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宣帝招來了常侍,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常侍得令趕緊秘密地退了出去。
很快,黑衣人領着赫連玉來到殿中,幾日風塵僕僕,赫連玉沒有洗漱亦沒有梳髮,但整個人依舊是靈秀動人,宛若一塊剔透的璞玉。
玉宣帝見了她,忍不住站起了身子。
黑衣人捂着自己廢掉的胳膊道:“屬下幸不辱使命,將南詔公主給皇上您帶回來了。”
赫連玉望着他,袖中的兩隻手扭來扭去。
她對玉宣帝並無太多愛慕,但眼下已無回頭路了。她將君頤親手毒殺了,只能回到皇宮裡,留在他的身邊。
玉宣帝揮手道:“你帶公主安全回來,算是立下了功勞,朕會獎賞於你。你膀子上的傷,讓太醫院給你包紮就是。”
黑衣人跪下身子之後,就捂着臂膀退了出去。
大殿裡就剩下赫連玉和玉宣帝兩人,玉宣帝緩步走下,赫連玉頓時無措起來,心中羞怯也畏懼,兩隻手不知放在哪好。
她忘不了那一晚玉宣帝是怎麼粗魯對她,強行奪去她第一次的。
玉宣帝望着她,目光灼熱,伸手輕撫赫連玉的面頰而過,“你能重回朕的身邊真好,你不知你離開的這些日子,朕一直在思念牽掛你。那一夜或許是朕的過去,但朕真的是愛你,不想將你拱手讓給別人。”
這番話讓赫連玉垂下了睫毛,都不敢去看他。
“玉兒你以後就安心待在朕的身邊,朕定然會好好待你。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君頤死了,你以後再也不許想着他,念着他。”玉宣帝溫柔地哄勸着,像是對待自己的女兒,又像是對待自己的情人。
赫連玉眼波之中染了迷離水色,嬌怯囁嚅道:“我怎麼會想他呢?他一直對我不聞不問,甚至我和他在一起這麼久以來,他都不曾碰過我一次。”
“當真?”玉宣帝眼中泛起驚喜之色。
“是真的。他一次都沒碰過我,甚至都沒怎麼去過我的房裡。”說這些話的時候,赫連玉不自覺地流*哀怨之意。
玉宣帝捏緊了她的手,“他不碰你是好事,你只屬於朕一人。來人將詔書拿來!”
宮人捧着明黃色的詔書而入,玉宣帝接過,攤在桌子上展開,目光柔情地牽着赫連玉的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宮人磨了墨,玉宣帝握起狼毫潤了筆尖道:“朕要封你做貴妃!”
赫連玉臉色微紅,幾分期待,糯糯道:“這樣真的好嗎?太后以前指了我跟南陵王聯姻,我算是他的人。”
玉宣帝安撫地拉着她的手,道:“沒關係,朕可以爲你改一個身份。朝中有個姓許的太尉,不如你就改姓許如何,只當做是許家的小姐。”
赫連玉點點頭,自是沒有異議。
“玉這個名也不能要了,不如你叫改名爲許如雲。朕封你爲雲貴妃,以後你就是朕的雲兒……”玉宣帝展着笑顏道。
雲兒……兜兜轉轉,他的雲兒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聽到這個名字,赫連玉一刺。雲兒,又是雲兒!她忘不了那日玉宣帝闖入她的宮中,滿身酒氣地抱着她,一遍遍地叫着雲兒。
她根本就不是什麼雲兒,也不想做其他女人的替身。
看她臉色有些勉強,玉宣帝問道:“雲兒,你不喜歡這個名字嗎?”
赫連玉忍着怨怒道:“我不喜歡這個名字,也不想叫雲兒,皇上你能爲我重取一個嗎?”
讓她沒想到的是玉宣帝冷下了臉色,“不喜歡?你爲什麼不喜歡!叫雲兒難道不好嗎?名字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行了,你的名字以後就是‘許如雲’,你就是朕的雲貴妃。”
這一次玉宣帝沒給她開口的機會,直接在詔書上寫下了許如雲這個名字。
赫連玉心中酸澀無比,到頭來沒有一個男人真心待她,玉宣帝也是在她的身上尋找另外一個女人的影子。
……
南陵王府之中,夜色已深,守在靈堂中的不少下人打起了盹。
文嬤嬤同樣有些睏倦,手中捏着紙錢向火盆靠去,火舌舔上,她驀然一痛,這才清醒過來。
擡起手指看了看,文嬤嬤鬆了一口氣,幸好沒有燒傷。
靈堂白幡後面似有人影一動,文嬤嬤警覺看去,人影是沒再尋見,但一竄火光猛然燒起。
文嬤嬤大叫起來:“大家快點醒醒,靈堂着火了!”
許多人從睡夢中驚醒,看見滿屋子的火光就要向外跑去,突然靈堂的大門被人從外面堵上。有幸能跑出去的幾個人也被瞬間抹了脖子。
屋中人安靜了一瞬,明白過來,外面有人想將他們活活燒死在裡面。
靈幡上的火燒到了房樑頂上,四處都是煙霧,都是慘叫聲。
刑嬤嬤,文嬤嬤,桃兒三個人擠在一起,躲在兩副棺材下面。桃兒被濃煙嗆出了眼淚,看着屋中互相踩踏的下人,瑟瑟發抖地抱着文嬤嬤,“嬤嬤,我們應該怎麼辦?難道要死在這嗎?”
文嬤嬤,刑嬤嬤都沒有說話,她們也不知會如何。文嬤嬤將桃兒抱進懷中,不停地安慰她,“桃兒別怕……”
火越少越大,眼見着一道橫樑落在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門外蒼狼和冷月聯手解決了不少殺手,蒼狼狠狠地撞開了門,屋中如同煉獄一般到處都是火,倒是都有浴火慘叫的人。
蒼狼望着這一幕,肝膽欲裂,極度的絕望害怕攥緊他的心,他望着火海,聲嘶力竭地叫了一聲:“桃兒……”
“我在這!蒼狼快來救我們!”很快烈火之中傳來一聲極弱的迴應。
這一聲迴應讓蒼狼不要命地往火海里衝,冷月拉了他一把,叫道:“蒼狼你是瘋了嗎?裡面火勢這麼大,你衝進去只會沒命!”
蒼狼掙脫開他的手,漫天的火光將他平淡的面容映照得燿然生輝,“我願意用我的命去換她的命!”
許是這一刻,他纔看清了自己的真心。他在乎她,勝過自己的使命職責,勝過自己所有的一切。
冷月看着蒼狼衝進了火海,他站在外面,神色寂然,愛一個人會愛到何種地步?當真願意爲了她捨棄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
蒼狼將燒斷的橫樑移開,將棺材下的三個人拉了出來。
幸是她們躲在了棺材底下,才躲過可踩踏,躲過了燒落的火星。
桃兒滿臉都是菸灰,一雙大眼睛裡噙着淚珠,感激又心疼地望着他,叫了一聲“蒼狼……”
就在這時,最後一根橫樑忽然斷裂,砸向了她們。
“啊!”桃兒閉上眼睛發出一聲尖叫,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她睜開眼看着蒼狼用後背扛着這根斷樑,斷樑上火焰未熄,漸漸燒上了蒼狼的衣袖,但他依舊一聲不吭地忍着。
“蒼狼……”桃兒又驚又懼地叫出他的名字,眼淚瞬間滾落。
“走啊!”蒼狼身形不動,任由火苗向他身上蔓延,“這屋子馬上就要塌了,你們再不走,都會死在這裡!”
“我跟你一起死!”桃兒伸手就要去移開蒼狼身上的橫樑。
蒼狼眉頭緊皺地望着她,“不用管我,你走!”
桃兒哆嗦着嘴脣,不停地哭,不停地搖頭。又是一聲碎裂響起,大片瓦礫掉落。
“刑嬤嬤,文嬤嬤你們將桃兒帶出去,快點!”蒼狼臉色蒼白地望着她們,半個身子都被烈火點燃。
他知道自己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只希望能看着她活着出去。
“我不要走……”桃兒含淚喊道。
文嬤嬤,刑嬤嬤兩人將桃兒拽着,不顧她的掙扎,硬是將她帶出了靈堂。
“爲了一個女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真是個傻子!”冷月冷魅地勾起嘴角,自己也衝了進去,將痛暈過去的蒼狼背了出來。
他們剛出靈堂,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煙塵四起,燒焦的瓦片,木屑四濺。靈堂倒了將燒焦的屍體掩埋其中,宛若一隻巨大的棺槨。
活下來的人望着這一幕,久久說不出話來。
冷月塞了一顆丸子到蒼狼的嘴裡,替他吊住命,“你們進密道趕緊離開這裡,這些殺人放火的都是些死士,這許是第一波。府中的人沒有殺光,他們恐怕不會罷手!”
桃兒望着昏迷的蒼狼,哭得渾身顫抖。
文嬤嬤扶住她要倒的身子,道:“桃兒你還想不想看見主子,想不想看見小世子?若是想,我們就趕緊走!”
冷月亦對她們道:“你們不用擔心蒼狼,我在,他在!只要我還活着,就一定會將他治好!”
“快點走吧!”冷月不放心地看着四周催促道。
文嬤嬤拉着桃兒的手和刑嬤嬤一道向密道的方向趕去。
目送她們進了密道之後,冷月背起了蒼狼,“兄弟支撐着點,你那小丫頭看你這幅樣子,只差沒把眼睛哭瞎了。”
背上昏迷的人似是能聽見他的話,輕輕地呢喃一聲。
冷月也不怠慢揹着蒼狼跳上了樹枝,消失在夜幕之中。
南陵正王府中的火光燒了一夜,昔日榮華府邸而今變爲一片廢墟焦炭,府中的一百多個下人全部被屠戮乾淨。
有黑衣人在死人裡面翻看着,檢查是否還有剩餘的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