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側耳傾聽文景軒對於藍家那位現任的族長去蘇州所作所爲的調查,認真思考的同時目光微微流轉,這樣的神色比起平日裡面她刻意在司鉞面前僞裝出來的那種溫柔、內斂的樣子更加吸引了這位已經萬萬人之上的皇帝。
她甚至於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司鉞對她的寵愛,不管是還在信王宮的時候,還是在成爲皇帝之後,都比對其他的女人多。
而司鉞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林蘇,在看透她的小聰明的同時,自己似乎已經漸漸愛上了這個總是能夠猜測出他心思的女子。也許,還不是愛。可是,在司鉞的心中已經隱隱認爲,林蘇纔是最合適的皇后人選。
因此,有些事情他從來不避諱着林蘇。因此,林蘇的一些所作所爲他都清楚,甚至還會偶爾給林蘇施加一些壓力,或者暗中給一些助力。
不過,林蘇能夠那麼快的猜測出藍心的身份,並且懷疑到了林依依的死,這還是讓司鉞很是驚訝,同時也帶着一絲驚喜。
朝政之上,林拙言雖然還只屬於權利的第二階梯,不過卻是一個很實幹的大臣,自司鉞繼位之後就提出了不少有用的政見,甚至於也能夠敏銳的察覺司鉞的心思,提前就做好一些準備。
而林蘇,在後宮之中和李茉珊交好,輕而易舉的對付了周淑賢的一個得力助手,而如今又懷有龍種。最重要的是,她很知道進退,從來不會有什麼亂七八糟,不切實際的想法。
這樣想着,司鉞看向林蘇的眼神就更加柔和了。這樣的目光變化,林蘇雖然沒有察覺,可是一旁的文景軒卻是注意到了。他微微垂下眼簾,黯然的神色一閃而逝,繼續說自己的調查。
然後,就更加確定了自己之前曾經做出的決定。
“那麼,”司鉞回神,擡頭看了文景軒一眼,低聲問道:“當初藍厥找到的那個十二歲的女孩,到底是誰?”
“說起來也巧,收養那一戶人家也姓藍。”文景軒含蓄的笑了一下,“那家藍姓的人戶是金陵那邊的人,當年也是喬遷過去的。當時家中有一個十二歲的兒子,也就是在皇上大婚第二年考上了賜同進士出身第七十八名,成爲蘇州那邊一個魚米之鄉的通判。”
“說起來,這家人的運氣倒是很不錯。”林蘇抿脣微笑,“兒子年紀輕輕就是同進士出身的進士,而且一般的進士只怕也似乎的不了那麼好的官職……這樣的官職之下,只怕好好做,就會平步青雲,一步步往上爬。”
文景軒點頭讚了一句,然後才正色道:“娘娘說的沒錯,第二年這位藍青霖公子就因爲上司升調而壓過了同衙門的其他人成爲了知縣。而皇上登基那年,更是藉着一些政績直接升調到了州府,成了六品下級的官員,現在管着鹽政。”
“還真的是平步青雲,若是不知道的人,只怕還以爲這人是什麼皇親國戚呢。短短三四年的時間,竟然成了一個六品的官員。”司鉞冷笑了一聲,“管的,還是鹽政!”
“皇上……”林蘇低聲叫了司鉞一聲,起身給他添了茶水,“若這爲藍大人真是一位幹才的話,那豈不是好事。”
“哼,這樣的人,有沒有才幹朕不知道。但是,一定是有背景的。這點,毋庸置疑。”司鉞看了文景軒一眼,“背後扶植他的人,查出來了?”
“明面上看,是吏部尚書張林卓。”文景軒冷笑了一下。
“張林卓,似乎是楊閣老的門生吧?”司鉞挑眉,目光在一瞬間冰冷了起來,“朕到時候沒有想到,調查這件事情,竟然還會有意外的收穫。張林卓,他藏的還真夠深。”
轉頭看了林蘇一眼,司鉞開口說出了林蘇早已經猜測出來的話。
“藍心就是藍青霖的妹妹,當年被收養的那個女兒。”
林蘇眼睛略微瞪大了一點,露出一絲略微吃驚的表情,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而當年被收養的那個女兒藍心,其實就似乎跌落懸崖的藍家唯一的那個,萬千寵愛集一身的小女兒?”
司鉞看了文景軒一眼,然後笑着點頭。
“所以,在後宮之中,林蘇你要小心。藍心看似沒有什麼身份背景,可是她身邊的人,只怕都不簡單。”司鉞看了文景軒一眼,然後聲音壓得更低,“藍家,不是那麼好惹的。”
這句話裡面,就包含了再也隱藏不了的關切。林蘇猛然擡頭,吃驚的看了司鉞一眼,目光中帶着一絲驚慌失措,最終卻無聲的低下頭,然後纔開口:“臣妾知道了。”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不要讓自己太累了。”
林蘇聞言,立刻起身行禮告退。文景軒也跟着起身目送她離開,然後纔回頭看向司鉞,沉聲道:“皇上,臣請命前去北疆,爲皇上鎮守邊疆一方寧靜。”
“你爲什麼突然提起要去北疆?”司鉞皺眉,“北疆每年冬天都戰爭不斷,可是,你……”
“皇上,臣心意已決……”文景軒的聲音越來越遠,林蘇頭也不回的走到了外面已經有些陰暗的天空下,看着春燕走過來,林蘇立刻伸手扶住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只覺得一股子冷氣順着鼻子一直蔓延到了體內的每一寸地方,讓她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主子……”春燕連忙扶穩了林蘇,低聲擔心叫了一聲,“主子可是身子不適?”
“我沒事。”林蘇緊緊抓住春燕的手,低聲說:“扶我回宮,我累了。”
文景軒最終還是要去北疆了嗎?
林蘇疲憊的閉上眼睛,任由春燕扶着她在後宮之中慢慢走着,只覺得整個人都疲憊了起來。
入宮這麼多年,她甚至忘記了自己最初進宮的初衷之一——留下文景軒,讓他不要入軍營,不要去邊疆,不要上戰場……
不要……死去……
然而,當聽到文景軒主動提出要去北疆的時候,林蘇突然意識到,她,根本就沒有什麼資格去阻止他的離開。
她,已經是司鉞的女人,懷着司鉞的孩子,又有什麼立場去幹涉文景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