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沒有動筷子,柳雲錦端起面前的稀粥喝了一口。爲了柳雲熙受罪,她犯不着。
“怎的,現在真以爲自己成了公主,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柳世誠氣得桌子重重一拍,桌上的飯菜一震,身後的那些僕人也是一震。
“父親息怒”柳雲錦對上這張怒容,也是不緊不慢,淡淡道,“這件衣服是太后好心爲臣女換上的,父親若要怪臣女逾越,那就是也怪太后不懂規矩。”
“好厲害的一張嘴!哼,以爲現在得了太后寵愛,我就真的治不了你了嗎?”柳世誠臉色陰沉惱怒,這根釘子碰得不輕。
“父親還沒弄清事情的經過,就要治我的罪嗎?”她又夾了一筷子青玉絲,吃完放下筷子才冷笑道。
柳世誠把碗筷重重一丟,皮笑肉不笑道:“那你說說看,雲熙爲何被打成那樣,你又爲何能穿上這身公主常服。”
“父親……”柳雲熙已經醒來,悽悽喚道。被晴雨攙扶着來到了飯桌上。
瞧着柳雲熙這張被繃帶纏得緊緊的臉,柳雲錦就知道這齣戲要有得熱鬧。
“雲熙你怎麼不躺在牀上好好休息,我都已經讓人把飯菜送進去了”柳世誠焦急道,看她渾身是傷,一雙手都不知該放在哪裡好。
“還不趕緊扶二小姐坐下”柳世誠劍眉一橫,急道。
“父親,你要……幫雲熙做主,姐姐她……冤枉雲熙……”她費力悽苦道,伸出手指攥緊了柳世誠的衣袖,眼淚汪汪。
柳世誠慈愛而溫柔地撫摸着柳雲熙的的頭頂,安慰道:“好孩子不哭!父親會幫你做主的!”
“柳雲錦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雲熙弄成這樣是不是因爲你?你能穿上這件衣服,沒少踩着你的親妹妹吧!”柳世誠恨恨道。
柳雲錦一笑妖嬈,接過環珠手中的清茶,漱口後才幽幽道:“她弄成這樣的確是因爲我,而我能穿上這件衣裳,也是託妹妹的‘福’。只是妹妹你好像忘了,自己臉上的傷和腿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了,還要繼續在這顛倒黑白嗎?”
柳雲熙的身子抖了抖,臉上的痛又深了一分。眸子陰冷滿含算計地瞧了瞧左右,反正這些人都不知道實情,還不是全憑她一張嘴。
她看柳雲錦這一次如何能全身而脫。
“你都承認了!還有需要解釋什麼!”柳世誠大手一揮,面容慍怒,“你殘害親姐妹,心地惡毒。雖然你受太后重視,也不能免了家法。雲熙的臉被毀,腿被毀,你也該受同樣的刑罰。掌嘴,罰跪,跪在碎瓷片上。”
“雲熙受的罪,你都該受!”柳世誠拿出一家之主的氣勢壓迫道。
老太太只管吃着面前的飯菜,那樣子是不想管她死活。老太太原以爲她當上了王妃,光耀了門楣,結果是一場空歡喜,心裡一團悶氣堵得慌。
“把柳雲錦拖下去受刑!”柳世誠一聲厲喝,周身暴戾之氣四起,拿出了沙場上的兇悍。
死到臨頭了,這個賤人還敢笑!杏眸淬毒,柳雲熙死死地握緊了椅子的把手,她就不信這個賤人能笑到什麼時候!
幾個家丁一擁而上,就在要碰到柳雲錦的時候,門外傳來厲聲一喝,威嚴十足,“我看誰敢碰大小姐!”
從哪殺出的程咬金?柳雲熙的手緊了緊,眸子幽暗閃爍。
來人是個高大的女人,身上穿着宮女服制,四方的臉毫無美感,高鼻樑,厚嘴脣,一雙眼睛銳利威嚴。所到之處,皆有種叫人敬畏的威勢。
柳雲錦側身望着她,溫和一笑,“今日的事情勞煩嬤嬤了,夫人已經交給官府了嗎?”
刑嬤嬤行禮道:“人證物證俱在,官府豈敢不受?何夫人已經被羈在牢中,改日受審。”
所有人一愣,這才發現大夫人不見了。
柳世誠上前一步,壓抑着怒火訓斥道:“你不過是個庶女,怎麼敢把堂堂主母送去監牢?不怕被天下人唾罵你不孝嗎?”
老夫人手中的筷子丟下,一點胃口全沒了,氣苦地抹着眼淚,“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這事要是傳出去,我們柳家還有何臉面在皇城立足。”
柳雲錦冷眼看他們鬧着,不動聲色地將桌上的兩個點心遞給了身後的環珠和環玉充充飢。
在皇宮中,主子沒有吃完,她們再餓也得站在旁邊伺候,一點都不能逾越。
環珠和環玉本不敢去接,但對上柳雲錦含笑體貼的眼神,竟鬼使神差地接了過來,用繡帕裹着放進了衣袖裡,這是小姐在意她們的一片心意。
“柳雲錦你到底想怎麼樣!”柳世誠眼睛赤紅得像是要殺人。
柳雲熙杏眸瞥了瞥,一肚子的壞主意,嘴巴動了動想要挑撥什麼。奈何臉上太疼,只好作罷,一雙眸陰冷地落在柳雲錦的身上。
“我不想怎麼樣”柳雲錦不看他們臉上猙獰陰沉的表情,淡淡笑道:“何夫人想要我的性命,我難道還不該把她送去官府?她顯然已經失了神智,留在府裡就是禍患,誰知道她現在殺不了我,夜裡會不會再來……”
“你明知道何翠珠她只是一時糊塗”到了現在,柳世誠還在振振有詞地護着何氏,“何夫人一直對你有養育之恩,你不能恩將仇報!明日就去衙門撤下訴狀。”
這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命令。
“夫人的命是條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她只諷刺地反問了這一句,“受審完後,若是夫人無罪,衙門自然會放人。”
柳雲熙搖晃着身子,來到柳雲錦的身邊,淚痕交錯,楚楚可憐地扯着她的衣角。彷彿在求她饒過自己孃親一次。
自己沒有跟她算賬,柳雲熙就以自己蠢笨可欺了?轉眼的功夫,就開始蹬鼻子上臉。
“雲熙不用求這大逆不道之人”柳世誠氣沖沖道,將柳雲熙拉回了身後,一雙牛眼死死地盯着柳雲錦,語氣極爲不屑,“明日我就去衙門要人,他們敢不給!這是我柳家的家事,哪裡輪到外人去過問!”
柳世誠一副很有本事的樣子,不知他這個五品小官比不比得過一塊東宮令牌。她早就料到柳家人護短,不管她的死活。所以差刑嬤嬤押何氏去的時候,就讓刑嬤嬤帶上了東宮令牌,讓獄頭好好“照顧”一下何氏。
柳雲錦不再說話,柳世誠就以爲她是屈服害怕了。
有些解氣得意道:“還不趕緊上刑!”
吃裡扒外的賤種,他可沒把柳雲錦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看過,他的女兒就只有柳雲熙一個。要不是柳雲錦運氣好,受了太后重視,還有那麼一點價值,他早就把這庶女送去給貴族當玩物了。
“柳老爺能否聽我說一句”刑嬤嬤緩緩從門邊走近了亂糟糟的柳家大堂,“光憑二小姐一言,恐怕不能就定下大小姐的罪吧!更何況二小姐本來就是滿嘴胡言,顛倒黑白,若是在皇宮裡可是得挨板子的!”
柳雲熙眼神如要咬人的蛇蠍一般,不甘地睨着刑嬤嬤,手指下意識地撫着自己的臉龐。
“你是什麼人?”柳世誠不以爲意道,只覺得刑嬤嬤有些面生,似乎以前在府邸裡沒有見過。
刑嬤嬤是太后身邊一等宮女,地位還在柳世誠這個五品武官之上。原不該向他行禮,但礙於他是柳雲錦的生父,才勉強屈膝。
柳世誠的傲慢不屑,讓刑嬤嬤臉上的寒霜更濃了些。
“我是太后身邊一等女官,主管刑罰”刑嬤嬤已經走到了大堂的燈影下,身上宮衣青紫色相接,繪以青鳥,正是一等宮女的服制。
柳世誠震驚地望着她衣服上的花紋,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老夫人瞧他的態度不對,戰戰兢兢站起了身子,一遍遍問道:“她……她當真是太后身邊的一等宮女?”
“是……”柳世誠臉上的肌肉跳了跳,才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字。
坐着的柳雲熙嚇得臉色雪白如紙,眼睛亂轉,太后身邊的宮女怎麼會跟在柳雲錦的身邊,又怎麼會出現在柳家之中?
“不知您怎麼會出現在柳府中?”柳世誠頓時變得縮頭縮尾起來。
對柳世誠的刻意討好,刑嬤嬤臉上寒霜不褪,只不冷不淡回答道:“太后讓我們以後跟在大小姐身邊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