉煜在劍道上陷入瓶頸?!
因爲擔心會被天道察覺,所以劉煜並沒有聯繫小蓮和主神,更沒有動用自己超出這方世界的能力,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單方面的猜想,沒有任何的實據,他現在也就只能依靠苦練來突破那種難言的凝滯感了。
另一邊,峨眉弟子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起,嘴裡正嘰嘰喳喳的聊着天,聊的最多的話題自然是下次門派內比武。她們也都知道,若是想學習峨眉最精妙的武功,必須要在這比武之上有出彩的地方,否則又怎麼會被滅絕師太看在眼裡。而方碧琳和李明霞等新入門的弟子倒是不像她們師姐那樣在意。畢竟她們才拜師不久,還在打基礎的階段,上乘武功離她們還太遠了。
“紀師姐。我看這次比武,第一的爭奪又要在你和靜虛師姐間產生了。”說話的是趙靈珠。她也是滅絕師太座下的弟子,比紀曉芙入門略晚。這個女孩子生性活潑,很喜歡自己這個性格溫和的師姐,平日休息之時多和她在一起。此時,趙靈珠就坐在紀曉芙身邊的石頭上,她望着紀曉芙,嘴裡大大的嘆息了一聲:“唉,什麼時候。我也能達到這種程度就好了。”
紀曉芙微微笑了一下:“趙師妹,武藝這事情原本就需要積累。我在家時,父親也曾教導過我一些入門的武藝,我也是因爲有些基礎……”
此時劉煜就站在距離紀曉芙和趙靈珠不遠處,這些話自然是入了他的耳朵。劉煜轉過身去,望着兩個師妹,從他這個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兩個師妹的表情。
這時,貝錦儀朝着紀曉芙走了過去,也是面帶微笑:“紀師妹,你也不必太過謙虛。你習武時間尚短,而如今已經可以勝我一籌,便是有些根基。進步也是神速。連師父都誇獎你天資聰穎,又肯下苦功夫學習。”
紀曉芙聽到貝錦儀的誇獎,略略低了低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這時趙靈珠叫了起來:“說起來,師父只有看見大師兄和紀師姐的時候纔有點笑容。平日裡……”
“不許議論師父。”貝錦儀拍了趙靈珠一下,不過臉上也露出心有慼慼焉的表情。
趙靈珠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她這個年紀的小丫頭,自然不像貝錦儀等人那樣穩重。
紀曉芙聽到她們的話,越發不自在起來。不過她生性柔和,雖然聽到她們稱讚自己感到很不好意思,但也不會多說什麼,只是把話題岔開了。
短暫的休息之後,衆人又練了一會劍,貝錦儀見時候不早,便請示了劉煜這個“大師兄”後,宣佈今日的練功結束了,讓幾個師妹各自回房。
下午練功結束之後一直到晚上就寢的這段時間,門派之內並沒有統一安排,只要記得按時回來吃晚飯即可。這種時候,峨眉的弟子們一般都是各自活動。比較好動的弟子有時會結伴去後山遊玩一番,也有文靜的姑娘會回自己屋子裡做些女紅。
對此,峨眉派的尊長們大多都是聽之任之的,畢竟一天的練習已經讓人覺得很累了,到了這個時候,自然是想要放鬆一下。平日這個時候,劉煜大多是在自己屋子裡看看書。此時他有些煩躁,坐在桌前看了好長時間,也看不進去,滿腦子都是白日趙靈珠的話和貝錦儀的表情。
這種心情大約可以稱之爲嫉妒,劉煜是介意的。當然,他介意的不是自己對紀曉芙的“嫉妒”,而是自己爲什麼會產生這種“嫉妒”。依照他的本性,就算沒有種種底牌,他對於比自己優秀的人也不會嫉妒,而是發奮圖強的迎頭趕上。如今這種毫無由來的情緒,多半不是發自他的內心,而是來自於天道的干預。
劉煜不知道這是這方世界的常規調整,還是天道對於自己的初步試探,總之,爲了不驚動天道,他是不敢有任何“超常”作爲的,好在他的心境經歷過“衆神詛咒”的鍛鍊,就算處在“嫉妒”之中,也不會矇蔽了他的神智。
劉煜長嘆一口氣,有些憋屈的把書放下,也出了屋打算去後山走走,想要散散心,用相對常規的舉動來發泄心中突兀的鬱氣。
此時雖是夏日,可傍晚的太陽已經西斜,並不像白日那樣散發出炙熱的溫度;加上後山樹影密密,又有山澗泉水,反而顯得很是清涼。順着小路,劉煜朝着後山深處走去,他刻意避開了平日師姐妹多去的地方,免得遇上了人。
剛開始的時候,劉煜還偶爾能聽見熟悉的聲音在聊天,順着小路走了一段,人聲便漸漸少了起來,只留下樹葉被風吹起的沙沙聲和被劉煜驚起的鳥雀飛翔的聲音。
這純淨的完全來自自然的聲音漸漸撫平的劉煜心中的煩悶,他隨手撿起地上的一根樹枝,權當是一把劍,便在林間揮舞了起來。此時他不再拘泥於劍招,僅僅是心隨意動,隨意的在林間遊走。
劉煜此時並非如同白日在練習“落英劍法”的劍招,只不過是爲了放鬆而隨意的發揮而已。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太陽漸漸落下,只留下一點餘暉。劉煜使了最後一個劍招,才收了招式。他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呼出一口氣,隨手將手中的樹枝仍開,便打算往回走去。
這一看路,他一下子愣了,因爲此時他所處的地方竟是個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劉煜皺了皺眉,馬上就反應過來了。這應該是因爲他剛纔盡顧着避開同門師姐師妹,挑着小路走,這會恐怕是有點迷路了。
劉煜自嘲的笑了兩聲,望了望天空,隱約可見落日餘暉射來的方向,判斷了下東南西北。然後又回憶了下出來散心時走的大致路程,這才選了條路往回走。這一走的時間可就長了,不過劉煜也不慌亂,他在峨眉也住了這麼多年,這裡早已經是他的家,沒人會在自己家裡慌亂。雖然是從不熟悉的地方往回走,不過劉煜選的大方向沒有錯,雖說可能會繞些彎路,但總也能走得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