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瞥見了柳雲熙之後,一張臉頓時發青,怒喝道:“站住!”
擡着柳雲熙的轎輦也就停了下來。
柳雲熙一隻手落在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彷彿這才注意到皇后一般,對她露出柔美又歉然的微笑,“哦,原來是皇后娘娘啊!臣妾馬上就要臨盆了,身子不便,就不能給娘娘行禮了。”
“你這狐媚的賤人,入了冷宮之後,還敢再爬上龍牀,也不嫌自己的身子髒!”王皇后狠狠唾道。
玉嬤嬤給皇后使了眼色,示意她能忍則忍一些,現在柳雲熙正當受寵,又懷了龍子,鬧到皇上那兒,也只會是皇后自己吃虧。
柳雲熙垂了杏眸,冷笑望着她,“皇后娘娘是不是記錯了?臣妾姓孫,是孫侍郎家的嫡女小姐,可不是什麼入過冷宮的賤人。皇后娘娘若無其他指教,臣妾就先行了,皇上還在乾坤宮裡等着臣妾呢!臣妾現在身子重,不能多曬日頭,不像後宮裡其他沒有子嗣的人,得萬分小心着。”
“你這賤人……”王皇后的臉瞬間扭曲,這個賤人竟敢笑她沒有子嗣。
玉嬤嬤趕緊攔在王皇后的面前,生怕她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
柳雲熙嬌笑着道:“繼續走吧!可別讓皇上等急了。”
聽着柳雲熙得意嬌笑的聲音,王皇后宮裝袖下的手捏得緊緊的,一雙眼睛裡射出的寒光更似要將轎輦上的柳雲熙生吞活剝了。
玉嬤嬤伏着身子勸她道:“娘娘能忍則忍,您纔是後宮之主,何必要跟一個得寵的妃子計較。這樣只會失了您的身份。”
王皇后不依,狠狠地一甩手,冷聲道:“是啊!本宮纔是後宮之主,憑什麼要被那個不乾不淨的賤人壓在頭上。如果她沒了肚中的野種,還能囂張嗎?”
玉嬤嬤眉眼一跳,趕緊道:“娘娘您千萬要冷靜點,她肚中的孩子馬上就能臨盆了,您可萬萬不能做手腳。到時候一屍兩命,就算太后娘娘出面也保不住您。”
“本宮就該這麼忍着嗎?皇上經常去春月殿看她,許久都不來鳳棲宮了。若她再生下皇子,本宮豈不是都要不如她了。”王皇后掏出繡帕掩了掩淚痕。
玉嬤嬤嘆了一口氣,“娘娘看開些,您只要記着您是這宮裡最尊貴的人就行,別跟那些鶯鶯燕燕爭氣,不值得。”
王皇后淡淡聽着,手中的手絹被攥緊,眼中閃爍着不肯罷休的光芒。
柳雲熙挺着大肚子進了乾坤宮,玉宣帝見了她,一直愁眉不展的臉上浮起了笑意。
身邊的常侍更是上前扶着柳雲熙,殷切道:“孫妃娘娘您有了身孕,可要小心着些!”
“臣妾見過皇上,”柳雲熙柔柔道,剛準備行禮就被玉宣帝打斷了。
“你身懷龍子就不要行禮了,來朕的身邊坐。”玉宣帝招了招手,極是關切的模樣。
柳雲熙勾脣一笑,動人羞怯地走到了玉宣帝的身邊撫着自己的肚子慢慢坐下。
“今天太醫診過脈了嗎?”玉宣帝身上落在她的肚子上。
柳雲熙脣邊的笑容僵了僵,很快恢復自然道:“診過了,說臣妾肚子裡的孩子極是康健,再過一個月就能出生了。”
玉宣帝一攏自己的鬍子點點頭,揮退了宮裡伺候的人,向柳雲熙問起了正事。
“君頤馬上就要回安泰了,你有什麼計謀能讓他死!”說到這,玉宣帝的眸中刺出寒光。
“皇上可設下一出鴻門宴,君頤武功頗高,我們殺不掉他,卻給以給他安上別的罪名,比如意圖對後宮嬪妃不軌。東陵百姓視他爲戰神英雄,這樣一來,不僅可以毀了他的名聲,還可以順順利利地要了他的命。”柳雲熙柔柔笑着,比任何女子都顯得無辜可人。
“愛妃的主意深得朕心,那一晚的事情就勞煩愛妃去準備了。”玉宣帝摸着鬍鬚笑道。
……
南詔皇城外民憤滔天,那十萬南詔士兵有多少是父母膝下的孩子,是新婚婦人的相公……只因爲王后的野心,就被全部徵召入伍,而今陰陽兩隔。
“殺了妖后!”
“讓她還我兒子!”
“我的相公也一去不回,留下我們孤兒寡母!”
王城內,王后側躺在王座上,酒水撒了一身。兩個宮婢都在勸她,“娘娘您不能再喝了!”
王后將酒盞重重一砸,似笑似哭道:“廢物,統統都是無用的廢物!十萬大軍居然會被三萬人擊殺乾淨,你們信嗎?”
宮婢兩人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時,宮殿大門大開,羣臣捧着詔書走進,幾十雙眼睛盯着王后只有憤怒。
王后笑了,以前癡迷於她,與她共度春宵的男人都將所有的錯歸結到了她的身上。
她有錯嗎?她只是想達成自己的野心與抱負,男人做了就是對,她做了就是錯。
“你們想殺我?”她盈盈帶笑問道。
“你與大祭司私通,惹得神靈震怒,降禍於我們南詔,十萬大軍因你而戰敗被坑殺乾淨。你這樣的妖后,人人得而誅之!”老臣義憤填膺道。
“什麼神靈?”她滿不在乎地笑着,“不過是你們爲了平復民怨,殺我以祭天下的藉口。”
“你們這些男人真不可愛,永遠都是口不由心,心不由身。”王后微醉,赤着玉足,在羣臣身邊翩躚而過,染着豆蔻的手指撫過他們的胸膛與腰帶。
“當時你們在牀上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殿中的香氣越發濃烈,美人靠在他們的耳邊似嬌似嗔地責怪道。
有人驚慌叫道:“妖后又妄圖施展蠱術迷惑人心!快點殺了她!”
“我只不過是讓你們看清了自己心底的罪惡與慾望,”王后掩着朱脣,笑意媚人,“自己守不住身心,又爲何要怪我,怪蠱術?當初你們可是迫不及待爬上我的牀榻呢!天下有失,都賴紅顏,當真是紅顏可悲。”
“不要聽妖后胡言亂語,殺了她!”大臣們臉色通紅,他們不少人都是王后的榻上賓客。王后的話無疑是撕去了他們遮羞的面紗。
“殺了我也沒用!守不住的,你們依舊守不住。南詔就要亡國了……”亂劍砍在她的身上,嫣紅的血宛若醉人的胭脂從她嘴角滾落。
美人的身子一點點滑落,最後癱倒在王位的前面。
到死,她的嘴邊都帶着蠱惑悠遠的笑意。
……
君頤的人馬踏入皇城以後,百姓們加到歡呼。
三萬軍隊擊退十萬南詔大軍,真是一場傳奇戰役。
與外面的喧囂不同,馬車裡面極其安靜。
君頤看完信箋之後,又將它燒成了灰燼。
信上說,雲錦已經生下了小世子,母子平安,只等他回了南陵正王府一家團聚。
異瞳閉起,霜雪凝畫的絕色容顏隱沒在簾幕後面,光影落下,顯出疲憊的美。
但他有種預感,他怕是要食言,不能回去了。
這場宴會暗藏殺機,不是爲他接風慶賀,而是想要了他的命。
馬車駛入皇城,宮門落下,擋住了外面最後一道日光。
“南陵王!”一道尖聲尖氣的聲音響起,福順公公出現在了馬車旁。
君頤掀開車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福順福了福身子,殷切道:“您大勝而歸,可把太后娘娘和皇上高興壞了,晚宴已經準備好了,就等着您入席就坐呢!”
“本王知道了,”君頤望着地上的影子,露出了微涼的笑意。
一切都早已佈置好了!哪怕他想走,也走不出這鐵桶般的皇城。
城樓上十幾道弓箭手指着君頤的馬車,一旦他有異動,就會被射殺。
清華宮中燈火通明,遠遠的就能聞見酒香。
黑曜石的地磚,琉璃罩的宮燈,回字繡的巨大屏風上繡得是大好江山。
兩邊案几依序排開,大臣們正襟危坐,連動也不敢亂動。
說是接風洗塵宴,卻顯得氣氛微妙冰冷,彷彿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蟄伏在暗處,等待一觸即發的機會。
進入清華宮的君頤已換了一身衣服,暗紫色的華服上繡着繁複花紋,腰間合着碧玉緞帶,足下踏着墨色的蟠龍靴。
張揚逼人的氣場席捲全場,衆大臣都下意識地低下了頭,不敢去多看他一眼。
一瞬間的屏息,玉宣帝的眼中閃過懊恨之色,他的風頭都不及這個佞臣。坐在玉宣帝身邊的太后也淡淡地盯着君頤。只是大病一場之後,她的身子已經大不如前,許多事情做起來也是有心無力。
太后捻着手裡的佛珠閉上了眼睛,但願她的兒子能夠除去這個奸臣。
“君頤你可是大功臣啊!賜座!”玉宣帝皮笑肉不笑道,一指自己的手邊,讓他坐下。
能坐在皇帝身邊已是殊榮,但這個人是君頤的話,就有點兩虎相爭的味道。
君頤卻也從容,走到武官之列的首位坐下。
“開宴用膳!”玉宣帝首先端起了酒杯。
文武百官一時也同樣端起了面前的酒樽,迎向玉宣帝的方向。
“這一次能大獲全勝,擊退十萬南詔敵軍,南陵王當真是功不可沒!來,朕敬你一杯!”玉宣帝雙手捧着酒樽,望着君頤。
君頤望着自己面前的酒水,眉頭輕輕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