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初聽安平之要帶他去見首輔丞相大人,頓時愣在了原地。看着他呆愣愣的樣子,安平之微微一笑,道,“我將你引薦個家父,到時候能不能得個一官半職的,全在你自己的本事。”說罷,他扭頭望向冷軒蓉,“冷姑娘,你說呢?”
冷軒蓉不知道安平之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聽他剛纔一番話,倒也像是真心有求賢的意思。更何況柳明初身無長物、孤家寡人,安平之又能從他身上圖謀什麼?只不過,冷軒蓉有點想不明白了,前世這個時候,安家已經露出了謀反的意思,將驍瀚王杜亦霖逼入了絕境,而今生的此時此刻,安家不僅沒有造反,反而一直站在維護朝廷的立場上,安家雖然與驍瀚王不合,但畢竟沒有露出反對朝廷的意思。莫非是因爲賀笠靖的事情使得安龍義放棄造反了麼?又或者是今生與前世已經變得完全不同了?
如果安家還有造反的意思,那麼柳明初現在投靠安家無異於飛蛾撲火,可如果安家依然一心向着朝廷這邊,那麼柳明初就有可能得到了天大的好機會。
到底是怎麼樣的?冷軒蓉一時想不清楚。她只好苦笑着對安平之說,“朝廷大事我哪裡懂得?長公子不如讓柳公子好好考慮一下吧。”
安平之聞言點了點頭,不過說是給柳明初時間考慮,但也只能考慮到安平之從這冷府離開爲止,柳明初心知肚明,低着頭再不言語了。
這時不等冷軒蓉開口說話,一旁小花娘搶先問安平之,“長公子啊,剛纔我聽你們在外面說曾顏良怎麼樣來着?那是軒蓉妹妹的心上人呢,他到底是怎麼了?”
安平之冷眼看了小花娘一眼,隨即笑道,“冷姑娘的心上人現在可有了不小的麻煩,不過我今天特意過來是想告訴冷姑娘一個好消息。”說着,他眯着雙眼望着冷軒蓉,挑起嘴角輕聲說,“你那位心上人,他還活着。”
冷軒蓉一聽這話,心裡一顆大石頭驟然落了下來。
顏良大哥還活着!他還活着!
安平之看到冷軒蓉喜笑顏開的樣子,臉上那森森笑意似乎也變得更加陰寒了許多。他一直等着冷軒蓉的情緒差不多平復了,才又開口說道,“曾顏良不僅還活着,而且現在正在昌洪凱的軍營之中。聽說他們兩人情同父子,如今相見,可真是一番感人場面啊。更有消息傳來,說是十萬大軍駐紮在武明郡郡城外面,昌洪凱正與賀笠靖頻繁接觸,商討謀反之事,不出幾天,他們恐怕就要動兵征討皇城來了。到時候,說不定那曾顏良就是先鋒官,冷姑娘,你可得做好了被牽連的準備啊。”
安平之這一盆冷水潑到冷軒蓉身上,冷軒蓉卻並沒有怎麼喪氣,她能夠得知顏良大哥還活着,這就比什麼都強。安平之所說的話十句裡面有八句都是假的,但既然刑司那邊也來人了,說明顏良大哥還活着的消息應該沒錯。再加上柳明初得到的那封信,冷軒蓉相信十有八九是顏良大哥被騙的去了武明郡,然後中途被捉住,現在說不定是被囚禁在了昌洪凱的營帳中,或者是武明郡的監牢裡。他與昌洪凱見面也許也是真的,但要說顏良大哥會做什麼反軍的先鋒官,那時絕對不可能的。至於被牽連,冷軒蓉覺得反倒是自己父親到武明郡去的事情更容易引出讓自己受牽連的事情。
不過這一點冷軒蓉是不會說出口的。不管驍瀚王杜亦霖他們在密謀着什麼,他們都已經將父親置於險地之中,如今確定了顏良大哥和父親都處在武明郡那個龍潭虎穴,冷軒蓉覺得自己應該在皇城裡做點什麼來幫助他們了。
安平之見自己的話不僅沒有讓冷軒蓉灰心喪氣,反而讓她雙眼放光,安平之不由得覺得有些無趣。他看看在坐的小花娘和柳明初,突然覺得有些索然無趣了。原本今天想對冷軒蓉說的話也暫時沒有辦法說了,安平之長嘆一聲,起身準備離開。
這時柳明初急忙站起身來,看樣子是下定決心要跟着他去了,安平之微微一笑,轉身衝着冷軒蓉和小花娘深施一禮,然後帶着柳明初離開了冷府。
他們走了之後小花娘似乎也沒有心思多在這裡停留,安慰了冷軒蓉幾句之後小花娘也離開了。
前廳之中剩下冷軒蓉一人,她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再去一次驍瀚王府。不管怎麼說,那邊的消息還是最可信的,而且關於父親的事情,冷軒蓉也想再親口問問杜亦霖。
守居一聽冷軒蓉想去驍瀚王府,急忙要跑出去準備轎子,冷軒蓉等不及了,乾脆叫住守居,獨自一人匆匆離開了府宅。她穿街過巷朝着驍瀚王府走,轉過一個街角,突然看到一羣書生打扮的人聚在一起似乎在議論着什麼。冷軒蓉遠遠看着他們,猜測這些人一定是在說今年恩科取消的事情。這個消息到現在朝廷也沒有明確的發出皇榜,但街頭巷尾早就以及傳揚開了,從全國各地聚集來的學子們,有能力返鄉的大多都回去了,而剩下來的,有不少都是像柳明初這樣身無長物的學子。
就在冷軒蓉想要繞過他們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人羣之中竟然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冷軒蓉腳步一滯,那人也發現了冷軒蓉。
“冷姑娘!”那人快步跑到冷軒蓉面前,難得一見的衝着冷軒蓉笑了一下。冷軒蓉皺起眉頭疑惑的問,“孟公子,你爲何與這些人聚集在這裡?莫非也是爲了恩科的事情?”
來的人正是孟莊清,冷軒蓉早就聽說他回到皇城之後一直在杜亦霖身邊做事,沒想到他穿着一身書生衣服站在這些學子們中間,全無違和。不過早在武明郡的時候冷軒蓉就聽孟莊清說過他是不會參加恩科的。
“冷姑娘有所不知。”孟莊清苦笑着搖搖頭,看了一眼身後還在激烈討論着的衆人,壓低聲音對冷軒蓉說,“有傳言說本屆恩科要取消了,而且朝廷和武明郡眼看着要開戰,學子們是人心惶惶啊。武明郡地處險要,這要是真的打起來……於國於民都沒有好處。朝廷之中主戰者居多,可學子們大多數都認爲應該由朝廷出面對賀笠靖安撫講和。這不,這段時間有人挑頭在寫萬言折,等這封摺子寫好,說不定又會在朝中掀起一場風雨。”
冷軒蓉本以爲這些學子們一定都在爲自己的事情煩心,沒想到他們竟然聚集在這裡商討着國家大事。再打量打量這些學子們,有的人甚至可以說是衣衫襤褸,但他們臉上神情卻都無比堅定。冷軒蓉一下想起了父親和賀笠靖,當初他們來皇城趕考的時候,一定也都是這樣的青年,可時間流逝,兩人卻走上了不一樣的道路。
原本心中有欽佩之情涌上來,可當冷軒蓉想起那個賀笠靖的時候,頓時又發覺人是本性難移的。眼前這些學子之中可能真的有一部分人是抱着爲國分憂的心在商討那萬言折,但冷軒蓉覺得這件事裡一定也有什麼陰謀。
她冷眼看看孟莊清,小聲問道,“是驍瀚王讓你來的吧?”
孟莊清聞言就是一驚,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冷軒蓉,顯然是因爲冷軒蓉戳穿了他的秘密。
“噓!不可亂說!不可亂說!”孟莊清拉着冷軒蓉朝旁邊又走了兩步,小聲告訴她,“這萬言折十分重要,王爺怕那幾個領頭的學子們被人暗算,所以讓我在暗中保護他們。說是保護,實際上也是助他們一臂之力。這不是爲了讓百姓免受征戰之苦麼。”
孟莊清這麼一說,冷軒蓉更加確定了這些事情一定是杜亦霖策劃好的。什麼學子自發組織弄萬言折,怎麼可能?這大概也是杜亦霖和竇彥東計劃中的一部分吧。
一想到這裡,冷軒蓉不由得有點看不起那些被利用的學子們了。她冷哼一聲,衝孟莊清揮揮手,“孟公子還是趕快去忙那萬言折吧,小女子不打擾了。”
冷軒蓉邁步剛要走,卻被孟莊清一下子擋住。他皮笑肉不笑的站在冷軒蓉面前,道,“王爺交給我的任務是辦妥這個萬言折,可如今人心惶惶,肯來參與此事的人實在太少,我記得當初在武明郡的時候,冷姑娘你參加過那德鼓樓的折柳會,想必冷姑娘你是認識不少應試學子的……又或者……聽聞冷姑娘您與帝師府中小少爺和三小姐關係都不錯,應試舉子之中領頭人物多是帝師府的門生……若能得到帝師府中那幾位先生的幫助就更是……”
冷軒蓉聞言悶哼一聲,冷聲道,“孟公子可別強人所難了,驍瀚王要是想借用帝師府的力量,哪裡還能讓你來辦這件事?我確實與皓維先生相識,他的門生也有不少來參加恩科,可如今他人在皇宮侍駕呢。至於武明郡的折柳會,我參加了又能怎樣?在那裡見到的學子也不過是……”
話說到這裡,冷軒蓉驟然止住了。一道電光在冷軒蓉腦海中閃過,她突然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