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二百子千孫
“別跟我姐說啊!”安元志看袁義瞅着自己的脖子,忙就用手一捂,跟袁義說:“我被大殿上掐了個半死,好不容易纔活下來的。”
安元志能被人掐個半死嗎?袁義一臉的不相信。
“走了,記住別告訴我姐!”安元志轉過身,背對着袁義揮了揮手,打着傘,腳步還算輕快地走了。
袁義『摸』了『摸』頭,白承舟在宮裡想掐死安元志的事,好像瞞不住宮裡的人吧?
六皇子白承英離開了御書房,也沒再帶着自己的親隨太監,一個人走到了魏妃的雯霞殿。
魏妃在雯霞殿的書閣裡,聽到白承英來了,忙就讓人帶白承英進來見她。
“兒臣見過母妃,”白承英見到魏妃後,什麼話也不說,先恭恭敬敬地給魏妃行禮問安。
“免了吧,”魏妃說:“六殿下,你四哥怎麼樣了?”
白承英說:“母妃放心,四哥在府裡很好,沒人敢去四王府找四哥的麻煩。”
魏妃說:“你去見過你四哥了?”
“是,”白承英道:“四哥讓母妃不要擔心,說他這一次不會有事的。”
“這就好,”魏妃雙手合十,不知道唸了一句什麼佛經。
白承英看着魏妃的樣子,卻心下失望。現在正在御書房前受着刑的人是白承舟,雖然這個大哥是宋貴妃所生,但白承舟一向與白承允交好,對魏妃也一向孝順,沒想到他站了這一會兒了,也不見魏妃問白承舟一聲。
魏妃唸完了佛,也沒細看白承英的神情,問了白承英一句:“是你父皇讓你來的?”
白承英說:“母妃,父皇允兒臣來看看生母。”
魏妃的神情變得一慌,說:“你父皇讓你見順嬪?”
“是,”白承英躬身道:“是父皇親口允兒臣的。”
魏妃道:“這還真是不巧了。”
白承英看魏妃的神情不對,忙就道:“母妃,順嬪人不在雯霞殿中?”
魏妃臉上若有所思地道:“方纔千秋殿的安妃娘娘派人來,說順嬪的繡活不錯,接順嬪去千秋殿說話了。”
“安妃娘娘?”白承英幾乎就叫了起來,安妃怎麼會突然叫走了他的生母?是因爲他這次出頭幫了大哥與四哥嗎?
魏妃說:“六殿下不用着急,安妃不敢對順嬪怎麼樣,她把人接走了,就得原樣把人給我送回來。”
白承英看魏妃一臉篤定的樣子,心裡多少有些不屑,不知道是誰纔在御書房前被安妃教訓得都不敢還嘴,就算安妃不把他的生母原樣送回來,魏妃又能拿那個安妃怎麼樣?“兒臣知道了,”白承英跟魏妃恭敬道:“那兒臣改日再來給母妃請安。”
“你去吧,”魏妃也不留白承英,說:“現在你們父皇的身子越發不好了,正是你們兄弟幾個要擰成一股繩的時候,你大哥,”魏妃說到這裡,搖頭嘆氣道:“說句不怕得罪宋妃娘娘的話,真是個拎不清的,你四哥現在也就只有六殿下你能幫襯他一二了。”
“兒臣明白,”白承英低着頭,讓魏妃也看不清他這會兒的神情,道:“兒臣是母妃養大的,不敢忘了母妃的這份恩情。”
魏妃對於白承英這番表忠心的話,聽着還是入耳的,笑着道:“等順嬪回來,我會告訴她你來看過她了,你回去吧。”
“母妃保重,兒臣告退了,”白承英又恭恭敬敬地給魏妃行了一禮後,才退出了這間書閣。
魏妃在白承英走了後,才恍然想起,這一次白承英來,她都忘了讓人給這個養子上茶點了。魏妃有些懊惱,但隨即又想,白承允都被禁足了,她『操』心自己的兒子還『操』心不過來,還顧得上白承英這個隨便養着的兒子嗎?
一個宮人這時走了進來,跟魏妃道:“娘娘,芳華殿那裡沒有動靜。”
魏妃轉着佛珠的手就是一停,白承舟都捱上板子了,宋妃竟然還能忍得住?“若是今日芳華殿來人找我,就說我身子不利落,不見客了,”魏妃吩咐這個宮人道。
白承英走出了雯霞殿,他一個成年的皇子,沒辦法找到千秋殿去,心裡想念自己的生母,卻也只能低着頭往宮門那裡走去。
順嬪帶着兩個宮人一路從千秋殿回雯霞殿,遠遠地看見前頭的路上走着一個人,看身形就像是白承英,順嬪有些不敢相信地喊了一聲:“六殿下?”
白承英聽到這聲喊,飛快地回身一看,淋着雨,向自己走來的人正是自己的生母。
“真是六殿下?”順嬪此刻的神情是又驚又喜了。
白承英顧不上說話,迎着順嬪快步走來,舉着傘替順嬪擋了雨,說:“你怎麼不打傘?”
跟着順嬪的兩個宮人手裡都打着傘,只是沒能跟上順嬪,這才讓順嬪淋了雨。聽了白承英的話後,這兩位宮人忙都跪在地上請罪道:“奴婢該死。”
“不是她們的錯,”順嬪忙就跟白承英說道,順便衝白承英使了一個眼『色』。
生母的這個眼『色』,白承英從小就看過很多回,這是讓他不要去得罪人的眼『色』。
“她們是你母妃的人,”順嬪小聲跟白承英說了一句。
“起來吧,”白承英只得說道:“不怪你們。”
兩個宮人起身站在了一旁。
“父皇讓我來看看你,”白承英帶着順嬪往前走。
順嬪高興道:“難爲你父皇這個時候還能想起我來。”
白承英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後宮裡這麼多的女人,還有一個安妃娘娘寵冠六宮,今天要不是想打發他走,他的父皇能想起來他的這個生母嗎?默不作聲地,白承英把順嬪帶到了路邊的一座小亭裡。
順嬪在小亭裡坐下了,目不轉睛地看着白承英,然後說:“六殿下又長大了。”
生母的這一句話,險些讓白承英流下淚來,他們算起來也有數年沒見了,他都成年出宮分府而居,早就是個長大的人了。“安妃找你做什麼?”白承英把自己難過的情緒飛快地收回,問順嬪道。
順嬪說:“也沒什麼,只是說想我替她繡幾個繡樣。六殿下,安妃娘娘的繡活很好,繡出來的東西,我看了也很稀罕的。”
白承英心焦地想着,安錦繡的繡活好關他什麼事?“她怎麼會突然找你過去?”白承英說:“以前她也有找你去千秋殿嗎?”
順嬪搖了搖頭,說:“安妃娘娘如今總管着六宮,哪裡能想起我來?”
“那她爲什麼……”
“六殿下,”順嬪打斷了白承英的話,說:“我在宮裡過得很好,你不用爲我擔心。”
“安妃的手段,我母妃她沒辦法護着你的!”白承英急道:“四哥說她跟五哥是一夥的,她……”
“別,”順嬪衝白承英搖了搖頭,說:“六殿下,這些話你不該說的。”
白承英說:“她不會無緣無故找你,一定是御書房那裡發生的事,那個女人知道了,她這是在警告我嗎?”
“宮裡的人都知道,吉大總管跟安妃娘娘走得近,”順嬪小聲道:“安妃娘娘能知道御書房發生的事,一點也不奇怪。”
“她要是想害你,我就,我就,”白承英想說些狠話出來,可他又是個一向冷靜的人,知道自己拿安錦繡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說什麼都是白說。
“你在宮外要小心,”順嬪給了白承英安撫『性』地一笑,道:“我不求你什麼,只求你活得好就夠了。”
“娘!”白承英小聲叫了順嬪一聲。
“六殿下,”順嬪聽了白承英叫的這聲娘,也只是笑了一笑,低聲道:“皇位,不是我們能夠到的東西,你在這後宮裡能長大已是不易,這一次幫了四殿下,你日後要怎麼辦?五殿下你要怎麼對付他?”
白承英愣愣地坐了一會兒,突然就反應過來道:“安妃還是威脅你了?”
“她何必要威脅我?”順嬪道:“她要殺我,易如反掌,自己方纔也說魏妃娘娘保不住我。”
“那,”白承英急得站起了身來。
“你不要管我,”順嬪把白承英又拉坐了下來,“你在宮外跟兄長們都不要再來往了,這樣你和我才能都無事啊,六殿下。”
白承英道:“四哥有事要我去辦,我怎麼能推辭?”
“你身體不好啊。”
“四哥找大夫給我看過,我不能總是在他面前裝病,裝也不裝不了了。”
順嬪說:“四殿下能成事嗎?”
白承英搖搖頭。
“我知道了,”順嬪道:“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了,我總有辦法活着的。”
“我儘量小心,”白承英道:“不惹安妃娘娘的厭就是。”
順嬪坐在亭中,看着白承英匆匆離去,幾年不見,他們母子見了面也只是說了這幾句話。順嬪起身往雯霞殿走去,方纔在千秋殿,安錦繡什麼話也沒與她說,只是讓她看了一幅百子千孫圖,讓她回去繡。
百子千孫圖,順嬪懂安錦繡的意思,小心地活着,熬到可以被白承英接出宮去養老的那一天。可是要怎麼小心的活着?兒子一向受白承允的照顧,這份恩他們怎麼能不報?
袁義回到千秋殿的時候,安錦繡正看着桌上的這幅工筆畫法的百子千孫圖,袁義也看了一眼這圖,對於他這種註定斷子絕孫的人來說,這種圖就是一種諷剌,“少爺出宮搜潘府去了,“袁義收回了目光,跟安錦繡道:“這次他被大殿下把脖子掐到了。”
安錦繡把這副百子千孫圖團了團,往地上一扔,說:“蘇養直沒跟着他一起出宮?”
袁義說:“我沒看到蘇養直。”
“看來得聖上親審潘正伯了,”安錦繡說了一聲,目光冰冷地落在地上廢紙團一般的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