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三公子。”冷軒蓉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腦海中便浮現起了那天他望向自己的冰冷眼神。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已經讓冷軒蓉焦頭爛額了,她知道樑三公子不會對衲巖縣的事情善罷甘休,他現在就像是隱藏在黑暗中的伏兵,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現,給他們致命一擊。
冷軒蓉想着這些,背後不由得冒出冷汗。她緊緊攥着顏良大哥的手,囑咐道,“樑三公子一定是知道在衲巖縣的時候是我們將那封信放在樑秋榮書桌上的了,顏良大哥,你以後可千萬小心!”
曾顏良聞言也是一驚。當初他去縣衙私宅放那封信做的也算是沒有什麼破綻,他不知道冷軒蓉爲什麼會覺得樑三公子知道那件事是他們做的了,可眼看着冷軒蓉露出無比害怕的樣子,他便只是點頭應下,不再多問了。
樑三公子的事情暫且放在一邊,現在更爲重要的是眼前的局勢。
陰差陽錯之下,今生髮生的事情已經與前世不同了。冷軒蓉從曾顏良口中得知了武明郡那邊的動向,她幾乎可以肯定那賀笠靖是不會到皇城來了。賀蕊萍的死讓所有的事情都變得一團亂,賀笠靖會如何應對這件事,安家又會怎麼辦,而驍瀚王杜亦霖和五先生竇彥東他們到底在謀劃着什麼,冷軒蓉完全想不出來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冷軒蓉才突然想到,前世杜亦霖到底是被什麼事情逼到了絕路上,所以纔會利用她這個小丫頭去做那麼危險沒有保障的事呢?又或者其實他那時也是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計策?
按照冷軒蓉之前的想法,安龍義意圖謀反,所以拉攏了賀笠靖,這樣他就能夠守住要塞一舉滅了皇家這些人。可眼看着這樣的情況以及被賀蕊萍的死給扭轉了,那麼安龍義謀反的企圖豈不是難以達成了?他會不會放棄造反?還是要另謀其他途徑?
兩人坐在一起整整聊了一夜,眼看着天光見亮了他們才各自去休息。
兩人之間的討論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他們都不是爲官的人,不懂官場上的進退,更不能斷定所謂的天下大事會怎麼發展。冷軒蓉躺在牀榻上默默想着,也許一切都不重要了,也許他們真的該離開這裡回到父親身邊過自己的日子了。
一晃幾天過去,顏良大哥天天早出晚歸,冷軒蓉在這老宅裡住着,不時的回憶起更早之前的事情,心裡總是有些陰翳。好在有守居陪着她,冷軒蓉總算是免了寂寞。冷軒蓉發現守居是個機靈孩子,他不太和其他下人聊天,冷軒蓉問過他爲什麼對那些人那麼反感,守居說他們都是別人派來的奸細,他不想跟他們攪和在一起。聽了這話,冷軒蓉也只能苦笑。相比於其他人來說,守居這麼個孤苦的孩子確實更讓冷軒蓉放心。
這天剛過晌午,守居撒腳如飛跑來給冷軒蓉報信,說是前廳來了客人。冷軒蓉一問那人長什麼樣子,守居瞪着一雙圓眼用極誇張的表情說,“白毛鬼!小姐!您怎麼還認識這樣的……白毛鬼!”
所謂的白毛鬼一定就是安平之了。冷軒蓉有些驚訝,沒想到安平之竟然會親自到這裡來。她千叮嚀萬囑咐讓守居管好自己那張嘴,然後收整一下,來到前廳。
今天天氣很好,前廳裡也很明亮。安平之顯然有些受不了,所以倒揹着雙手站在屋中一個背陰的角落裡等着冷軒蓉。冷軒蓉進門看到這樣的安平之,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可她終究笑不出來,與安平之施禮之後將他帶到了裡面一間相對陰暗一些的屋中去了。
守居給兩人奉茶的時候還忍不住一眼一眼的瞟向安平之,安平之看到他那樣子,笑道,“這孩子看着眼生,叫什麼名字?”
守居沒想到“白毛鬼”竟然會問起自己,猶豫了一下,拔腿跑了。
冷軒蓉笑着搖搖頭,對安平之說,“他是個苦命孩子,沒有親人,以前把這老屋做了遮風擋雨的地方,我回來之後就讓他在這裡做了下人。這孩子不懂什麼規矩,還請長公子莫要怪罪。”
安平之放下茶杯搖頭道,“我到了冷府便是冷府的客人,哪有怪罪你府里人的道理呢。軒蓉姑娘,沒想到你說從驍瀚王府搬出來,還真的就搬出來了。”說着,安平之微微眯着雙眼望着冷軒蓉,問道,“回到這老宅,心中可安穩一些了?”
冷軒蓉聞言一愣,心想難道我以前在他面前露出過什麼不安的樣子?
安平之像是讀懂了冷軒蓉的表情一樣,笑道,“我可聽說了,冷姑娘你有意離開皇城,要回子夏巔去找你的父親,一同過神仙日子。可那帝師府的小少爺卻執意挽留,所以你纔到這裡住下了。”安平之也不管冷軒蓉的驚訝,接着說,“我還聽說這幾天驍瀚王一直陰沉着臉,剛纔我來這裡的時候,還正巧碰到他騎馬奔馳而過,搭眼瞧瞧,確實那臉色比往日陰沉多了。唉……這莫不是也與軒蓉姑娘你離開了王府有關麼……”
冷軒蓉吃一塹長一智,她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安平之說的話十句裡面有九句半都是圈套,自己絕對不能再上當了。有了這個念頭,冷軒蓉再看安平之,越看越覺得他長得像白毛狐狸,不管是眼神還是樣子,都越來越像了。
安平之見冷軒蓉不說話卻一直盯着自己,突然湊過來一點,壓低聲音問道,“軒蓉姑娘,如果你在這裡住的不順心,不如到丞相府中小住幾日,如何?”
安平之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問,冷軒蓉頓時愣住了。
“賀蕊萍的靈柩早就送到武明郡去了,糾纏了我兩年多的婚事也算是就此消失了。”安平之臉上露出一點得意的樣子,有些輕挑的對冷軒蓉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也該給自己另找一位合適的姑娘成親了。”
他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冷軒蓉沉下臉來露出慍色道,“長公子若想成親,那媒人還不得踢破丞相府三道門檻?只是蕊萍姐姐剛剛亡故,長公子這話說的,怕是有些不合時宜了。”
“蕊萍姐姐?哈哈哈哈……”安平之朗聲而笑,他冷眼盯住冷軒蓉,哼道,“要說那賀蕊萍的死會讓誰開心,我想你冷軒蓉該是第一個吧。”
安平之變臉的速度之快讓冷軒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她強穩心神應道,“我再討厭她,也不過是活着時候鬥嘴鬥氣,但要將她鬥死,卻只能是別人。如此看來,想必還有人比我更加高興呢。長公子別光看着外面人如何,卻忘了自己身邊還有能動手腳的。”
冷軒蓉覺得自己這話說的夠毒了,可沒想到安平之竟然不怒反笑,他今天心情似乎出奇的好,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水,然後壓低聲音問,“軒蓉姑娘你說的那個在我身邊的人,莫非指的是我那巧巧妹妹麼?”
冷軒蓉冷着臉沒有回答他,但這樣也就算是默認了。
安平之釋然的放下茶杯,冷哼一聲,“我就知道外面有了這樣的流言蜚語,說我妹妹害死了賀蕊萍。讓我猜猜,這話十有八九,該是帝師府的三小姐告訴你的吧?”
他這麼一說,冷軒蓉身子便是一顫,一股惡寒直涌上來,冷軒蓉暗叫不好,心想莫非安平之要將苗頭對準竇三小姐了麼?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能。竇三小姐身後是帝師府,還有一個甘願爲她做任何事情的麒麟營谷峙翼,安平之就算是真想動她,也未必動的了。
“沒錯。”冷軒蓉狠下心,瞟着安平之道,“這話確實是竇三小姐告訴我的,但事有事在,到底怎麼回事,現在就只有老天爺知道了。”
“哈哈哈哈……”安平之果然心情好的很,他一聽冷軒蓉這麼說,又大笑起來。等他好不容易笑夠了,才湊到冷軒蓉身邊,壓低聲音道,“確實是事有事在,這件事我還要感謝帝師府的那位三小姐。這件事可不是隻有老天爺知道,現在啊,就連武明郡的賀笠靖都已經知道了。他的女兒是在丞相府被人陷害而死……只不過,到底是誰做的,恐怕還沒人敢將矛頭指向我那可愛的巧巧妹妹呢。”
冷軒蓉似乎從安平之的話語中聽出些什麼來了,可又像是有些不能確定。
兩人雙眼之間相距不過兩寸,冷軒蓉能夠看到安平之那一雙幾乎透明的雙眼中流露出的冰冷,安平之用極冰冷的語氣小聲告訴冷軒蓉,“賀笠靖知道你一直與賀蕊萍勾心鬥角,知道你在皇城,又以爲你想勾引我,而事出之前你又在丞相府當着衆人的面羞辱了賀蕊萍,你又隨我入宮赴宴……哈哈哈哈……這些事情如果都落入賀笠靖的耳中,你猜猜他會怎麼想?”
安平之這話說完,冷軒蓉只覺得自己腦子裡有一根什麼鎖鏈啪的一聲斷裂了。
她猛地站起身來後退幾步,惡狠狠指住安平之怒道,“你……你……你又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