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盛傳,如果沒有李山河,那麼“崑崙飯館”只不過是一家普普通通的中華料理店而已。
時值正午。
東京大學外面的馬路上,送外賣的自行車一溜擺開,半米多高的便當盒子就擺在自行車兩旁。外賣員利落的支起架子,遮擋住陽光的照射,把便當盒子放在鋪開的塑料布上,按照價格的不同分別擺好。
這些外賣員雖然來自不同的飯館,但是卻無一人吆喝販賣,安靜的彷彿未出閣的小媳婦。
每個人都知道小李哥在這裡定下的規矩:一是要安靜,二是要整潔。
誰敢壞了這裡的規矩,那麼不用等小李哥自己動手,其他的外賣員就會把這些人轟出去!
外賣員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便當分門別類擺放好,明碼標價,等着大學生們穿梭在這條臨時開闢出來的小吃街中,挑挑揀揀的選擇喜愛的便當帶走。
現在是非常時刻,因爲大學生們的“佔領校園”行動,東京所有大學的日常工作已經停擺,包括食堂,所以這十來家外買鋪子自然非常火爆。
有幾個學生匆忙的從校門側門走出來,邊跑邊喊:“快點,今天又晚了,要來不及了!”
一個學生看了一眼馬路對面,那是列陣以待的警察部隊,他輕蔑的笑了一聲,轉身在附近他最喜歡的炒麪攤位停了下來。可是領頭的學生抽動了一下鼻子,對着還在其他攤位挑挑撿撿的同伴道:“看夠了吧,趕緊去‘崑崙飯館’的攤位去啊,還等着聽‘評書’呢!”
那喜愛炒麪的同伴聽了,嚥了口口水,不捨了片刻,一咬牙,放下手中挑選好的便當,在外賣員失望的眼神中,轉身朝這條“中華美食街”更前方走去。
丟了一樁買賣的外賣員,有些憤怒的對同伴說:“喂,這是第幾個了?爲什麼他們都去崑崙飯館的攤位?那個飯館做的菜根本比不上我們湖南菜館啊!”
旁邊攤位的外賣員聽了,連忙“噓”了一聲,靠過去低聲道:“喂,你小子是今天剛來的吧?小李哥你都不知道?”
“我是給同事頂班的……你怎麼知道我是新來的?”外賣員連忙心虛請教,“小李哥到底是誰啊,一路上聽你們提起過好多次了……”
“嘿,崑崙飯館的飯菜的確不是最好的,可是小李哥有本事啊,”那人大拇指一豎,“咱們能在這裡賣便當,還不是全靠小李哥的餘蔭……”
兩人交談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但附近幾個攤位的外賣員都是贊同的點了點頭,目光不自覺的轉向離校門最近的攤位——也是最大、最特殊的攤位。
和旁人想的不一樣,這個攤位,一份便當都沒有——但是人羣卻裡三層外三層的圍着,不少人肚子餓的咕咕叫,卻只有最外圍寥寥幾人買了其他攤位的便當在手中拿着,其他人,都坐在自帶的板凳上,耐心的等候。
圍觀的中心,卻是一個年輕人,他大概十七八歲的年紀,也是一身外賣員的白色制服,整齊乾淨;但是他坐在那裡,給人的卻非常與衆不同:一頭自然大方的瑣碎短髮,笑起來乾淨的宛如陽光,仿若是一個高中生校草。
一人,一桌,一木,如是而已。
又過了數分鐘,那被圍觀的小李哥看了看錶,然後站起來眺望遠處,騎着三輪車的同伴終於姍姍來到。
同伴把三輪車停在附近,口中喊着“請讓一讓”,衆人分開一條路,這纔好不容易的把三輪車騎了進來。
小李哥鬆了口氣,晚了兩分鐘,不過不是什麼大事。這才從桌子底部拿出一壺茶水,滋溜吸了一口,才悠然道:“時間到了,各位學長學姐,小李在這裡向大家問好了。上回,說到哪兒了?”
人羣中有個學生早已迫不及待,抓耳撓腮的喊出來:“夜神月,夜神月他用筆記的力量連續制裁了十名罪犯,卻遇到了正牌死神!”
人們跟着叫嚷起來:“對啊對啊,快開講吧,死神到底收回他的筆記沒有?”
“哦哦,原來到了這裡啦。”
年輕人嘿嘿一笑,手上把便當都在攤位上擺開,腦子裡卻是快速的回想了一下構思好的情節,這才慢悠悠的說道:“那咱們今天就繼續講,夜神月與死神的故事。不過,讓大家空着肚子聽我講故事,太過意不去了……”
沒等他講完,下面又有人喊道:“知道了,不就是買你們崑崙飯館的外賣嗎?李山河,快點快點把外賣擡出來吧,等不及了!”
“外賣王子,我要你親手做的特製便當!你們都不要跟我搶!”一個滿臉雀斑的小女生這麼喊到,小臉紅撲撲的,卻是一點都不害羞的瞪着四周的‘競爭對手’。
要知道,‘外賣王子’特製便當,雖然價格更貴,也沒有比其他的便當更美味,但是每一分都用香腸、煎蛋之類的食材擺成可愛的小動物,在這些女孩中格外有人氣。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李山河的女粉絲就開始把這個叫做“外賣王子特製便當”。
不用多說,這“外賣王子”,指的自然就是李山河了。
雖然聽過了很多次,但每每被人這麼叫的時候,李山河都會習慣性露出一個羞赧的笑容,脣紅齒白的小~臉蛋上,出現了兩個迷人的小酒窩。不知道多少女粉絲陶醉於這個笑容,即便不太聽得懂這類靈異故事,也心甘情願的聚集於此聽年輕人說書。
“不要急,大家都有份的,來晚的學長學姐可以等一會兒的……”
人頭涌動,大家涌到三輪車旁,紛紛慷慨解囊。咱都是有素質的日本人,能白聽你的評書嗎?你好意思白聽,佔着茅坑,信不信作爲一個有素質的日本大學生,把你趕出去?
其他外賣攤位的人看了,再一次表示羨慕嫉妒恨,沒法和小李哥比啊。同樣是送外賣,他們一兩輛自行車就足以,而這家崑崙飯館卻奢侈的用三輪車來送貨——而且要來回四五趟,銷售量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
有心算快的,立刻就算出來了:這麼一波不就得有兩百多個了?那豈不是……一天賣掉一千份便當?
外賣員一份就提成10日元,一天賺到一萬日元?天哪,一天就能賺到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這還是大家眼中苦逼的送外賣的嗎?
或許是崑崙飯館大廚手藝的確好,或許是大家等久了餓得厲害,或許是李山河帥氣的臉蛋晃瞎了女大學生們的眼睛,或許是着急聽接下來的故事……總之,這數百份外賣,不到十分鐘就被搶購一空,看的其他攤子的人真是羨慕不已。
把便當換成了沉甸甸的一兜子硬幣後,李山河快速的清點一遍,隨後吩咐幾句自己的同伴。看着同伴點頭應下,三輪車緩緩離去之後,李山河這才放鬆下來。
接過女粉絲的手絹,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這才坐回桌子後面給自己倒了杯茶。
“終於要開始講《********》了啊,快要憋死了!”圍觀的學生們回想起前些日子在這裡聽評書的日子,頓時熱血沸騰摩拳擦掌,胸口中的期待感快要頂出喉嚨了。
這羣日本人不懂什麼叫‘評書’,但只要聽過一次,便被那奇思妙想牢牢勾住了魂,茶不思飯不想,只想繼續聽完故事。
李山河掂了掂驚堂木,“啪!”的一聲,四周圍坐着的大學生們一邊狼吞虎嚥手裡的便當,一邊豎起耳朵聽故事。
“前回說道,那夜神月得了會殺人的筆記,恰逢司法不公,於是出手連續制裁了十名罪犯,正是信心爆棚之時,大有化身天下救世主的雄心,想要除掉和米帝鬼畜勾結的惡德總理大臣。這天,一個長着翅膀的不明來客造訪,自稱筆記的失主,冥界死神硫克……”
李山河的聲音不大,卻帶着奇妙的穿透力。周圍數百人聚在一起,竟無一人發出噪音,除了狼吞虎嚥聲之外,只能聽到李山河抑揚頓挫的話語聲在傳播。
每個人都沉浸在故事之中,和主人公一同經歷悲歡離合。
見到故事開講,其他攤位的外賣員們也是精神一振,這就代表着接下來就是人流高峰了,紛紛振作起來,等待顧客上門。
“喂,那邊門旁的那個大胸女人是誰啊?好像一直在瞪着小李哥?”一個外賣員用肩膀撞了下同伴。
“哦,那個啊,是小李哥的那個,嘿嘿,你懂得。”同伴神秘兮兮的一笑,伸出小拇指比了比。
“咦?小李哥的馬子?胸好大,身材這麼好……如果能拉拉她的小手,少活一年我都願意……”那人羨慕的說道。
“才一年,你小子也太沒誠意了。”又有一個人插嘴道,他一邊給客人遞外賣,一邊壓低聲音說,“聽說,就這個女學生要倒貼,小李哥還不同意呢。”
“講真?”那人有些不敢相信,這種等級的女學生驚爲天人,竟然還有人不樂意?
“嘿,我跟你說,別看這妞這麼高貴冷豔,當初小李哥幾句話可就把她弄的嚎啕大哭,多少人都隔着圍牆偷看到了呢,除了那檔子事,還能是啥?……哭完了,還不是一樣天天報道,這妞,癡情着呢啊……”
那外賣員聽的是血脈噴張,把崇敬的目光投向人羣中的小李哥。
太牛叉了!太威武了!太……
太瀟灑不羣了!
做男人做到這個份上,值了!
流言蜚語順着風,悉悉索索的飄到東雲芳子的耳朵裡。她懂中文,而且不是一般的精通,喀嚓一聲,手中的鉛筆被折斷了。
別把我和這羣花癡女相提並論!我是爲了偉大的革命事業而哭的!也是爲了履行風紀委員的職責、維護場地秩序而不得不來的!
總而言之、絕對不是特地來聽你的臭評書的!哼!
心裡咬牙切齒的東雲芳子,表面上卻仍然是一副風淡雲清的樣子,維持她學生領袖的威嚴。私底下,卻已經把李山河的名字在筆記本上寫了幾百遍。
真希望這個筆記本能像評書裡講的那樣,把他詛咒死了多好!
李山河看着臺下黑黝黝的人頭,評書的內容,自己已經練習過許多次了,輕車熟路。
他不由得摸了摸兜裡的手機。
這就是他穿越的最大保障。
在手機修好之前,他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搭起外賣這個攤子。爲了賣出便當,他把不多的腦海裡的故事貢獻出來,於是纔在外賣街有了一人獨大的場面;又爲了剪除競爭對手,消滅潛在威脅,他拉攏了衆多的中華料理店老闆,纔開闢出“小中華街”這麼一個場面。
從說書新人,走到現在這一步,真是血汗處處。
《夜神月》情節忘的差不多了,自己硬拼硬湊,大半都是自己寫的;口音太重被嘲笑,自己在下班後默默練習到深夜;就連手機一開始都是壞的,自己省吃儉用,攢夠了修理工具的價錢,終於修好。
努力不一定會火,但不努力就一定不能火。
自己估計穿越的時候選擇了hard模式吧,李山河無奈搖頭。
回憶漸漸結束,李山河也沉浸到故事之中,讓夜神月帶着筆記大殺四方,整個故事被他修改的高~潮迭起,聽衆們也是心臟怦怦直跳,聽的欲~仙~欲死,恨不得自己親自化身主角,幹翻所有的腐敗警察議員,成爲拯救日本的最大英雄。
也不知講了多長時間,送外賣的三輪也來回了兩趟。其他攤子前的客人如流水來了又走,唯有這裡的人還是那麼多。
李山河擡手看了一下時間,估摸着差不多了,隨後道:“夜神月聽了電視上那新上任的總~理大臣的挑釁,殺意自心頭起,不管不顧的翻開筆記,便把那還未當上一個小時總~理大臣的名字寫在上面。果然,5分鐘一過,正在激情演講的總~理臉色一變,捂着胸口倒下。夜神月心中怒火稍稍平息,電視畫面卻突然一變,出現一個l的字樣,用變了音調的聲音道:‘基拉,你上當了!’”
聽衆正提心吊膽的沉迷,李山河突然一拍驚堂木,“啪”的一聲,把聽衆們驚醒,然後他才施施然的道:“欲知後事如何,且等~明日繼續。”
底下立刻沸騰了:“哎——今天就這麼完了?”
“再多講一下,一下就好……爲什麼每次結尾都這麼勾引人啊!”
“我等不及啦!那總~理殺的好,可新出來的l又是什麼人啊?”
李山河做出了一個雙手下壓的動作,亂糟糟的場面立刻安靜下來,他這才道:“大家的好意我收到了呢,不過,時間不早了,大家總不能只聽我講故事,耽誤了下午和警察們的戰鬥吧?”
雖然很不滿,但大學生們還是分得清輕重的,只好紛紛起身離去,興奮的和同伴們交流着心得,期待着明天的故事。
李山河晃了晃腰包,裡面傳出硬幣的嘩嘩聲,他這才嘿嘿一笑,露出雪白細碎的小牙齒,兩顆酒窩讓他這個明明已經十八歲的身體,看着更像一個孩子。
送外賣的三輪車小弟擠了過來,雖然還是冬天,身上的衣衫卻已經被汗水打溼了,臉上滿是幸福。
人離鄉賤,能賺到錢就不錯了,吃點苦算什麼?
“張傑,幸苦你了,明天你身上的擔子就更重了。”李山河回頭看了一眼舞臺,“其他店鋪老闆那裡我已經說了,以後讓你來講評書,也不枉你相聲世家的名頭。”
這都是早就決定好的。張傑應了一聲,猶豫道:“小李哥,你……真的就要把這些捨棄嗎?”
“不是捨棄,《夜神月》我還是會繼續寫下去的。”李山河輕笑一聲,“只是,有更大的舞臺在等着我啊……”
轉頭四顧,這裡幾乎沒有一個學生不認識他的。評書攤子就在校門口,隔着圍牆,許許多多的學生們手裡在忙着加固戰壕,但再忙他們也會伸出頭來,和李山河打個招呼。若是能得到李山河友善的回笑,就會和立刻激動的和同伴們吹起牛來。
一切都上了正規,明天就不需要再來這裡了……
想一想,總覺得對新生活更加期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