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步聲,如若地動山搖。
十萬,十萬合道、大乘在這一刻,誰也不曾凌空恃傲,在這仙凰三關內,一步步踏出。
爲首,百尊紅塵仙,仙風道骨,有睥睨當世之姿,卻垂首低眸,盡顯恭敬。
曾經,足以縱橫修真界,橫掃星穹的仙凰神國,彷彿再現世間。
黑壓壓的人影,光其威勢,便讓那些遠觀到這一奇景的諸多道君,瞠目結舌,面含惶恐。
他們望着這十萬身影,飛快的讓出一條道路。
這十萬人內,也不曾有一人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黑壓壓一片,相隔十數萬裡,仙凰宮前,秦軒與趙無極望着這十萬人。
秦軒眼眸淡然,十萬人,這十萬人,混沌了數千萬歲月,囚困了數千萬歲月。
如今,他們重現在這世間,卻彷彿仙凰神國再現。
若非,這些人不可能久留世間,或許,僅僅憑藉這十萬人,便可再開仙凰,重現昔日仙凰神國盛世光輝。
秦軒漸漸收回目光,落在了馮寶五人的身上。
“趙無極,爾等只有不足六個時辰的時間,可以停留在修真界!”
“且,不可有殺戮一人,否則,輪迴能否再爲人,都是未知!”
秦軒淡淡開口,告誡着趙無極等人。
對於天道規則,他所瞭解的,不知趙無極等人多少倍。
但此刻,趙無極卻完全不在乎。
他望着那羣曾經在他面前,跪地俯首,那些曾經與他把酒言歡。
那些,聽他舉國成仙之志……
趙無極似乎想起了,當初他提及此念,趙尋仙欲言又止。
他頒佈此令,十萬修士,滿面呆滯。
記憶彷彿形成一卷畫卷,過往種種,浮現在趙無極的面前。
是啊!
舉國成仙,何其瘋狂!
難不成,所有人都如他這般瘋狂麼?
但最終,這些人,不曾有一人言不字。
不曾有一人,退半步。
趙無極笑着,淚滿衣襟。
最終,他身軀微震,淚水,化爲虛無。
他彷彿重歸之前,睥睨天地,立於在這仙凰宮之前,如那無上神皇。
身後,一尊皇座浮現,雕鳳之尊,刻萬禽俯首。
趙無極一拂衣袖,坐在其上,其身姿,壓恆陽光輝。
他在等,等那十萬人。
等他們,面他趙無極!
終於,那十萬人,已經走到了仙凰宮前。
“臣,趙尋仙,拜見神皇!”
趙尋仙開口,聲音厚重,單膝跪地,如跪至尊。
其後,十萬修士,接連開口。
“……拜見神皇!”
“……拜見神皇!”
一道道拜見之聲,如相隔數千萬歲月,卻又如數千萬歲月,也難腐朽。
趙無極望着這十萬人,在這一刻,他平靜的可怕。
“起來吧!”趙無極緩緩吐出三字,十萬人這才起身,恭敬而立。
趙無極端坐皇座上,仙凰宮前,一片死寂。
數千萬歲月,他們都等了太久,困了太久。
所有人都知曉,他們已經命不久矣。
天懲破,枷鎖斷之時,迎接他們的,卻是輪迴黃泉,是死亡。
“大志已敗,爾等,可曾怨我!”
趙無極開口,聲音平緩,落入在衆人耳中。
趙尋仙擡頭,他望着趙無極,猛然單膝跪地,“未能逆天,罪在我等,豈敢言怨!”
他聲音鏗鏘,堅毅,“大志已敗,其罪當誅,臣趙尋仙,甘願領罰!”
“臣,甘願領罰!”
轟然間,十萬修士,再次跪地。
趙無極忽然輕笑一聲,“未能逆天,罪在爾等?趙尋仙,我想聽聽,此罪爲何?”
趙尋仙也不曾想到,趙無極會突然如此問他,不由一怔。
逆天不成,他們有何罪?
但逆天不成,他們應有罪!
就在趙尋仙欲開口之時,趙無極臉色卻驟然沉了下來。
“愚忠!”
兩字,如若萬雷席捲,使得十萬修士身軀震顫。
“罪臣不敢!”趙尋仙已由單膝跪地化爲雙膝,頭顱深垂。
“其罪當誅?”趙無極再次開口,沉緩冗長,“我現在,不允爾等死,爾等,活的了麼?”
命不久矣,天法在上,如何活?
趙無極極盡嘲諷的笑着,“起來吧,數千萬歲月都過去了,仙凰都已經葬滅了,你們,我,也都將死!”
“這禮,施給後人看麼?”
“神皇!”趙尋仙猛然擡頭,望着皇座上的趙無極。
“神皇?仙凰都已不在,何談神皇?”
十萬修士面面相覷,皆是臉色微白,不知如何言語。
“神皇,仙凰雖滅,但我等,依舊爲仙凰之臣,神皇,亦爲仙凰神皇!”
趙尋仙緩緩開口。
“趙尋仙,你啊!”趙無極搖頭失笑,“還是老樣子!”
“所有人,起來吧!”趙無極再次開口,“既爾等依舊以我爲神皇,那麼,可有人想要抗旨麼?”
十萬修士皆是一震,面面相覷,最終,所有人都緩緩站起。
包括趙無極,趙無極從皇座上起身,他望着那十萬修士,高高在上。
“我趙無極,出生之時,天生異象,仙凰皇城內萬禽朝拜,大妖俯首,命格極尊。三歲,一尊真鳳入仙凰皇城,承載本皇入鳳巢。十歲歸來,本皇便已有可入仙榜之姿,元嬰境修爲,修真界二十一仙脈大宗內同境無人敵我!十七歲,本皇曆練星穹,殺人一千七百五十四人,每一人,皆爲人中龍鳳,以仙脈神國爲始,以北冥星海爲終,一路所過,無人能抗衡!三十一歲,本皇成就大能,經由父皇提名,初入仙榜,得仙榜四十三名,震怖寰宇……”
他口吐之前與秦軒所言,道其生平。
“本皇一生,可稱驕狂?可稱無雙?”
下方,十萬修士皆是目光震動。
“神皇之姿,曾修真界衆生共尊之,自當驕狂,自當無雙!”
有人開口,非趙尋仙,而是孔雀城主。
如此驕傲之人,此刻面趙無極,卻無半點不服。
“可笑!”趙無極忽然間怒喝,“僅僅這生平,便言本皇驕狂,何以見得?便言本皇無雙?又何以見得?”
“古往今來,天資縱橫者,超越本皇者,如過江之卿!”
“我又怎敢稱得上驕狂無雙?”
聲音落,趙無極輕輕一笑,他目光掠過那下方十萬人,所有人。
每一人的容貌,每一人的神情。
“不過,我想,本皇是稱得上驕狂無雙的!”
“不是因爲本皇天資縱橫,不是因爲本皇有何實力!”
“而是因爲,本皇麾下有一羣蠢到,愚忠到明知必死無疑,卻依舊跟隨本皇赴死的臣子。”
趙無極的眼角,再浮現淚痕。
“這世間,怎會有如此瘋狂,自以爲是的皇,又怎會有如此愚蠢,不知所謂的臣子!”
“哈哈哈……”趙無極大笑着,望着那十萬人,彷彿在笑所有。
十萬修士動容,望着趙無極。
轟然間,趙無極單膝跪地。
“神皇!”
“神皇不可!”
一聲聲怒喝,從那十萬人之中爆發。
所有人目疵欲裂,在他們眼中,趙無極便是天,趙無極便是天法,趙無極,就應該高高在上,哪怕是讓他們去送死,他們也不會有二心。
如今,他們眼中的神皇,趙無極卻在跪。
“神皇,天地摧垮,亦不可折身,這是祖訓!”
趙尋仙更是怒吼道:“你是仙凰神國的神皇,豈能忘祖訓?”
他在動至尊念,想要阻止趙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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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極的膝蓋緩緩下墜,他嘴角微挑,“趙尋仙,天地摧垮,你可見本神皇折身過?魔仙入我仙凰,你可曾本神皇低頭半分?”
他聲音沉重,目光直視趙尋仙。
趙尋仙一震,“不能跪!”
他至尊念動用,整個仙凰皇城都在搖晃。
“收手吧,趙尋仙!”趙無極輕笑道:“天地摧垮,不折我身,此乃祖訓。可,本皇跪的不是天地,而是你們!”
他的言語輕緩,卻讓十萬修士不知所措,更是惶恐至極。
有不少修士已經跪地……“給我起來!此乃我令,誰敢違抗?”
趙無極聲音如雷,再次炸響,使得那些跪地的修士猛然擡頭。
“都被本皇好好的站着,誰若違抗,便是抗旨!”
其面色之凝,其聲音之重,誰都看得出來,趙無極,不曾開玩笑。
一旁的秦軒望着趙無極,望着那十萬修士,輕輕一嘆,什麼也不曾說,盤膝在地,恢復修爲。
仙凰宮前,趙無極的膝終於與地面接觸。
這位曾經數千萬歲月,修真界衆生共尊,風姿無雙的仙凰神皇,此刻卻在跪,在跪昔日臣子。
趙無極跪在地上,他垂頭,十萬修士目疵欲裂,看不清其神情。
“我,趙無極,此生之驕狂,不在我!在爾等!”
“此跪,跪爾等,數千萬歲月之困苦。”
“神皇!”有修士眼中涌出淚水,這一跪,太沉重了,壓得這十萬人都難以喘息。
趙無極擡頭了,他單膝跪地,望着那十萬修士。
“這一跪,也跪我自己,何德何等,有爾等爲臣!”
忽然間,趙尋仙仰頭,眼中如有精芒無盡。
轟!
天有驚雷破陽炎,一道七色仙雷,劈落在趙無極身上。
其身上,漸漸的浮現出一枚七色符文,最終沒入到天地之中。
“今日,我趙無極在此起誓,以後十萬世,諸位爲皇!”
“我趙無極,爲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