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看着自己弟弟的樣子,不由得笑的花枝亂顫。她知道自己這個弟弟一直都是個率直的孩子,在她面前尤其如此。
“皓維啊,王爺特意帶你回來,是爲了谷將軍那封信的事情吧?”三姐姐止住笑聲,說到了正題。
竇皓維點了點頭,從懷中將杜亦霖收集來的信一股腦的塞在三姐姐手裡,“王爺突發奇想,要請那個人回來幫忙。現在的局面,三姐姐你也該知道的……王爺覺得有了這些信,再加上谷將軍的面子,那個人也許能夠回來。”
三姐姐看看手裡那幾封信,其中竟然還夾着亮黃朱漆的聖旨,她急忙站起身衝着皇宮的方向遙拜一番,然後才重新坐下,問竇皓維,“這麼說,王爺的勝算是不大了?”
竇皓維皺起眉頭望着三姐姐,半天才壓低聲音道,“王爺勢單力薄,三姐姐,你沒看到麼?就連爺爺他們都不肯出面。”
“爺爺不是讓你跟着他呢麼。”三姐姐拍拍竇皓維的肩頭,安慰道,“你也別怪爺爺和父親,他們若是真的站出來說話了,不論以後事情如何發展,我們竇家都會有危險。你身後還有張先生,就算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兒,張先生能護着你,我們竇家也能明哲保身。”
其實三姐姐所說的這話,竇皓維也非常清楚。只是……
“如果那個人回來了,難道他就不是我們竇家的人麼?到時候……”竇皓維提起那個人來,心中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
“那個人有功的話,這份功績自然歸我們竇家,那個若是有了過,這份罪過自然也與我們竇家無關。皓維,你還是等着吧,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來。”三姐姐說完這話,將那幾封信妥善的收了起來。
信是由帝師府的家丁送出去的,現在這個時候,打着帝師府的旗號往皇城外面送東西,遠比皇廷侍衛或是杜亦霖的王駕親衛都保險的多。家丁帶着一個紫檀木盒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的朝武明郡趕。
等這紫檀木盒被放到谷峙翼面前的桌案上時,谷峙翼恨不得馬上就把它打開。可是他還不能這麼做,因爲他的部署才說到一半。
行軍大帳中的氣氛凝重無比,帳中十幾位麒麟營各隊隊長的目光都死死的盯在了那個紫檀木盒上,就彷彿他們之前聽到的話都無關緊要了,他們現在都應該集中注意力用目光將這個突如其來的盒子擊碎一樣。
谷峙翼狠狠咳嗽了一聲,假裝隨意的將這盒子放到了桌邊角落裡,這樣盒子被高高堆起來的兵書戰策擋住,下面那些如狼似虎的兔崽子們就都看不到了。
“說到哪兒了?”谷峙翼沉聲問了一句,想要把衆人的注意力拉回來。
“將軍說我們要繞過那些換防的軍營,到武明郡附近去。”白重令站在最靠近谷峙翼的地方,所以應聲回答。
谷峙翼點了點頭,繼續說,“告訴他們,更換山林作戰的裝備,三個時辰之後,我們立即出發。”
原本還應該有許多事情要詳細交代,但谷峙翼就這樣簡而言之一帶而過了。那十幾位隊長都在心中默默叨唸,那帶着帝師府印記的紫檀木盒,一定是竇三姑娘送來的!
等那些傢伙退出去之後,谷峙翼臉上冰冷的表情頓時融化開來,他小心翼翼拿過那紫檀木盒,輕輕打開盒蓋,只見裡面放着一個軟布口袋。谷峙翼拿出軟布口袋打開緊繫着的絲帶往裡面一看,心中馬上像是抹了蜜一樣。那一袋松子糖穿過了千百里路,到他手上時,竟然還像三姑娘當年親手給他的一樣!
拿起一顆松子糖放在口中,谷峙翼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就是這個味道,是三姑娘親手做的松子糖!
他傻笑了一會兒,突然想起應該還有三姑娘的親筆書信送來,於是一低頭,再看那紫檀盒子裡,卻不止有一封信。
谷峙翼把松子糖的口袋放到一邊,從盒子裡拿出那幾封信,其中最扎眼的,自然要屬那封亮黃火漆的聖旨了。谷峙翼不敢怠慢,站起身遙拜聖上,而後將聖旨拆開看了一遍。看過之後,谷峙翼不由得皺起眉頭。
這聖旨上的內容是給他谷峙翼和整個麒麟營放兩個月的假,這兩個月之內,麒麟營一干人等可以自由行動,不受任何管制。
奇怪。
但谷峙翼知道,這奇怪的聖旨一定是有意圖的,而且之前他所接到的幾道聖旨也都或多或少有些奇怪,可以說,這些奇怪的聖旨全都是他見過那位驍瀚王之後纔來的。皇上傳出這些聖旨,一定都是受了那位驍瀚王的唆使。
當今聖上性情溫和,而驍瀚王則是一身的戾氣,聖上對驍瀚王的寵溺是天下間人盡皆知的,也正是因爲如此,到了現在這種時候,驍瀚王纔會不顧一切的去幫助聖上力挽狂瀾。但是話雖如此,谷峙翼心裡還是覺得彆扭。他們麒麟營是聖上直屬的,歷來都只聽皇上一人的話,如今皇上卻事事都聽從驍瀚王的,那若是以後驍瀚王有了不臣之心,皇上又該怎麼辦?
谷峙翼長嘆一聲,皇家的事情不是他能夠管的了的,若真的有了那一天……谷峙翼現在也想不出應該怎麼辦。總之現在不管是驍瀚王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都是要保這朝廷不亂,這件事情解決不了,也就沒有什麼以後了。
想到這裡,谷峙翼又從紫檀盒子裡將其他幾封信拿出來,其中一封信是竇三姑娘親筆,谷峙翼把它放回盒中,決定最後再看。他先拿出火漆上押着驍瀚王漆印的那封信展開看起來。看過之後,谷峙翼這眉頭皺的更緊了。
驍瀚王在信中把事情寫的非常清楚,皇城中的局勢他也說的明明白白,總而言之,在信的最後驍瀚王說出了他的想法,那就是,要請那個人出山。
放下這封信,再展開其餘幾封,上面說的意思大體都差不多,帝師府那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說起話來總是婉轉的讓人有些猜不透,但竇皓維在信中寫的卻像是將所有的信都解釋了一遍。
“……煩請谷將軍將實情轉告,盼其速返……”
所有人的意思都是,讓谷峙翼去把那個人請回皇城去。
谷峙翼苦笑着搖搖頭,心中暗想,那個人哪裡是那麼容易請的?難怪皇上要給我兩個月的假期,這意思就是讓我哪怕死纏爛打軟磨硬泡也得請,實在請不了,就要我把他給綁回去麼……
最後,谷峙翼終於展開了三姑娘的那封信,信中言語依然有些冷淡,但最後的最後,三姑娘寫了一首小詩。
桃花落盡杏花開,
青蓮出水蛙先來。
秋風搖葉猶未落,
閒鋤鏟土遲遲埋。
谷峙翼讀完這首詩,整個人高興的差點跳起來。
三姑娘這詩中的意思,明擺着說她在等着他去呢!
她在等着他呢!
谷峙翼強壓興奮的心情,又將這首詩讀了幾遍,確定自己沒有漏看之後,他高興的一拍桌子,朗聲狂笑起來。等笑夠了,他纔將這封信小心的放到懷中,又將其與幾封信都收回到紫檀盒子裡,然後起身開始整理他的行裝。
三個時辰之後,整個麒麟營悄然起行。
鳳泉嶺上響徹着此起彼伏的喊叫聲。安平之手下那些武師們都扯着嗓門高聲呼喚着那兩個失蹤的武師和曾顏良的名字。
冷軒蓉開始不理解安平之爲什麼會接受她的提議,與他們一同到山上來了,因爲從他們離開官道下了馬車之後,這位安公子就如同春遊踏青一般緩步而行。而那位年長的管家也一刻沒有離開他的身邊,盡心盡力的爲他撐着油紙傘。他們兩個人的行動與周圍格格不入,齊宗燕甚至因爲實在看不下去,獨自帶着他手下那些武師們到更遠的地方去找人了。
冷軒蓉不敢獨自走遠,她只能跟在安平之身邊焦急的望着那些不時高喊的武師們。
“冷姑娘,你彆着急。”安平之似乎發現了冷軒蓉的焦急,他淡然笑着,輕聲說,“在這山中的劫匪,他們的目的是要捉我手下那些人,所以曾公子不會有事的。”
冷軒蓉心中更是疑惑,她終於忍不住,扭頭問安平之,“長公子既然知道那些劫匪是衝着長公子來的,爲何還要與我們一起上山?”
安平之停住腳步,笑着對冷軒蓉說,“因爲我放心不下冷姑娘。”
冷軒蓉疑惑的望着安平之,此時她才發覺這位長公子似乎是在算計着什麼,他那如冰雪般的面孔下,似乎藏着更深邃的東西……
“齊宗燕……”安平之突然問冷軒蓉,“他去哪裡了?”
冷軒蓉的思緒被打斷,她回過神來,擡手指着前方說,“齊東家說他要帶着自己手下的武師去事發之處找一找,先行一步了。”
“先行一步……哈哈哈……”不知爲何,安平之突然高聲笑了起來。他笑的詭異,冷軒蓉只覺得背後寒毛直豎,一陣陣森冷竄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