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山社長，這是本期的銷售數據。”
“好，放在那裡就好。”
《少年magazine》的主編杉山修一最近有點心煩，在辦公室別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苦惱的往頭髮上塗着生髮靈。
頭髮越來越少了啊，看來真的很快就要變成禿頂大叔了。
他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回辦公桌的後面，看着銷售報表，這就是他苦惱的來源。
作爲雜誌社支柱之一的北大路老師，竟然突然不辭而別了！雖說北大路只是斷斷續續的在《少年magazine》上發表小說改編過後的漫畫版，但這樣的準文豪的損失，是他一個少年雜誌的主編承受不住的壓力。
一想到這裡，他就對挖走北大路老師的小學館痛恨不已，天天在家裡扎草人詛咒阪本杳馬。
不用看都能猜出來，本期的雜誌銷量一定是斷崖式下滑。而《少年sunday》的銷量則是突然崛起，原本兩本雜誌只差十多萬而已，現在看來，爭奪漫畫界第一雜誌的目標，已經遠離講談社了。
揉着眉頭，他還是拿起了報表。
咦？
我們雜誌銷量竟然沒有下滑的太多？
他大喜過望，從間諜那裡傳來的消息，《少年sunday》的銷量竟然也減少了5000本？
這下對對社長就能有交代了！他興奮的喊來秘書，吩咐道：“所有組長級別以上的人員前來開會！立刻！”
會議室裡，他喜氣洋洋的把銷售數據分發給手下們，然後問道：
“誰能分析一下，爲什麼我們的銷量只下降了這麼一點？而小學館刊登了北大路那個叛徒的新作，卻也銷量下降呢？”
講談社的氛圍比小學館更加自由，杉山修一很擅長聽取部下們的意見，和阪本杳馬是兩個類型的領導者。
有一個編輯舉手道：“會不會是，北大路老師的風格不貼合他們的讀者呢？”
另一個編劇搖頭：“應該不是。這隻能說明他們銷量下降，說明不了爲什麼我們的銷量只減少一點點。”
衆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最後，得出了一個令人有些難以置信的結論：
北大路對銷量的刺激作用，似乎，可能，大概……沒有那麼明顯？
難道說，長久以來用重金約稿名家小說的策略，其實是行不通的？
這個事實讓大家有些難以接受。
就像中國在早幾十年前，兒童讀物也很喜歡約名家稿，但卻很少有人去探查少年人真正喜歡的是什麼作品。
突然有人說道：“或許是北大路過氣了呢？”
這個觀點雖然有些推卸責任的意味，當大家還是頻頻點頭稱讚。沒人願意承認自己的無能，既然不是自己的問題，那就絕對是別人的問題啦。
杉山修一對大家討論出的結果不太滿意。當初力主高薪聘請北大路作爲當家作者，是他的主意，現在豈不是在說他對市場的把握出了問題？
成也市場，敗也市場。市場是個神秘的東西，每隔幾年，讀者的口味就會來一次翻轉，當初《少年magazine》以運動漫畫起家，卻依舊無法趕超以情感漫畫爲主的《少年sunday》。
《少年magazine》能屹立這麼久，不是他有多好，而是除了這兩家以外的競爭對手，都太差勁。
“既然北大路不代表少年讀者們的口味，誰能告訴我，現在的市場方向在哪裡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個問題沒人回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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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山修一也不報指望，市場有那麼容易就抓住的話，那人人都能發財了。
就在這時候，有一個人弱弱的舉起了手：“那個……我的小侄女上週跟我說，學校裡現在很流行一種新的雜誌……”
杉山修一像那人看去，似乎是兩個月前剛剛升爲組長的一個編輯。他想了想，問道：“是什麼雜誌？”
“好像叫《少年jump》，是一個全漫畫的雜誌，不刊載小說，所以價格也比較低。”那人說，“但是其中唯一連載的漫畫，畫風非常厲害，我的小侄女非常沉迷於這個新作品。我覺得這種新型雜誌，還有這個作者，都非常有潛力。”
有人插嘴道：“是哪家出版社的？”
“呃……是集英社。”
衆人聽了，都笑了起來：“集英社？那不是小學館的失敗者集中營嗎？失敗者的作品，怎麼可能多精彩？”
杉山修一卻沒有和大家一起笑。集英社再廢，也是小學館的第二梯隊。他沉默了一會兒，阻止了手下的笑聲，問道：“你把那個雜誌帶來了嗎？”
那人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帶來了，想到可能大家會感興趣，我就特地去買了一本，不過到處都缺貨，最後還是讓老家的人在鄉下才買到的。”
那個編輯把《少年jump》從公文包裡拿出來，杉山修一接過來翻了一遍，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他合上書本，閉着眼睛躺在座椅中。
看到主編這個做派，大家知道是他思考的習慣，立刻閉上了嘴，不敢打擾主編。
片刻後，杉山修一又一次翻開《少年jump》，一頁一頁的仔細看《銀英傳》，然後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示意秘書把雜誌讓大家傳閱一遍。
第一個摸到雜誌的編輯驚叫道：“哇，好厲害的畫風！竟然是全比例人物？一點兒也看不到手冢的影子啊！”
“還有這戰艦！太有想象力了，戰艦大炮果然比機器人戰爭更宏大啊！”
“愛羅武勇【中】？這種生硬的漢字是什麼意思啊？不過聽着挺帥氣的……”
有人翻到最後定價那頁，只看了一眼就大喊道：“有沒有搞錯！只賣18日元，難道賠本銷售了嗎？”
等到雜誌在衆人手中傳閱一圈後，杉山修一才拍拍手，讓大家安靜下來。
他緩緩到：“諸位，你們也看到了。這個新的雜誌，對我們非常有威脅！不，應該說，是我們未來的頭號敵人！”
“不會吧，主編，看起來粗製濫造，和我們精美的雜誌也根本比不上啊？”
“但它售價便宜。”杉山修一道：“爲了控制成本，他們用的是再生紙印刷，而刊頭彩頁雖然用銅版紙，但卻採用一頁廣告一頁連載的方法。他們的定位很準確：把雜誌當作快速消費品，看完了就可以毫不心疼的扔掉！”
聽主編這麼一說，大家才反映過來，有的人還走過去摸了摸雜誌的紙質，打了個寒顫，爲了追求壓縮成本，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劣幣驅逐良幣的道理，大家都明白。市場最喜歡的東西，永遠是質量高又價格低。
大家突然想明白了，“質量高”，指的不是印刷多精美，而是刊載內容的又去成都。
再看看自家的精美雜誌……真的有危險啊！
想到這裡，大家對能看出這一點的主編紛紛送上馬屁。
“大家都明白了吧？我看到這個雜誌後，第一反應就是，我們落伍了。”杉山修一搖搖頭，臉色嚴肅，“現在，誰買電器還關注電器的保修期？都是用壞了就扔吧。新時代的雜誌，也應該是這個定位。這雜誌的背後，有高人啊。”
衆人都沉默不語，電視誰都看，卻沒人從近期新聞聯想到自己的本行，被一家不入流的出版社搶先了，大家都感覺面子上過不去。
“我們也學習《少年jump》，沒人反對吧？沒有？好，那麼接下來的幾個月時間，我們先把手上的連載小說全部停掉，向更多的漫畫約稿，逐步轉向全漫畫連載。小野再去聯繫出版社，先囤積一批再生紙……”
杉山修一開始發佈命令，佈置了未來幾個月的工作量。轉型工作需要持續數個月，甚至一年之久。
衆人都正襟危坐，心中不由得可憐起那些好不容易獲得連載刊位的小說作者們。新一輪的細分市場中，這些作者都是犧牲品，只能和新人們再重頭競爭。
至於名家，都是簽了長期合約的，小說連載不是想停就停的，只能儘量縮減刊位。所以《少年magazine》的革新也需要數個月的時間。
“幸好北大路老師被挖走了呢，不用給他違約金。”有人慶幸道。
其他人也跟着點頭附和，否則按照北大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性格，不敲個幾千萬的違約金，那就不叫北大路了。
“大家都明白自己的工作了吧？”杉山修一喝了口水，下達了最後一個命令，“接下來最關鍵的是，找到這個《銀河英雄傳說》的作者！他的這種畫風，很可能引領一段新的風潮！不管花費什麼代價，一定要把他挖到講談社來！誰挖到他了，我親自升他做副主編！”
聽到自家老大下達瞭如此重賞，在座的諸位呼吸都急促起來，決心一定要發動自己所有的關係，刮地三尺也要把這個叫愛羅勇武的傢伙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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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阪本，你怎麼看？”
作爲《少年sunday》的主編，阪本杳馬正在接受小學館的社長詢問。
寬敞明亮的大辦公室內，社長坐在真皮坐椅中，阪本杳馬則恭敬的立在辦公桌前，手裡拿着的銷售數據，比杉山修一週中的更加翔實。
三天，銷量五萬，這是上一次拿到的數據。
“和《少年sunday》的百萬銷量比起來，這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杳馬淡淡的迴應道。“但，問題在於，首批只印刷了這麼多，從各地經銷商的反映來看，讀者對這種物美價廉的新形態雜誌，評價非常好。還遠未到達真正的市場底線。”
社長彈了彈雪茄的菸灰：“這意味着什麼呢？”
“市場，恐怕要再一次細分。全漫畫的雜誌恐怕會是新的市場王者。”
阪本杳馬以自己的專業眼光分析道，面對自己的頂頭上司，她絲毫不敢有任何的摻假。
“你是主編，你的雜誌怎麼做。不需要我多嘴。”社長哼了一聲，“我只在乎集英社會不會脫離掌控。畢竟，那裡有不少人，都是在鬥爭中失敗的傢伙，捲土重來的話，恐怕會讓我面上很難過。”
“您的意思是？”
社長指了指她手中的數據報表：“一週過去了，印刷廠在拼命加班加點印刷，但新的銷售數據卻遲遲沒有送過來。”
阪本杳馬身體一震，“這恐怕是不好的信號啊……”
一直作爲附屬品的集英社，看來這次要崛起了。換她是集英社的社長，也會做出如此決定。有了拳頭產品，恐怕等到銷量到達三十萬到五十萬的時候，有了足夠的造血功能，就會向總部申請資產分離了。
沒人願意做二等公民。
“杳馬，不管怎麼樣，在競爭中絕對不能讓《少年sunday》失利。明面與暗面都是如此，我和許多人都是你的後盾。你明白嗎？”
“是的，我明白了。”杳馬恭敬的鞠躬。
在渠道與分發上打壓，挖角，摸清《少年jump》熱銷的秘密，然後趁着對方措手不及的時候，自我革新。
唯一的問題是……《少年jump》的主編，可是自己的老搭檔，對這一套同樣很熟悉啊……
阪本杳馬就要告辭的時候，突然聽到社長又道：“那個中國人作者，你處理的不太好。”
她立刻渾身冷汗，正惶恐不安時，卻看到社長擺擺手：“算了，本來就不是你這個層次的人能摻和進來的事……本來以爲放他進黑名單就能阻止了，沒想到還是被他得逞了。早知道他這麼有才華，真不該得罪他的。”
黑名單的事，自家社長也有出力？
杳馬冷汗連連，社長這一番自言自語的話，似乎在暗示黑名單事件的背後，不止北大路賢治一人？
彷彿只是隨意的聊天，社長把雪茄按滅，對杳馬揮揮手：“行了，你出去吧。北大路那傢伙的稿費，走總部的賬，不要隨意得罪他，畢竟是準文豪。知道嗎？”
“是！”
杳馬鞠躬着倒退，一直退出了社長辦公室後，她才鬆了鬆毛衣，裡面全是汗水，黏在身上難受極了。
回到辦公室，她這纔拿起桌上的另一份銷售數據，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自家的銷量降低，雖說有被《少年jump》搶佔市場的原因，但北大路賢治沒有起到拉動銷量的作用，也是不爭的事實。
花了大價錢簽約，稿費也是天價，結果竟然一點作用也沒起到。
“北大路……如果不是社長的命令，我早就讓你這種無恥的傢伙身敗名裂了！”
北大路在知曉銷量降低後，突然交上了一大堆小說稿。按照合約，這些稿件大概價值一千多萬日元。
以往求稿都求不到，突然一下子給了十多篇文章？赤裸裸的騙錢手段，吃相也太難看了！
幸好社長決定讓總部彌補這部分虧空，否則出了這麼大的赤字，豈不是在說自己識人不明？這對編輯可是致命傷！
“選擇北大路，放棄那個中國人。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
從集英社傳來的小道消息說，全漫畫雜誌的點子，是參考了李山河的意見。而作爲支柱連載，也是他的《銀河英雄傳說》。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當初說什麼也不該聽從北大路的，把對方得罪到死。現在反過來，她還得去拾人牙慧，對自家雜誌進行改革，簡直是對她職業水平的侮辱！
“不，我還沒有輸！我從不認輸！”阪本杳馬突然站起來，手裡的報表被攥成一團，“集英社現在還是小學館的下屬分公司。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掌控住它！不能做第一，那我也要做第二！”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我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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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0多，算二更吧，懶得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