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女們端來的木匣裡面裝的東西都變成了壽桃,安平之強壓心中怒火,邁大步離開了壽宴廳堂,叫過手下人冷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到地牢去看看!”
按平之這話剛說出口,就聽丞相府後面傳來一聲巨響。
地動山搖的一聲巨響使得整個壽宴廳堂都隨之搖晃了一下,冷軒蓉被震得身子一晃,她急忙扭頭望向杜亦霖,發現此事杜亦霖也皺起了眉頭,顯然這震動也讓他驚訝了。冷軒蓉在心中盤算一下,趁着身邊衆女子們陷入混亂的時候,閃身繞過她們,順着鼓樂師們身後偷偷溜出了壽宴廳堂。
冷軒蓉在遠處看到安平之站在廳堂門前正在對他手下的那些人發號施令,看得出安平之已經惱怒起來了。
冷軒蓉低下頭攏着雙臂一路小碎步朝着下人們進出的後面院門走去。經過守衛的輕甲侍衛們的時候有人伸手攔住了她。
“夜風涼了,七夫人讓我爲她取一件禦寒的披風來。”冷軒蓉擡頭望着那輕甲侍衛輕聲說。
輕甲侍衛見冷軒蓉只是個年輕女子,又衣着華貴,便不敢再做阻攔,放她過去了。
冷軒蓉離開廳堂順着迴廊一路快步而行,沒等她走出多遠,就看到一隊隊輕甲侍衛們排列整齊的朝着後面宅院跑去。那邊正是巨大響聲傳來的方向,冷軒蓉回頭看看壽宴院子的方向,估計安平之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那裡,她這才安下心來加快腳步悄無聲息的跟隨着那些輕甲侍衛們而去。
穿過兩重高牆之後冷軒蓉便發現自己不得不躲藏一下了。這裡已經不是平常下人們能隨便來的地方,遠處輕甲侍衛們已經圍做了人牆,冷軒蓉前世今生都沒有到這裡來過,不過她多少能夠猜想到那裡是什麼地方。冷軒蓉前世曾聽人說起過丞相府裡的地牢,傳言那裡戒備森嚴,關押着不少對安家來說非常重要的人。現在眼前被圍住的,應該就是地牢了。
冷軒蓉躲在一個角落裡,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可除了一片火光和輕甲侍衛們之外,冷軒蓉什麼都看不到。她實在不敢再往前去,稍微看了一會兒便覺得應該趕快離開了。
可就在冷軒蓉轉身想要裡開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騷動,隨即有淒厲的喊叫聲響起,冷軒蓉急忙蹲下身子回頭再看,就見幾個人影突然從輕甲侍衛們中間衝了出來,輕甲侍衛們圍成的人牆被強行衝開之後,他們混亂了一陣,隨即匆忙再來圍堵那幾個衝出去的人。
然而就在他們混亂的這一小會兒之中,那幾個衝出來的人影已經跑出很遠了。
這幾個人飛快的朝着冷軒蓉所在的方向奔跑,眨眼之間他們就已經來到冷軒蓉面前不遠處了。天上陰雲籠月,冷軒蓉只能藉着遠處火光隱約看到這幾個人的面容,這幾個人臉上身上全是血跡,其中還有人行動有些異常,看樣子是受傷了。等到那幾個人到了眼前,冷軒蓉眯起眼睛仔細分辨,發現衝過來的人都是瘦削的青年,唯獨一個身材略顯壯碩,冷軒蓉認定了那人一定是之前混入了丞相府的齊宗燕!
齊宗燕他們不是要找安龍義報仇麼?他們爲什麼會到地牢來?爲什麼要弄出這麼大的響動?
冷軒蓉來不及多想這些,眼看着齊宗燕帶着這些年輕人要被輕甲侍衛們追上了,冷軒蓉緊張的縮緊了身子,腦海中飛快的想着應該如何讓給他們指引一條出路。
然而這個念頭一出現,冷軒蓉自己都愣了一下。
出路?
這丞相府現在還有所謂的出路麼?八千死士將整個丞相府團團圍住,恐怕就算是齊宗燕他們肋生雙翅也難以活着飛出去了吧?他們來到底是爲了什麼?爲了活着?
絕對不是。他們一定是爲了要復仇才進來的。
冷軒蓉狠狠一咬牙,趁着輕甲侍衛們沒有發現她的時候,轉身朝着自己來時的方向跑了。
冷軒蓉要回到壽宴廳堂中去,如果齊宗燕他們最後的目的依然是爲了復仇,那麼他們一定會努力朝着壽宴廳堂方向衝過來,雖然他們能夠到達的機會微乎其微,但說不定他們這樣的行動會給別人爭取到珍貴的機會。只要是安平之預料之外的混亂一起,冷軒蓉知道,機會就一定會到來。
她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壽宴廳堂飛奔,等她氣喘吁吁回到壽宴院子角門前時,又被輕甲侍衛攔住了。
輕甲侍衛皺着眉頭看着兩手空空氣喘吁吁回來的冷軒蓉,冷軒蓉喘着粗氣剛要再編個謊話,卻突然看到幾個家丁提着燈籠簇擁着安平之從遠處走了過來。
“放她進來!”安平之臉上再沒有笑容,他冷着臉上下打量冷軒蓉,沉聲問道,“你去哪兒了?”
冷軒蓉知道自己再說謊也騙不過安平之,深吸一口氣,挑起嘴角笑道,“我聽到剛纔那一聲巨響,便去看看熱鬧。”
“看熱鬧?”安平之瞪着冷軒蓉,怒道,“冷軒蓉你好有閒情逸致!”
冷軒蓉知道安平之現在一定焦躁無比,她要是再惹他,說不定這傢伙一生氣下令殺了自己,那就得不償失了。於是冷軒蓉只好退步低頭,輕聲道,“我實在好奇,有誰膽敢在丞相府裡鬧出這麼大動靜來,有這膽量的想必該是個熟人……”說着,冷軒蓉擡起頭壓低聲音道,“長公子,在後面鬧事的人果然正是齊宗燕一夥。”
安平之聞言悶哼一聲,“我知道會是他們,我抓了他們同夥,他們來丞相府救人。”說罷,他冷眼望着冷軒蓉,低聲道,“你要是想幫他們就趁早死心吧。今晚這丞相府裡,安家的敵人一個也不能活着出去!”
冷軒蓉聞言不由得心中一凜。
安平之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捏住冷軒蓉的下巴,冷聲道,“冷軒蓉,我給你的機會你自己好好把握,是死是活,全都攥在你自己手裡了。”
說罷,安平之甩手轉身返回了壽宴廳堂。
冷軒蓉伸手從袖筒中拿出安平之給她的那柄雕花匕首,藉着彩燈的柔光看了看,知道這就是安平之所說的生死機會。安平之是想用這東西試探冷軒蓉對他的忠心,若是順從,就有活路,若是沒有作爲,大概他會認定冷軒蓉不忠與他,然後毫不猶豫的殺了冷軒蓉吧。
收起匕首,冷軒蓉像出來時一樣悄悄返回壽宴廳堂。而此時她卻發現,整個廳堂之中已經瀰漫起了恐怖的氣氛。
有一箇中年男人一手端着酒杯站在廳堂中間高聲說着什麼,冷軒蓉坐定之後仔細聽着,發現他講的似乎是與武明郡的事情有關。
這男人想必是安家精心找出來挑起事端的人選,雖然安平之之前的計劃都失敗了,但冷軒蓉聽這個男人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也漸漸將安家此時的心意說了出來。
驍瀚王杜亦霖坐在那裡,默默聽着這個男人悉數朝廷弊端,又說到皇上治國無方,天災人禍,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從這男人口中說出來,都可謂顛倒黑白,將好處皆歸於首輔丞相安龍義。這人越說越起勁兒,而杜亦霖臉上雖然依然淡然如水,可心裡卻早已燃起熊熊火焰。他恨不得立即跳起來抽出腰間利劍斬了這個男人,可杜亦霖卻知道自己現在必須忍耐。這個男人不過是安家找來的跳樑小醜,比起他來,在場這些朝廷官員們的反應對杜亦霖來說更加重要。
就在這男人說的正歡的時候,杜亦霖的目光突然掃到鼓樂師身後,他發現一個小小的身影悄然穿行而過,最後回到了座位上端正坐好。
冷軒蓉。
杜亦霖看到冷軒蓉額頭滿是汗水,知道她一定是偷偷溜到什麼地方去了。
冷軒蓉聽着中年男人的話差不多要說完了,才偷眼去看杜亦霖,可這一看,卻正好與杜亦霖四目相對。杜亦霖的目光冰冷無比,冷軒蓉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冷軒蓉心中暗想,這杜亦霖處變不驚,能夠安安穩穩在這裡坐着,一定是有了什麼完全的準備吧?可自己剛纔出去的時候仔細看了,這院落周圍全都是安平之手下輕甲侍衛,杜亦霖帶來的王駕親衛不過數十人,除了現在站在他身後的幾個貼身親衛,剩下的全都被重重圍困住了。萬一這裡衝突一起,他要靠什麼保命?
顯然這樣的疑惑不單冷軒蓉有,就連在場這些文武大臣們也都在心中默默想着這件事。
然而杜亦霖依然淡然,他聽完那中年男人的話,突然伸出雙手啪啪的拍了幾下,然後高聲道,“這位先生口舌甚利,沒能在朝中爲皇上效力,實在是遺憾。不知安丞相是在哪兒找到的這麼一位才華橫溢的先生,爲何沒有早向朝廷引薦啊?”
杜亦霖這話說完,廳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安龍義身上,可此時衆人才發現,安龍義臉色鐵青,雖然氣勢沉穩的坐在那裡,可他眼神呆滯的望着前方,竟彷彿木雕泥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