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底,任我行蒼白的臉上幾乎不帶半點生氣,乾枯的手上凸起的青筋宛若老樹身上的蔓藤,一雙在火光的映照下呈現着詭異碧綠色的雙瞳透射出無限瘋狂的意味。
縱使平一指早就見過了對方這種詭異的外貌,但每次看到也總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緩步上前,努力忽視任我行帶給他的巨大壓力,道,“回稟教主,雖然我們安排的人手沒起多大作用,不過東方不敗已經到杭-州了。”
任我行那雙死氣瀰漫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平一指道,“查清楚東方不敗的功力到了何種程度!”
平一指點頭稱是,後又道,“教主,下面傳來消息,東方不敗和他身邊的那個妖魔,現在正前往玉筆山莊。”
任我行晃了晃腦袋,嘶啞的聲音道,“不管如何,將他的人都殺了,只需留下他們兩個。”
平一指遲疑了下倒,“教主,似乎前往的只有兩人。”
任我行一愣,進而哈哈大笑,“說他狂妄還是愚蠢呢,不過這個人向來只做有把握之事,如今敢兩人前往,定是功力大有所長,真是天助我也!”
平一指不知任我行說的話究竟是何意,爲何東方不敗功力大漲便是對他有利,這不是更難對付了嗎?難道教主還有什麼暗棋不曾?突然想到那個神秘詭異的劉煜,該不會他是教主的人吧?!
平一指滿心不解的從西湖底出來,門口遇到向問天,打了招呼,便要離開,卻被向問天攔住,引往僻靜處,“平大夫。最近可是聽說了那些正道君子們的事情?”
平一指不知他究竟何意,含糊的點頭。
“那你可知道,現在東方不敗正與劉煜隻身前往玉筆山莊?”
“是又如何。反正教主都已經不在乎了,你我又何必管他。”
向問天笑笑道。“難道平大夫看不出來,教主心中怕是另有心腹之人,而你我不過是爲他人做嫁衣!”
平一指一驚,暗道真的如此麼,竟然連任我行的鐵桿支持者向問天也是這麼認爲?!
“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你我將東方不敗除掉,到時教主自然器重你我。”
平一指搖頭。道,“東方不敗不是那種狂妄沒有根據的人,若真敢如此定是有所依仗。”
向問天大笑道:“若是羣豪圍攻,他便有三頭六臂。終究寡不敵衆。而他竟然敢做這種事情,怕依仗的也不是什麼功力大進,該是有辦法證明劉煜那個的清白,洗脫他‘妖魔’的罪名……甚至有可能,東方不敗手中有着能夠破壞正邪聯盟的東西!在我看來。所謂的江湖正道,不過是一羣僞君子而已,這次那麼多的名門正派會和我們結盟對付東方不敗跟劉煜,想來應該是教主他老人家付出了不小代價的,這就如同青城派會爲了《辟邪劍譜》而滅掉福威鏢局滿門一樣!可是。你知道的,教主畢竟是脫出牢籠不久,他手中的籌碼怎麼也不可能多過東方不敗那個執掌了神教十年的叛逆。如果東方不敗付出的利益足夠多,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怕是不會再揪住他們的所作所爲不放,甚至還有可能聯合起來反戈相向,幫助東方不敗對付任教主!”
平一指思索半晌,道,“那向左使看該怎麼做?”
向問天頓了頓道,“其實也不難,只是需要平大夫幫忙,提供給我足夠多的十香軟筋散。”
平一指恍然,搖頭道,“十香軟筋散的古方早已失傳,我自己配置的藥效頗有不如,對先天高手怕也起不得多大作用。”
“不試試又如何知道,何況也不會有多大影響,便是失敗了,於我們又沒有多大的損失。”
平一指看着向問天,終是咬牙道,“那就試試吧。”
而此刻的東方不敗和劉煜兩人,尚不知自己的一時衝動做出了這種單挑的行徑已然讓人知曉,仍是不慌不忙的向那玉筆山莊行去。兩人也未作任何掩飾,此刻隨意的步行在石道上,自然讓正道人士安插的暗探探知。
於是,此刻的玉筆山莊之中,亂糟糟的一團。玉筆山莊其實在江湖上並不是什麼有名的地方,莊主杜希孟更是一個比較逍遙自在的富商,只因平時愛結交江湖人,又喜湊熱鬧,這才攬下了“除魔大會”的承辦工作。
武當掌門沖虛道長看着紛雜討論的衆人,微微有些擔憂,對方雖然只是兩人,可是這其中難免有詐。
泰山派掌門人天門道人冷哼道,“如此狂妄,定讓他有來無回!”
周圍的各門派掌門也都點頭,一副恨不得此刻便將人抓住的表情。
沖虛道長嘆口氣,道,“這劉煜出現的太過突兀,用的妖術又如此詭異,不得不防。”此話一出,紛雜的大廳之中安靜下來,畢竟那人的詭異紅色眼瞳過於驚駭,更何況在座的掌門都曾經得到過先輩的託夢,可不會認爲對方是虛有其名的人物,一時間弱了氣勢。
恆山三定中脾氣最爲暴躁的定逸師太哼了一聲,道,“道長豈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如今各大門派在此,還怕他怎的?!我派祖師託夢說此人乃是域外妖魔,不除之天下難得太平,爲了凡俗蒼生,我等就算舍下這身臭皮囊,又有何足惜?!”如此大義凜然的話讓衆人感覺有些不自在,方纔的那些猶豫都被壓了下去。
“反正他們不就兩人,大家一起上,便是妖魔也抵擋不住!爲了祖師們的託付,爲了天下蒼生,我們跟他拼了!”人羣之中不知誰人高呼一聲。
此話方落,只聽刷刷之聲不絕,刀光耀眼,許多人都抽出了兵刃。嘈嚷着往山莊外走。就在此時,只聽得朗朗一聲,遠遠傳來。“各位江湖朋友們,劉煜前來拜莊!”
立時紛雜的人羣再次沉靜下來。沖虛道長臉上有些僵,便是他也做不到此人現在所爲,聲音便似在耳邊,不帶一絲衰減,若非功力深厚絕做不到,只是這聲音又有些不同,與一般人以內力延長聲線大大不同。
衆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只聽得玉筆山莊主杜希孟高聲道,“有請!”
立時,便猶如信號一般,衆人的眼刷的轉向角落之中那個名義上的除魔大會主人身上。杜希孟面上有些尷尬。笑道,“那個,他們進來之後,咱們來個甕中捉鱉豈不是更好?!何況,各位不是說過。各大派的祖師爺在夢中都指明過,如果那位域外天魔能夠自行脫離俗世界,我們也最好不要輕起戰端嗎?!”
衆人雖是不滿也說不出什麼,紛紛走出大廳,視線看向大門。聽着沉穩的腳步聲。沖虛道長有些疑惑,要知道,除卻專修下盤硬功夫的武者之外,有哪個內力有成的武者不是腳步輕盈,而此刻走來的兩人便好似沒有功夫般,腳步之間透出幾分沉重,真是讓人不解至極。
衆人屏息,紛紛看向來人,只見兩人緩步進門,一個身着青色衣衫,一個白玉簪子將長長的青絲束在腦後,清麗俊逸猶如天人,面無表情的看了衆人一眼。另一人一身白色衣服,半長的頭髮,一時沒注意到長得如何,便被那血紅的雙目給駭了一跳。不同於平常人的眼瞳,那血色的如同浸過鮮血般,沒有瞳仁,只是血紅的一片,猛一看來,讓人驚悚不已。
滿足了至極惡趣味的劉煜勾脣邪邪一笑道,“有勞各位在此等候劉某了。”衆人方似從夢中驚醒一般,紛紛倒退一步,凜然的看着兩人。
沖虛道長心底暗歎,所謂江湖正派如今真是讓人汗顏,只得上前一步道,“既然劉少俠與東方教主來此,可否是對大家有所交代?”
劉煜擡眼看去,一個青衣的老道,鬚髮皆白,隨溫和一笑道,“道長有禮,你所謂的‘交代’是何意?”
人羣之中有人冷哼道:“哼,裝什麼算啊?還當我們不知道你的身份嗎?!”
東方不敗冷冷看了過去,雖然沒有了內力,多年的氣勢卻不容不得小覷的,說話那人立時沒了聲,悄悄往後退了半步。
劉煜搖頭笑道,“似乎我的身份不是我自己說了算,而是由你們認定的?不管我承不承認,看你們的樣子,你們似乎都認定了?既然如此,那還哆嗦什麼,不如直接來個了斷吧。”
“不行,你定要說出事實,我們名門正派從來都是以德服人,我們是師出有名的!”杜希孟再次一鳴驚人,說出了讓在場江湖人都有些啼笑皆非的話語。
東方不敗也笑了,不屑的看着衆人道,“你們真以爲劉煜是妖魔?任我行口中的‘亂世妖魔’?!”
“若非妖魔,他又是怎麼變得如此?”衆人不得不去想劉煜那雙詭異的雙眼,以及傳聞之中那種“縮地成寸”的詭異能力。
“我真是不明白,爲何能力奇異了些、行事肆意了些,便是會讓天下大亂、讓民不聊生的妖魔了?”角落之中突然傳來一聲感嘆。
衆人正在聚精會神,恨不得劉煜將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此時這人一說話,便是聲音很小,還是被衆人聽得。
劉煜與東方不敗兩人向角落看去,竟然是那個本該在日月神教秘密堂口之中休養的吳天德,此刻他半靠在一塊假山石上,看到兩人看他時,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軟弱無力的手揮了揮。
只是動作方起,便有身側的人,一腳將他踹到在地,道,“哪裡來的野狗,在此亂……”
話音被生生打斷,人也猶如牽線木偶一般被人從角落之中扯了出來,狠狠的砸在假山石上,立時鮮血四濺,沒了聲息。而倒在地上的吳天德也被扯到了劉煜跟前,勉強半靠在一處臺階上。
衆人瞪眼,半張開嘴,卻是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響,具被眼前所見給生生駭住了!便是沖虛道長也不禁心中一跳,饒是他算是此處功力最高的。也未曾看清楚劉煜究竟是如何動作的!
一刻的寂靜之後便是無數的驚呼,更是鏘鏘的兵器互碰的聲響,衆人紛紛拿着兵器擋在身前。
天門道長一聲怒喝道:“劉煜你是不願意自行離開塵世了?!哼。你這是自絕於天下,你就準備好與整個武林爲敵吧!”
劉煜看了眼靠在臺階之上有些可憐的小弟。聽得此話,搖頭道,“別給我扣大帽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什麼儘管來吧!”
“大家都上!”人羣之中一人高呼,立時紛紛雜雜的各式兵器對着劉煜三人襲來。
劉煜有些好笑,這些人連最起碼的紀律性都沒有。隨手抓住一人的兵器,掄起來一個圈,立時蹭蹭擋住數個兵器,數人遭到波及。倒地數人,而那個被掄起的人撞到假山之上,暈死過去。
沖虛道長忙高呼一聲,“大家讓出空地來,莫要自傷!”立時圍着劉煜三人的地方空出了很大的一塊場地。
劉煜擡眼看了眼說話的沖虛道長。勾脣笑笑,轉頭對東方不敗道,“東方,我這小弟先交給你了。”
見得劉煜分神,數枚泛着青光的暗器疾飛而至。劉煜皺眉,擡手一抓,險險的抓住襲向東方不敗的一枚金錢鏢,眼中已然帶了怒火!冷冷的哼了一聲,伸手一抓,假山上的半塊石頭被抓到他手中,只是一握,砰的一聲便化作無數細小石頭,衝着方纔射來暗器的方向飛去。
看似輕忽的石子彷彿千萬箭矢漫天而來,衆人狼狽躲閃,卻也有十數人鮮血淋漓,而方纔射出暗器的那人更有如篩子一般,滿身都是石子兒貫穿的血洞!
東方不敗看着似乎已然動氣的劉煜,擡腳踢踢瞪着大眼一臉崇拜的吳天德道,“還能走嗎?”
吳天德仰頭去看東方不敗,以爲他在擔心,略有些諂媚的道,“大嫂,我沒事。”
東方不敗冷哼一聲,“那就自己過去。”說着擡步走向院落旁的迴廊之中,坐了下來。
劉煜分神看了她一眼,一伸手再取一塊石頭握在手中,忽見東方不敗斜眼看向他的身後,勾脣一笑,只是擡手往身後一探,身後的人被打了出去。便是在這瞬間,忽然一股勁氣從側方傳來,呼呼風聲,竟是強過劉煜方纔的勁力,劉煜腳下飛旋,不得已修羅之力急速運轉,一個空間轉移,瞬間消失在原地。只聽砰的一聲,方纔劉煜所站的地方被生生打碎了鋪地的厚厚青石板,甚至入地一尺。
劉煜在另一側現身,不敢在託大,專注的看着動手之人。衆人也都紛紛讓開空間,一黃衫之人穩步踏向前,嘴中唱道,“阿彌陀佛,少林方生願同閣下切磋一番。”
劉煜點頭,“來吧。”
方生大師隨緩步往前再踏一步,大袖飄動,袖底呼呼的拳力向劉煜發出,蓄有極凌厲的氣勁的掌猛的向劉煜攻擊而去。
劉煜難得眼中閃過興奮,不避不閃,飛身而起對着那一掌正面而去,兩股勁氣相互撞擊,立時飛沙走石,鼓動着院落之中的假山園藝碎落一地。
方生口噴鮮血,連退數步,面對神色不變的劉煜沉沉的道,“阿彌陀佛,多謝劉少俠手下留情……既然少俠有如此慈悲之心,卻爲何要禍亂天下?”
劉煜搖頭冷笑道,“我還什麼都沒有做,你就認定我會禍亂天下了?”
方生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老衲已經無能爲力了,但望少俠手下留情。”說完在弟子的扶持下後退幾步,顯然放棄了繼續對戰。
劉煜挑挑眉,看了看其他依舊不肯放棄的高手,不屑的說道:“你們也不用一個個來了,有什麼想動手的都一起吧。”
“此人雖然還沒有惡行,但觀其行事和形貌,必是各派祖師爺託夢所言的域外妖魔無疑!爲了天下蒼生,大夥兒一起殺了他啊!”嵩山派大名鼎鼎的十三太保中的九曲劍鍾鎮衝了上去,跟着身後五嶽劍派的人紛紛上前動手,雖是人多,卻是因本屬同源,功夫相同,竟好似戰術一般此起彼落,相互之間相輔相成。
看得此景,沖虛道長嘆道,“五嶽劍派爭來爭去,卻是不知聯手纔是劍派之源……”
而此時的劉煜看似驚險卻是每每在劍近身的時候險險避開,幾個回合下來竟是未落下風,看得周圍的人紛紛動手,各種暗器飛鏢,有如蝗蟲般紛紛而至,更是有些厚顏無恥的餵了毒。
東方不敗坐在一旁看着衆人圍攻中的劉煜,嘴角帶着笑,沒有一絲的擔憂,讓蹲在她的身側的吳天德很是驚奇,一會看看她一會看看拼殺中的劉煜,忽然好似明白什麼的道:“嫂子,大哥這是來玩兒的吧?”
東方不敗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再如此稱呼,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吳天德摸摸鼻子,乾笑一聲。
沖虛道長看了眼地上的一干人,心底暗歎,現在的武林正派越發不成器了……
在東方不敗那兒討了個沒趣後,吳天德開始把注意力集中到鬥場,看到狼狽的正道“勇士”,他相當不屑的切了一聲,道:“真是一羣看不清形勢的笨蛋,我大哥如果真的是要禍亂天下的域外妖魔,你們覺得現場能有幾人能活着?”
衆人這纔好似回過味來,一地的人雖然是傷了不少,可是除了一開始的兩人是重傷,其他人幾乎都只是輕傷,獨獨影響打鬥而已,卻是沒有任何的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