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晌午,冷軒蓉剛給躺在病牀上的父親餵了些稀粥和湯藥,便聽到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冷軒蓉心中一動,臉上卻現出了一絲冷笑。她穩住心神,幫父親將被子蓋好,然後才從父親房中出去到外面開門。
“是誰啊?”冷軒蓉雖然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但她還是如同什麼的都不知道一樣問了一句。
“軒蓉姑娘,在下竇皓維,與樑三公子一起來討擾了。”
門外,竇先生一邊說話一邊死死拉着想要直接闖進去的樑三公子。
冷軒蓉倒是沒想到竇先生會與樑三公子一同前來,她急忙過去打開大門,衝兩人深施一禮。
“不知……”冷軒蓉看看笑嘻嘻的樑三公子,又看看竇先生,做出驚訝的樣子。
不等竇先生再開口,樑三公子繞開冷軒蓉,徑直往屋子裡跑去。
竇先生一把沒拉住,讓樑三公子跑了,他有些窘迫的皺起眉頭衝冷軒蓉道歉,“軒蓉姑娘……這位樑三公子一向如此……真是……唉……真是失禮了……”
冷軒蓉趕忙搖搖頭,請竇先生也進到院中來。她關上大門之後才問竇先生他們爲何會來,兩人一邊往屋子裡面走,竇先生一邊將昨天他去找樑三公子的事情和後來樑三公子派手下人去柳成莊帶回那個陸媒婆的事情簡略的跟冷軒蓉說了一遍。
這些事情冷軒蓉雖然已經從趙寒武口中聽說過了,但她還是裝出了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等兩人走到屋中才發現不見了樑三公子的人影。
“樑三公子?”竇先生提高聲音喚了一聲。
房門一開,樑三公子竟然從冷軒蓉房中走了出來。
他還是笑嘻嘻的樣子,衝冷軒蓉一拱手,“抱歉,冷姑娘,我口渴的厲害,實在忍不住了就想進來找碗水喝……哈哈哈……見諒見諒。”
竇先生上前一步拉過樑三公子小聲責斥了他兩句,可樑三公子只是傻笑,也不反駁什麼。
竇先生也覺得莫名其妙,這位樑三公子雖然一向行事古怪,但卻從來都不會忘記爲人的禮節,今天他這是怎麼了?
竇先生是不知道那間屋子是冷軒蓉的居室,如果知道,他一定馬上拉着樑三公子離開。
冷軒蓉臉上也露出些不滿,要不是前世她經歷過更加屈辱的事情,她現在一定會將這個樑三公子趕出家門。
她知道樑三公子爲什麼會先跑進來,也知道他在找什麼。
這傢伙果然狡猾,冷軒蓉心中暗想,他一定是從趙寒武他們回來說的話語中推斷出什麼異樣之處了。不知道趙寒武有沒有將顏良大哥之前與她的關係說出來,如果真的說了,那這個樑三公子恐怕還不會善罷甘休了呢。
沒關係。
冷軒蓉狠狠一咬牙,自己這邊已經提前得知了這個消息,做的準備也萬無一失。
哼,就算是性格狡猾行事詭異的樑三公子又能奈我何?
想到這裡,冷軒蓉擠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指着屋中那幾張椅子道,“竇先生,樑三公子,二位請坐,容我爲二位倒杯水來。”
樑三公子皺起眉頭看了一眼那幾張破爛椅子,急忙衝冷軒蓉一擺手,“行了冷姑娘,你也別費心了。我們有話要說,還請你先聽聽,然後跟我們去個地方。”
冷軒蓉一聽他這麼說,便站住沒動。
竇先生萬分後悔,早知道樑三公子如此失禮,不如他自己來拜訪冷軒蓉了。可事到如今,他後悔也來不及了。
只聽樑三公子開口道,“皓維剛纔應該跟你說過了吧?他把你拿來的那張婚契給我看了,我派人去柳成莊把那個媒婆給逮了回來。不過事情也不能倉促決斷,所以我們今天來就是想讓你跟着我們一起去見見那個媒婆,把事情說個清楚明白。如何?”
“我們會陪着你一起去的。”竇先生急忙又補充了一句。
冷軒蓉發覺樑三公子說話的事情目光閃爍不定,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謀劃着什麼。
不過,既然有竇先生在,冷軒蓉心中便也有了些底氣。
“勞煩二位了。這件事因我而起,我也希望能夠把事情解決。”冷軒蓉說完,又衝兩人施了一禮。
竇先生急忙點了點頭算是還禮了,而那樑三公子卻笑道,“皓維說的有些道理,冷姑娘,這兩次見面我看清楚一件事情,你啊,確實跟別的女子不一樣。”
說完,他拉着竇先生轉身就往外走。
冷軒蓉皺起眉頭跟在他們兩人身後,聽了樑三公子剛纔的話,她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樑三公子說的大概也有些道理,冷軒蓉知道,現在的自己不管是做事還是看人,都與前世這個時候的自己不同了。可能正是因爲這樣的不同,才使得竇先生注意到她。而如果這樣的不同讓更多的人發覺,那麼以後會不會對她的行動有所影響?又會不會對今後事情的發展有所影響?
看樣子自己應該更加註意才行啊。
冷軒蓉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儘量讓自己在表面上更像原來的自己。
三人乘上軟轎,沒用多久就到了縣衙後面的私宅。
這是冷軒蓉重生之後第二次進縣衙私宅了。竇先生一路有意護着冷軒蓉,一直走在她身後不遠處,跟她隨意的搭上幾句話。
冷軒蓉對竇先生滿是感激,不過她還是有些心神不定,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樑三公子身上,不知道對方到底有什麼打算。
竹樓中,樑三公子帶着他們來到最靠近院子的一個房間,打開門之後冷軒蓉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陸媒婆。
陸媒婆被拇指粗的麻繩綁的結結實實,她身上的衣衫沾滿血跡,那一張塗滿脂粉的臉上也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
冷軒蓉狠狠攥着拳頭望着那黑心的媒婆,她真想現在就衝過去狠狠踹她兩腳,狠狠往她臉上吐一口唾沫。
你總算有了這一天!
冷軒蓉腦海中閃現出前世她被困在那柳家的時候,她也同樣被綁成這個樣子,她也被打的不成人形,她哭喊着求媒婆爲她說句好話,可那時,這媒婆卻只是笑着衝她揮揮那骯髒的手帕,然後轉身扭着腰肢離開了她的視線。
時光倒轉,這媒婆應該得到應有的報應!
冷軒蓉強壓住心中怒火,邁步走進屋中。
竇先生跟在冷軒蓉身後,他發現了冷軒蓉身子似乎在微微發抖,他上前一步輕輕拍了一下冷軒蓉肩頭,小聲說了一句,“軒蓉姑娘,別害怕。”
冷軒蓉回頭看看竇先生,使勁兒點了一下頭。
不怕,我不怕!
冷軒蓉現在只想知道樑三公子會如何處置這個黑心的媒婆。
冷軒蓉氣撞腦門,她只顧着看地上躺着的媒婆,卻沒發現從她站在門口開始,那樑三公子就一直抱着肩膀在旁邊觀察她。
“冷姑娘,你還認識這媒婆吧?她可是被那柳家的人收拾的夠嗆,這條小命兒還能剩下多少時間,真是不好說啊……”樑三公子望着冷軒蓉,幽幽的說。
冷軒蓉雙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她咬了一下下脣,半天才開口道,“這陸媒婆也是自損陰德,天理不容。”
“哦?”樑三公子笑着過去踢了陸媒婆一腳,見那陸媒婆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只是笑笑,冷聲道,“有沒有陰德,誰也不知道,天理難容,也不一定。不過我可是知道,她做的事情,王法之中,可是沒有明令禁止。”
竇先生聞言就是一愣,他仔細想了想,也露出了爲難的表情。
陸媒婆手上拿着婚契,不管這婚契是她用了什麼手段得來的,既然有了簽字畫押,那麼理就是在她那一邊。
這一點冷軒蓉早就想到了,她不慌不忙的走上前一步,對樑三公子說,“小女子才疏學淺,更不懂什麼王法,一切但憑三公子做主,這件事如果能夠在私底下解決,小女子只求平安自保,若是要上公堂對峙,那也還要請三公子和竇先生爲小女子指一條明路。”
冷軒蓉這話不是平白無故說出來的,從她去找竇先生那時候開始,她就已經做好了這個打算。如果竇先生與這個樑三公子能夠將這件事情私了,那麼冷軒蓉以後就不用再擔心陸媒婆找自己麻煩了,而如果要對峙公堂,她知道竇先生一定不會袖手旁觀,再加上樑三公子,就更是如虎添翼。自己這邊有如此強硬的靠山,就不用害怕柳家仗着財大氣粗壓自己一頭了。
而且柳家這件事做得本來就見不得人,如果事情真的鬧大了,這件事的責任必定會被他們推到陸媒婆身上,到時陸媒婆必然會成爲衆矢之的,人人唾棄,不恥與之,她這輩子也一定不會再有好日子過了。
冷軒蓉垂眼望着地上的陸媒婆,心中暗想,陸媒婆啊陸媒婆,你就算是活過了這道坎兒,也別再想禍害別人家的姑娘了。我重活一次,雖然不是爲了替天行道,卻也不能任由你爲禍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