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樑秋榮是一時亂了手腳,所以才輕信了手下師爺給提出的這個意見,放出榜文說曾顏良就是與劫官銀的那夥匪徒勾結的內奸。當時樑秋榮以爲這個曾顏良十有八九是死在鳳泉嶺上了,只要找到曾顏良的屍體,也算是對上頭有了個交代。到時候要是誰再說他辦案不利,他也能有點還口的餘地。
可誰知道,他派出了縣衙所有的人在鳳泉嶺找了這麼長時間,竟然一點線索都沒有。這個曾顏良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樑秋榮的如意算盤算是徹底打空了。
如今這件事是越鬧越大,他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上頭的人三天兩頭的密信口信過來催促,可樑秋榮卻實在是什麼都拿不出來。
他甚至已經想到了自己出銀子把這個官銀的空缺給補上,可他讓人到朝廷中一打聽,除了官銀上押的印記不一樣之外,這筆官銀的數目更是大的驚人。
樑秋榮每每想到那個數字都恨不得咬刑司長司一口。
運送這麼一大筆銀子,他竟然只派了幾十個輕騎都尉,而且讓各地方派人護送的時候,誰也沒說銀子的數目!
這不就是等着被劫呢麼!
可樑秋榮轉念一想,也不是這麼回事兒。一般情況下,誰吃了熊心嚥了豹子膽,敢劫朝廷火印的官銀?
最終還是他的這個古靈精怪的三兒子給他道破了這件事情裡的暗門。
樑三公子聽說這件事的始末之後就告訴樑秋榮,與其想着靠查案解決這件事,不如趕快去撒下人手在朝廷中走動。這件事一定非比尋常。
樑秋榮之前還不太相信三兒子對官場上的事情能夠看的這麼透徹,可事情一天天演變,他總算是對自己的三兒子佩服起來。
果然跟他說的一模一樣。
“唉……”樑秋榮長嘆一聲,對三兒子說,“要是當初沒聽那個該死的師爺的話就好了,現在也不至於這麼被動。慕寒啊,這件事兒,你跟竇先生說起過沒有?”
樑三公子白了樑秋榮一眼,撇着嘴道,“我跟他的話多的說不完,怎麼也扯不到你這件事兒上啊。”
樑秋榮看到三兒子剛纔那個表情,擡手在他頭頂拍了一巴掌,怒道,“我是你爹!你爹現在這麼爲難,你就不想着幫跌想想辦法嗎!等你爹哪天要是真的被人給陰一把,到時候倒黴的不都是我們樑家嗎!”
樑三公子捂着頭又白了樑秋榮一眼,嘟囔道,“有什麼關係……到時候大不了我們還回老家做生意,那樣不是更好麼?官場上人心叵測,爹你又不是個聰明人,被人陰了也不稀奇……”
“混蛋!”
樑秋榮氣的鬍子撅起老高,他狠狠一拍桌子,高聲道,“我可不管你小子平時怎麼犯渾,這次爹是真的遇到難事兒了,你要是不能幫着我……我就……我就……”
樑秋榮想了半天,才終於想起一件能夠威脅樑三公子的事情。
“要是爹真的拖家帶口回老家,到時候你想不娶那個李家的小娟都不行了!”
剛纔還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樑三公子一聽到“李家的小娟”幾個字,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
他狠狠瞪了樑秋榮一眼,悶聲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去問問皓維就是了。不過我可告訴你啊,人家皓維是個正人君子,這件事我看他也不會有什麼好辦法。”
樑秋榮一聽他妥協了,馬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從樑秋榮的書房出來,樑三公子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他擡頭看看,天色還不算晚。稍微想了想,他點手叫過下人,囑咐幾句之後轉身回自己的那座小竹樓去了。
這名下人撒腳如飛跑出了縣衙私宅,往旁邊一拐,進了衙差們休息的班房。
班房裡的衙差們都認識這個下人,可這些人見到他來了,全都扭過臉去,沒有一個過來打招呼的。
這個下人也不以爲然,他跟着樑三公子多年,深知大家這麼做並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他的那位瘋子三公子。
下人一路小跑來到一位衙差身邊,笑呵呵說,“趙大哥,三公子吩咐了一件事情,指名要趙大哥帶着兄弟們去辦。”
這位姓趙的衙差一聽這話,臉馬上變得跟苦瓜似的。
他轉過身來,衝那個小人苦笑一下,點頭道,“三公子真是看得起我啊……”
要是冷軒蓉在這裡,她一定能認出,這位趙大哥就是當初她去縣衙找曾顏良那個時候值班的衙差,而且在樑三公子派人去找冷軒蓉的時候,也是這位趙大哥給了她一些關照。
其實這位姓趙的衙差名叫趙寒武,跟曾顏良是非常要好的兄弟。曾顏良被派去押送官銀的時候趙寒武正好鬧肚子,所以那天他們這一撥人裡面只有他一個人留了下來。
沒想到,當日一別,竟然成了生死之別。
得知官銀被劫,所有參與這次任務的人都死了的時候,趙寒武差點哭得背過氣去。他跟着其他衙差去收斂同伴們的屍體,卻驚喜的發現曾顏良並不在這些人之中。
他把這個事情告知了縣令大人,哪知轉眼之間縣令竟然發出榜文說曾顏良是勾結劫官銀那夥人的內奸。
趙寒武最瞭解曾顏良,他從小無父無母,一心把這個縣衙當成他的家,把這裡的兄弟們當成他的親兄弟,他怎麼會是內奸呢!
於是趙寒武夜不能寐,心中既是心疼又是懊悔,要是當初他沒有說出曾顏良不見了,說不定就不會演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
縣令大人派人出去找曾顏良的時候,每一次趙寒武都會積極參加,他想,如果自己先找到曾顏良,一定讓他逃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一定不能再回來了。
可他們出去找了很久,曾顏良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音訊全無。
趙寒武也不知道是應該擔心還是應該慶幸。
那次樑三公子讓他帶着人去冷家找冷軒蓉,趙寒武當時就知道,這個冷軒蓉就是那個曾顏良日思夜想的姑娘,所以趙寒武纔對冷軒蓉照顧有佳。趙寒武這幾天都一直在考慮是不是應該替曾顏良照顧照顧冷家的那父女二人。
最近官銀被劫的事情還沒有平靜,縣城裡又發生了衲巖墨閣的事情。別人都不太在意這件事與冷軒蓉的關聯,可趙寒武卻看出了其中的一些蛛絲馬跡。他不知道這個冷軒蓉到底是什麼底細,只是,她也捲入了這件事情之中是可以肯定的。
同樣參與了這件事的,還有李家賭莊的李渡恩,以及最重要也是最讓人頭疼的,樑三公子。
縣衙所有的衙差對樑三公子都很瞭解。他們不是討厭這位三公子,因爲相比其他兩位公子,這個三公子跟他們混在一起的時間最長,給他們的油水也最多。
出來當差的,誰會嫌銀子咬手呢?大家有得到銀子的機會自然千恩萬謝。
可讓趙寒武他們鬧心的是,這位樑三公子的行事風格總是非常詭異,讓他們辦的事情也是千奇百怪。
就拿今天的事情來所,直到趙寒武和兄弟們騎馬出了縣衙,才感覺到似乎有哪裡不太對。
樑三公子讓他們現在馬上就去縣城外面柳成莊柳員外家捉拿一個姓陸的媒婆。
這到底是哪兒跟哪兒啊。
可趙寒武他們也都清楚,樑三公子吩咐下來的事情如果不照做,等待他們的就是無窮無盡的痛苦。那個瘋子要想整治一個人,真能讓他生不如死。
一行衙差騎着高頭大馬飛奔到縣城外柳成莊。
這裡是歸衲巖縣管轄的一個小地方,整個柳成莊大概能有一百來戶人家,其中有一個大戶,姓柳,別人都尊稱他一聲柳員外。
這幫衙差騎馬跑了約有一個時辰,到了柳成莊的莊口,趙寒武就發現這裡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兒。
他們放緩了馬的速度,一直走到柳員外家門口,竟然一個人也沒看到。
而這位柳員外家竟然張燈結綵,到處都掛着紅色的燈籠和大紅的喜簾。
看樣子這是要辦什麼喜事兒啊。
趙寒武領着人下了馬,這時他纔想到,說要到這兒找媒婆,那這家有喜事兒也是正常。可這辦喜事兒哪有這麼安安靜靜辦的?不都應該是熱熱鬧鬧的纔對麼?
就在他納悶兒的時候,突然聽到院落之中傳出了一聲非常慘烈的哀嚎聲。
幾個衙差都是一驚,有人接過趙寒武手中的馬繮繩,趙寒武這才大步上前,擡手拍門。
“開門!我們是衲巖縣縣衙差官!快點開門!”
接着又有兩個衙差過來跟趙寒武一起拍門,可大門裡面卻一下子安靜下來,就連那哀嚎聲似乎都馬上止住了。
趙寒武心裡更是疑惑,他扯着嗓門高聲喊,“快開門!再不開門可就是妨礙我們辦案子了!開門!”
話音剛落,烏黑的大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男人彎着腰探出頭來,苦着臉小聲問,“差爺……各位差爺是有什麼事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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