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主母雲齊柔的祭日並不是大操大辦,只是在白雲庵上香祭奠一下,但之前的幾日總要齋戒沐浴,好在這是白雲庵齋,食索性與尼姑們同食便好。
又因丁氏並未出頭,馬姨娘雖掌管府中中饋但到底只是個妾,丁紫理所當然以嫡長女的身份操辦此次的祭奠,當馬姨娘低頭順目將差事推出來時,不止丁紫,就是一直保持沉默裝作不存在的白姨娘,丁安與丁寧兒都愣了。
馬姨娘當初只比雲齊柔晚嫁半年,卻是府中最得寵的,而她除了出身與嫁的不如雲齊柔,可是她的寵愛卻是雲齊柔這正妻都不如的,雲齊柔是個棉軟性子,待人親切手段也不狠辣,嫁過來後也從未提過中饋之事,老太太是一手掌控的。
後雲齊柔生了丁智歿後,巧在王氏生了場病,馬姨娘在牀上下功夫,丁鵬便藉機從王氏手中要了權,至那開始馬姨娘在府中說一不二,但凡府中中饋之事她從不假手二人。
雖說給主母祭香她怎麼都要以妾自居,這一向是她最在意的,但她主持操辦祭奠之事卻是向人展現她的身份,這種工作非嫡長女或繼室平妻不可,以她愛權的心性,根本不該讓出這事。
“這是姨娘的想法?”丁紫似笑非笑道,眼中卻沒有溫度。
“按規據理當如此!”未說太多,馬姨娘發表完便沒再說話,往日裡狂妄的丁靜今天也像透明人一樣安靜的待着,丁紫眼神在兩人身上淡掃了一下,“我生母的祭日,確實理當我來主持!”
低下頭的馬姨娘眼中閃過厲色,還真會順杆爬,往年雲齊柔的祭日全由馬姨娘操辦,這是諷刺她不懂規據嗎。
一邊的丁靜也握緊了拳,然而屋中其它幾人見識這兩母女的反常卻是各懷心思,誰也沒注意到丁紫那嘲諷的嘴角。
至此,丁靜天天帶着丁安,丁寧兒,意爲姐妹間聯絡感情,便天天窩在丁紫屋中賴着不肯走,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丁紫又不好趕人,一邊還要聽着喜兒鈴兒時不時的詢問事情,倒有些頭大。馬姨娘看到她們人頭不夠,熱情的派了三個嬤嬤幫忙,丁紫推脫幾句,馬姨娘卻抹起眼淚,明裡暗裡擠兌丁紫看不上她一個姨娘身份,丁紫只好將人收了。
那三個嬤嬤卻是厲害的,跟着喜兒鈴兒身後忙乎還真幫了不少忙,只是丁紫早吩咐過,讓喜兒鈴兒多留個心眼,這三人事先做好什麼,她們隨後都要檢查一遍。而丁紫這邊被死死纏住了。
“大姐,我昨天打聽到一個大消息,你要不要聽。”丁靜一副神秘兮兮的,丁紫安然的吃茶,她不聽她就不講了?
“二姐就是閒不住,快別瞞着讓人着急,快說吧。”丁寧兒低頭一笑,眼中閃過好奇卻柔柔道,丁紫眼神不禁在她身上轉了一圈,隨即收回。
丁靜滿意的看了丁寧兒一眼,才道:“聽說過安王爺吧!”
“知道!”本來安靜的丁安愣了下,丁寧兒只是嘴角一抿似乎想到什麼,丁紫依舊淡然的坐着,丁靜暗自冷哼又道,“那你們一定聽說過他的嫡子安王世子了,他十歲從軍,立下戰功赫赫,而且才貌雙全,大齊不知道多少小姐傾心,說來也巧,他生母安王妃與主母一天祭日呢……”說着擡眼看向丁紫。
“看二姐打聽的這麼仔細,莫不是看上安王世子,思春了,呵呵呵。”丁寧兒絞着手帕掩嘴嬌笑不停,無人看見的眼底卻劃過冷光,丁靜被說的臉上一紅,罵道,“你個小蹄子,那樣英偉的人你不喜歡,莫說咱們了,便是皇室公候家也有不少小姐傾慕,你就知道擠兌我了!”
“我哪敢啊,姐姐怎麼惱羞成怒了,哈哈哈!”丁靜氣的追打起來,屋子裡就聽她與丁寧兒笑鬧的聲間,丁安除了最先的驚愕便安靜的垂着頭不語,丁紫持着杯蓋輕拂表面的渣滓,清冷的雙目在蕩起的茶水中閃過片片冷芒。
有一點丁靜沒說全,那安王世子心狠手辣冷漠無情,從來都不是好相與的,且他打女人!
晚間衆人用過膳,喜兒與鈴兒挨個跟丁紫報備祭日事務,聽着那三個嬤嬤認真做事不像有問題的,沉默的丁紫開口:“你就跟着她們商量着做事,不過祭日當天所需的事物,你給我暗中準備一份,鈴兒給我繼續跟着她們,套她們的話。”
喜兒鈴兒點頭應下,丁紫便揮退她們休息。
祭日當天,丁紫卯時便醒,開始淋浴更衣,今天她身着一身素靜的白鍛衣,白鍛褲,無任何繡樣的布鞋,頭上只是靜靜別了只碧綠釵,全身上下樸素異常卻抵擋不住那盈盈散發的貴氣。
她擡頭挺胸,面上未施任何胭脂,天生麗質的面貌卻如出水般動人,喜兒鈴兒也換了一身白棉衣跟在丁紫身後。
白雲庵有一殿三廳五堂,分別供奉着釋迦牟尼佛,阿彌託佛,彌勒佛,觀世音菩薩等衆位菩薩,一殿三廳過後的五堂,便是衆位香客家中供奉的牌位。
按身份,第一堂爲皇族宗親,二堂爲公候伯爵三品以上大員,三堂則三到五品,四堂五品以下及一些家產雄厚的皇商,第五堂自然是平頭百姓。
本理雲齊柔該供在三堂,卻因爲是護國候府嫡長女的身份,當時破例供在二堂,丁紫走進的時候姨娘庶妹們已經安靜的等候,丁紫命令喜兒開始。
少了宗族祭拜的祭詞,便是跪拜起香上香嗑頭,不過只需半個時辰。
丁紫帶頭跪下,身後是丁靜,丁安丁寧兒三個庶女,最後纔是馬姨娘白姨娘,衆人不遠處的供香臺上,放的便是雲齊柔的牌們,上面放着三類水果,香爐一座,很是簡單。
“不好了,香斷了!”正在開香的丁嬤嬤怪叫了一聲,眼中滿是驚慌失措。
“天啊,這香都是千挑萬選的,怎麼這時候斷了,難不成是主母怪罪了,姨娘以前主持可沒發生過這種事啊。”另一位年紀最老的嬤嬤一臉驚嚇,口裡還唸唸有詞,“主母怪罪了,阿彌託佛,奴婢對主母絕無二心,主母要找便找那些個不孝不忠的,千萬別找奴婢,千萬別找奴婢!”這嬤嬤說話聲故意放大,這二堂裡供放諸多公候府的牌位,今天也非一人,而這嬤嬤聲音如此大,其它三堂四堂聽到聲音的人也都湊了過來,二堂一下子聚滿了人。
祭拜斷香是極爲不吉利的,那是對死者的不敬,再加上這嬤嬤絮絮叨叨說個不停,不一會就明白了原由。
嫡女不孝引起生母憤怒了,外面曾對丁紫傳言又再次被推到風浪尖上,衆人望向她的眼神,不屑,鄙視,憤怒,指責,幸災樂禍,眼神各個不善。
跪在供桌前的丁紫此時擡起頭,淡漠了掃視衆人一眼,那黑珍珠般的眼睛,此時無波無瀾,卻好似一個深不見底的古井,泛着一種沉墨的黑,安靜中透着一股令人心顫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