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地的紅紗,秋風吹拂着飄動,紅紗後,春華朦朧。
龔青嵐長髮如瀑的鋪散在大紅色的錦褥上,映襯得她的肌膚愈加光潔賽雪,深深的刺激着齊景楓的視覺,眸子裡燃燒着一團火焰,目光灼灼,翻涌的火海似要將她整個給融化。
面色酡紅,眸子裡氤氳着水汽。微微一眨,泛着水波,絲絲漣漪晃盪開來,直蕩進齊景楓心湖。
雙手箍住她的手腕,舉在頭頂,手肘撐在她身旁兩側,雙腿微曲,豆大滴的汗水,順着臉龐弧線,滴落自龔青嵐的心口,似乎那溫熱,灼熱了她冷硬的心。
“我們生個孩子吧。”齊景楓呼吸粗重,黑亮的眸子閃過一抹流光,凝視着身下微微出神的人兒,不滿的咬着她的脣。
龔青嵐驀然從他所說的那句話中,回過神來。
臉頰羞紅的如火燒,靜靜的看着他,眉宇間的媚色柔和她清冷的神色。微微自他手心掙脫雙手,纏繞上他的脖子,微微仰着頭,擡高下巴,噙住他薄而性感的脣,下滑,咬住他滑動的喉結。
齊景楓猛然倒抽一口氣,柔軟的脣似羽毛一般掃過他的脖頸,衝擊着他的理智,轟然坍塌。
狂野的吻席捲着龔青嵐,如一匹脫繮的野馬,蓄勢待發的攻佔領地。忽而,龔青嵐渾身抖的如篩子,雙手緊緊的揪住身下的褥子,臉上的紅潮褪去,臉色蒼白,眸子渙散沒有焦點,佈滿了恐慌。
“嵐兒……”齊景楓察覺到她的異樣,渾身緊繃,停下了動作。只覺得有一股邪火在體內到處亂竄,如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灼燒着他的五臟六腑,彷彿要炸開,眼底閃過一抹極致的苦痛。
龔青嵐冷汗涔涔,頭髮溼漉漉地黏在額頭上。雙手緊緊的捂着臉,聲音尖銳而破碎的說道:“我……我不行……”語氣裡充滿了痛苦。
原以爲打開了心結,能夠全身心的接納他,可是不行,不行,她做不到!過往的一切,在他緩緩的嵌入瞬間,藏在心裡頭蒙塵的記憶,忽然被撕裂,破土而出,洶涌的摧毀她心底防線,身體不由自主的產生抗拒。
前世他病逝,她手掌齊府產業,雖然那時自以爲是的以爲愛慕着齊少恆,可多少有點芥蒂,並沒有第一時間將產業給他。齊少恆久等不到她放權,便邀她乞巧節去逛花燈,小酌了幾杯酒水,醒來便是和他躺在牀榻。
她身爲節婦,與小叔苟且,傳出去定然是要浸豬籠。齊少恆信誓旦旦的說:待他坐穩家主之位,便十里紅妝迎娶她爲妻。甜言蜜語誘哄,將她迷的暈頭轉向,信以爲真,私下裡自稱他的妻。
如今想來,令她生惡,滿心的自我厭棄,感到深深的絕望。
齊景楓指尖觸碰着她的手,拿開,看着她眼角的淚痕,撐在她身側的手,緊捏成拳。良久,鬆開,揩掉她眼角的淚珠。
“給我時間,給我一點時間,好麼?”龔青嵐聲音嗚咽,帶着哀求。他不經意的觸碰,使她渾身哆嗦,身子不由自主的彎曲,形成一個保護自己的姿勢。
齊景楓怔住,她在他面前向來都是溫婉淺笑,偶爾流露出小女子的嬌態,從不曾像今日這般抗拒着他。
害怕着他!
手從榻下一抓,拿着她的裘衣披蓋在她的身上,翻身下榻。
“別走。”龔青嵐急切的喊道。
她心底隱隱不安,彷彿他這一走,兩人之間會有根刺,橫在中間。
齊景楓穿着裘衣,披上外袍,緩緩的轉身,安撫道:“我去吩咐紅玉提水來給你沐浴。”說罷,便信步離開。
龔青嵐的心,瞬間被掏空了一般。紅紗飄拂,模糊了他的背影,怔怔的望着他漸行漸遠。
——
翌日,齊景楓將龔青嵐送回府中,便乘着馬車直奔燕王府。
兵符找着,燕王吃了大虧,定然不會輕易忍下。短時間內,齊景楓怕是不會回府。
龔青嵐昨夜被夢魘纏身,一整晚都不曾入睡。氣色不好,微微發白。泡了澡,用了一些個點心,便靠在榻上養神。
紅玉在一旁打扇,看着她眼瞼下的青影,一陣心疼。
“紅玉,龔府可有來信?”龔青嵐闔着眼,忽而出聲,嚇得紅玉手中的蒲扇落地,慌忙拾起來說道:“來了口信,老爺將您的聘禮全都用在了疏通關係上,近來不問府中事,在外訪友,銀子都打點完了,夫人將體己的銀子貼補家用。”
龔青嵐驀然睜開眼,眼底驟然閃過一抹陰戾。
“恐怕不是父親的意思罷。”
紅玉垂頭,盯着自個的腳尖,嘟囔道:“老爺原是要拜訪獻親王的故友,季姨娘在中阻擾,去了書信給她的兄長,給老爺牽線,與長寧侯世子的部下胡青涯結識,前前後後打點了幾次,銀子全都進了季姨娘與她兄長的荷包裡。老爺並不知情,久不見音信,便上門去尋問,得罪了胡青涯,暗中使絆子。”頓了頓,繼續道:“季姨娘巧言令色,老爺誤以爲胡青涯私吞了銀子,卻不給他舉薦,便大鬧了一場,被關進了衙役。後來還是老爺身旁的隨從,找上了大少爺,適才將老爺領了出來。”
龔青嵐眼底如古井般深幽無波,看着紅玉欲言又止,冷聲道:“說!”
紅玉躊躇的說道:“老爺並沒有領情,對大少爺冷嘲熱諷了一般。回府便去了季姨娘的屋子,不知說了些什麼,老爺到夫人屋子裡大發了一通火。說夫人是府中主母,該肩挑府中庶務,銀子賬上虧空,並沒有進項,讓夫人掏體己的銀子補貼家用……不過一日,季姨娘便病倒,要吃大補血氣的物品,專揀好的要。”
龔青嵐面若寒霜,龔遠山無非是受了氣,面上無光。記恨當初齊景楓,不願給他向燕王舉薦。可,他那般作踐母親……
“季姨娘體虛,去庫房挑選幾支上好的人蔘、鹿茸送去,叫母親身旁的桂枝親自煲好送去。其他的肉食便換成羊肉,多補補,免得父親遷怒母親,怠慢了妾侍。”龔青嵐說完,緩緩的閉上眼,平心靜氣。
紅玉驚愕的睜圓了眼,小姐爲何還要送補品給姨娘?
不該給夫人獻計麼?
轉念一想,大少奶奶如今與以往不同,這麼做,定然有她的用意。
“奴婢這就去。”紅玉應了一聲,轉身掀開簾子出去。
不一會兒,紅娟端着菊瓣翡翠湯盅進來,擺放在桌子上說道:“大少奶奶,這是大少爺吩咐,給您煲的湯。”拿着一隻青瓷冰紋碗,舀着半碗雞湯,遞給龔青嵐。
龔青嵐望着金黃色的湯,裡面漂浮着幾粒紅棗、枸杞,微微皺眉:“給老夫人送去。”
紅娟普通而老實的臉上,閃過一抹慌色,連忙說道:“大少奶奶,這是大少爺吩咐給您的,若是您不喝,奴婢便要貶到浣衣坊去。”
龔青嵐看着金黃色的湯汁因她的動作,碰撞出圈圈漣漪,一滴都不曾晃出來。眸子裡的幽光一閃而逝:“這是我孝敬老夫人的,倘若老夫人不喝,你便去莊子上,我身旁不留無用之人。”
紅娟‘撲通’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的說道:“大少奶奶,奴婢不敢不遵從大少爺的命令。”
龔青嵐冷笑,齊景楓知曉她對枸杞過敏,若是吩咐紅娟給她煲湯,定然會叮囑不要放枸杞。
“紅娟,你自小便是跟隨在大少爺身邊。如今年方十八,已到了說親嫁人的年齡。大少爺忙於生意,對你們的事兒沒有放在心上。紅袖我已給她配了人家,你可要我爲你做主?免得旁人知曉,說咱們齊府待下人苛刻。”龔青嵐撫弄着手腕上的血玉鐲,溫和可親的笑道:“十八是女子最嬌豔的年紀,錯過了這個年齡,怕是會跌份。”
紅娟面色漸漸的發白,見龔青嵐並不是說笑,心底‘咯噔’一下,急聲說道:“大少奶奶,奴婢的命是大少爺救回來的,願意終身不嫁,這輩子做牛做馬伺候您與大少爺,還報恩情。”
“紅娟,你莫不是糊塗了。大少爺好心搭救,可不是爲了要你的報答,他定然也是希望你極好的,也不枉他救你一命。若你存了這個心思,豈不是大爺的罪過?”龔青嵐一手托腮,一手摩挲着茶盅,道:“管家的兒子,可好?你若不喜,大爺身旁的幾個隨從,有你中意的,我便給個恩典指婚。”
紅娟知曉無法撼動龔青嵐決定的事,她談論起自個的婚事,無非是在警告她,這個院子裡頭誰主動,掌控她的命運。
背脊滲出了一聲的冷汗,磕頭道:“紅娟謝大少奶奶恩典。奴婢這就將雞湯給老夫人送去!”
龔青嵐見她心裡頭是個明白人,便也沒有刁難她。擺了擺手,示意她離開。
紅娟得令,吁了口氣,一刻也不敢停留,急匆匆的朝外走。‘哎呀!’腳下踢到高高的門檻,將紅娟給絆倒,手中的托盤甩了出去,湯盅‘嘩啦’的碎裂兩半。
紅娟膝蓋、手掌磕在地上,疼痛的皺緊了臉。一骨碌爬起來,慌慌張張的看着龔青嵐,什麼也不曾說的跪在地上。
龔青嵐眼角微垂,面色平靜,手指捻着一根小竹棍,撥弄着榻前矮凳上的檀香,絲絲縷縷的煙霧裡,蘊藏着淡雅醉人的香味,在空中瀰漫。隨着她的撥弄,並沒有燒得竹棍焦臭,反而透着淡淡的竹香。
忽而,好似失去了興致,隨手一扔,拿着帕子擦拭着手指。睨了眼跪在地上的紅娟,眼皮子不擡一下:“紅鳶,將她送到莊子上去。”
“大少奶奶,求求您開恩,饒過奴婢一次!”紅娟臉上的肌肉抖動,整個人匍匐在地,不斷的磕頭求饒。
龔青嵐無動於衷,就這麼淡淡的看着她,眼底一絲漣漪也無。
紅娟心裡頭發慌,忐忑不安的求饒,她不知爲何大少奶奶,突然刁難了她!
看着冷清孤傲,睥睨她的龔青嵐,紅娟渾身哆嗦,哭着說道:“大少奶奶,奴婢盡心盡力的伺候您與大少爺,不曾出過差錯,求您開恩,奴婢願意嫁人,願意聽從您的安排。”
“有些事情不會一直在原處等你,錯過了便是錯過了。看在你伺候大爺多年,不至於一點寬恕都沒有。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是誰的人!”龔青嵐目光如箭,散發着森寒的光,彷彿下一刻,便脫弦而出。
紅娟眼底蓄滿了淚水,迷惘的看着龔青嵐,彷彿不知她在說什麼。
“紅鳶,給紅娟倒杯茶,讓她好好想想。”龔青嵐這一刻,極有耐心,闔着眼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紅鳶揭開桌子上的黑布,露出一個托盤,托盤裡鋪滿了尖利的碎渣瓦片。放在地上,讓紅娟跪上去。
紅娟不敢忤逆,咬緊了脣,心一橫的跪上去。尖銳的刺痛使她變了臉色,卻依舊不肯開口。
紅鳶見她倔強,端着一銅盆滾燙的熱水,放在紅娟的頭上。
“紅娟,你千萬別動,你們放了火油,晃出來一滴,你身上的皮膚就會燒壞了。”紅鳶好心的提醒。
紅娟閉上眼,耳邊能清晰的聽到盆裡翻滾的‘汩汩’聲,不一會兒,銅盆燒得滾燙,灼燒着她的頭皮。整個人籠罩在恐懼裡,她知道,待燙壞了她的頭皮,端走銅盆,她的頭皮會被整個撕裂剝離。渾身發抖,可卻不敢亂動,生怕頭頂的火油會潑灑出來。
“大少奶奶,奴婢說,奴婢說!”紅娟承受不住的開口。
龔青嵐懶懶的掀開眼皮,漫不經心的說道:“可要想清楚,你只有這一次機會!”
紅娟心底發寒,她知道,定是事情敗露了。
“奴婢是二夫人的人,自小安插在大少爺生邊,將大少爺的一舉一動,全都告訴二夫人。”紅娟將事情一一托出,懇請着龔青嵐饒她一命。
“墨菊是你換的?藥包也是你藏牀底的,這些都是二夫人指使你做的?”龔青嵐聲音微冷,紅娟擺明了在撒謊。二夫人在庵裡,她請人好生照料,休想傳出半個字來。
何況,二夫人並沒有如此高深的心計!
“是!”紅娟不敢與龔青嵐對視,不過一觸,便飛快的移開視線。
“將她發配到莊子上去。”龔青嵐揮了揮手,紅鳶立即明白龔青嵐的心思,將備好的布,塞進紅娟的嘴裡,將她給拖了下去。
龔青嵐看着那碗摔破的雞肉湯,眼底慢慢凝結成冰。
紅玉到了晌午適才回來,聽說了紅娟的事,微微閃神,遲疑的詢問道:“大少奶奶,您爲何要將她送到莊子上?她那般暗害您,定是要吃一頓板子。”
“她自有用處。”紅娟不肯說出她是誰的人,自己便只能將她這個誘餌放出去,看能否釣出一條大魚。
——
到了傍晚時分,齊府來了一位令龔青嵐意外的人。
龔青嵐坐在主位上,淺抿着茶水,打量着下方的人。穿着桃紅繡金襦裙,精緻考究的髮髻上,斜插一支赤金紅寶石蝴蝶花簪。
目光明亮,嘴脣紅潤,笑容溫婉恬靜,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任由龔青嵐打量。
“姐姐,多謝您記掛着姨娘,姨娘特地讓妹妹來探望您。”龔青雅笑的柔美無害,眼底滿滿的感激。仿若以往不曾有過隔閡,姐妹情深。
龔青嵐抿嘴一笑,帕子按了按嘴角的水痕,迭怪道:“姨娘太客氣,臥病在榻,正是需要有親近的人在一旁伺候,怎得還吩咐你過來府上,太過見外。不知身體可有好些?”
龔青雅紅了眼眶,淚水在眼底打轉,哽咽的說道:“姨娘本來好好的,不知爲何,突然就病倒了。幸而母親是個好的,並沒有怨怪姨娘的所作所爲,掏出體己的銀子給姨娘看病補氣。”說着,垂着頭,羞愧的說道:“姨娘也覺得她這些年太過份,這一場病讓她及時醒悟,讓妹妹給您賠罪。說您是個心腸軟的人,到底是一家子人,哪裡有隔夜仇?往後還得相互扶持,妹妹適才腆着臉兒來了。”
龔青嵐眼眶溼潤,吸了吸微微泛酸的鼻子,深有感觸的說道:“妹妹都說了,咱們體內都流淌着龔家的血脈,又不是有殺母之仇,哪有這麼多的怨恨?姨娘不過是糊塗,如今醒悟過來,自是再好不過。”
龔青雅撲了上來,抱着龔青嵐痛哭失聲,不斷的賠罪:“是妹妹不好,少不更事,瞧着姐姐沒有嫁給心愛之人,便嘴碎了幾句,差點害得您與姐夫失和。”
龔青嵐拍了拍她的背,將她推開道:“今日裡怎得這麼遲纔來,如今夜色深重,你一個女子回府,怕是不安全。”
龔青雅嬌豔的臉上,露出羞態,吱吱唔唔的說道:“父親給我請了教坊的嬤嬤,學着彈琴,嬤嬤是個極嚴厲的人,下了學我才急趕着來。內心愧疚難安,倒是忘了看時辰。”
這時,龔青雅帶來的丫鬟翠娥說道:“二小姐,您與大小姐是親姊妹,大小姐怎會忍心將你趕出府?”
龔青雅嬌嗔道:“貧嘴!”
“那便留下來。”龔青嵐溫柔寵溺的看着龔青雅,忽而問道:“姨娘可知曉?”
“我來時知會了姨娘。”
龔青嵐頷首,便讓院外的二等丫鬟,將龔青雅領去老夫人旁邊的廂房。
“大少奶奶,將二小姐安排在老夫人旁邊,怕是不妥。”紅玉覺得二小姐不安好心,若當真是誠心和好,便是第二日早早的來表誠心。偏巧夜色沉了纔來,不就是爲了歇下來?
想到在龔府,季姨娘與二小姐那邊迫害大少奶奶,不知這次回來,會耍什麼幺蛾子。
——
二房裡,如今是一團糟。
自分家後,齊少恆便閒賦在家,考取功名不切實際。母親偷偷置辦的產業,本可以給他經營,卻是被齊鬆給偷走典當。應徵管事,別人一聽他是齊府二少爺,便碗也謝絕。
端起酒罈子,仰頭灌下一大口,心底絲毫不痛快。
“你聽說了麼?這次募善會,舉辦的極其成功,一件贗品都拍賣到八千兩銀子,一方硯臺居然一萬兩,更遑論其他的物件了。”酒樓裡,幾個年輕男子,淺談募善會的事情。
藍袍男子王逸凡,緩緩的搖頭:“這有何不好,銀子多了,救治的災民更多,可以給邊關購買更多的糧草,保家衛國。”
“啪!”青衣男子筷子一摔,不屑的說道:“呸!明面上是說做善事,背地裡那些銀子壓根不曾給將士夠糧草制冬衣,而是和嶽西過做交易,購買馬匹。”
王逸凡不以爲意:“嶽西驍勇善戰,馬匹是四國最強悍的寶馬,購買嶽西的馬匹,不過是如虎添翼。”
“哼!若當真如此也罷,可外邊都流傳着燕王有異心,私下裡囤積兵馬,要造反呢!”
“莫要捕風捉影,丟了性命!”王逸凡最是不喜歡沒有憑據,便渲染的天下皆知的人。
“我可不曾亂說,誰人不知道當年齊大老爺娶的小妾是西域的美人,心魂都丟了。可最後那個小妾的庶子死了,那小妾暗恨在心,給齊大少爺下了西域寒毒,對外宣稱是天生不足,落水留下了病根。嘁!大宅裡的齷齪事多着呢!偏生還要裝的別旁人高貴聖潔,誰不知道都是些黑心肝?”青衣男子沉默了半晌,適才繼續說道:“齊大少爺便揚言不會走西域絲綢、香料。可近幾年都是大部隊的來回,去一趟便是幾十輛馬車,運載貨物,每一輛馬車,都是四匹寶馬托架。”
幾人沉默了下來,走商最多便是兩匹馬拉車,他這四匹馬,便引人猜忌了。
何況,他的身份敏感,是燕王的外甥。掌握大越的商業命脈,若是燕王造反,他不可能不參與。
“你怎知這些?”王逸凡啞聲道。
“這事兒你們可別亂說,聽聽也就罷了。”男子對傳言從何而來,閉口不談。忽而,笑道:“聽聞你在募善會那一手好算術,得了齊大少奶奶賞識,在尋你給她做賬房先生。”
齊少恆聽了這些,眼底驟然閃過亮光,齊景楓他居然中的是西域寒毒?心底瞬間有了計劃!丟下幾個酒錢,便搖搖晃晃的去了城南,直到一個時辰後,才喜滋滋的出來,回了齊府。
從唯一通向大房的窄門進去,來到了海棠苑,看着守在外邊的紅玉說道:“快去通知你們少奶奶,我要見她。”
紅玉防備的盯着他,並不肯輕易的方行:“二少爺,大少奶奶在休憩,不方便見客。”
齊少恆不悅的沉下臉,口氣不善的說道:“這可是關乎你們大少爺身家性命之事,若是耽擱了,可別怪我不念兄弟情誼的告知。”
紅玉心一沉,眼底有着猶豫,畢竟,他扯上了大少爺。
“紅玉,讓他進來。”這時,龔青嵐的清亮的嗓音傳來,如一顆火種落在齊少恆心底,點燃了一小撮的火苗,燒心燒肺。
掀開簾子進去,便看到她在做針線,手中拿着一件縫製好的月白錦袍,此刻,正在用金線勾金邊、
心底有一絲古怪,竟有些嫉妒。當初他們關係那樣好,給他繡的荷包,都是出自丫鬟的手。
“嵐兒……”
“我是你大嫂。小叔子,日後切莫要喚錯了。”龔青嵐凝精聚神的一針一線,將金獻嵌進袖口。
“嵐兒,你是不信我麼?今日裡我在酒樓喝酒,便聽到幾個人說燕王要造反,大量從嶽西購買馬匹。大哥每次去西域,都不曾假他人之手,務必親自自己去,便是將馬匹運送到燕北,不至於讓人生疑。”齊少恆眼底真情流露,痛苦的閉上眼睛說道:“大哥與二房分家,就算到時候事發,受到株連,我們改名換姓便是。可我舍不下你!如今我不用看大哥的臉色過活,能自己做主,你若是心裡還有我,便與大哥和離了,我去龔府提親。”
龔青嵐手一頓,針頭扎刺在指腹,一滴暗紅色的血珠冒出,張嘴抿掉,這一舉動,看得齊少恆心頭一熱。起身,走過去伸手保住龔青嵐。
龔青嵐在他伸手的瞬間,掏出簍子裡的剪刀,戳向他的手心。
齊少恆吃痛的收回手:“嵐兒……”
“小叔子若是喝醉了,便快些回去,莫要在這耍酒瘋。”龔青嵐眸子裡淬了冰,陰冷的看向他那雙令她作嘔的手。
“嵐兒,你以前不是這樣。大哥有什麼好?他不是得病了,他是中了西域寒毒,你與他在一起會幸福麼?他不過只有一兩年可活的。”齊少恆眼底蓄滿了傷痛,邊說邊走近龔青嵐說道:“嵐兒,嵐兒,我想你了,想你想的渾身都疼得慌。你與大哥和離,我娶你好麼?我一點都不喜歡沐水嫣,興許她心中明白,與她母親回了江南。別拒絕我,嵐兒,我心中再不能裝下旁人。”
齊少恆眼睛通紅,燃燒着兩簇火焰。龔青嵐端起架子上的銅盆,將裡頭降溫的冰水,迎頭給他兜下去。
齊少恆一個激靈,瞬間酒醒了過來。
看着龔青嵐陰沉的臉,伸手扇了自個一個大嘴巴子。苦澀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強笑:“大嫂,我犯渾了,你莫要與我計較。”
“哐啷!”龔青嵐扔下了手中的銅盆,冷聲道:“你還有什麼事要說?”
“今日我在酒樓裡瞧見了你要尋的那個賬房先生,他名喚王逸凡,家中出過三個進士,兩個閣老,在他父輩便無人中舉,開始落魄。”齊少恆將打聽來的消息,一一說出,最後,猶豫的說道:“長寧侯世子喜愛美人,最喜天生含香的女子,當朝皇后便尋了一支西域美姬賞賜世子,想來她們應當知曉西域寒毒。”
“不過是個舞姬,怎懂這些?若她們懂,你大哥時常去西域,豈會不知?”龔青嵐面色平靜無波,心底卻是掀起了驚天駭浪,居然是中毒!是誰那般狠心,在他還是黃口小兒之時,便對他下毒手!
“這你不知,長寧侯世子的幕僚,便是西域質子。據說,西域寒毒是從皇室流傳而出。”齊少恆淡淡的笑道。
龔青嵐陷入了凝思,她知道西域有個質子,智蓋九州,鋒芒盡顯。可因他是紅髮異瞳,被國師說成妖怪。西域王不忍殺害,便捨棄了愛子,送到大越。
卻不知,被薄黎希收復。
“我知你心中戒備我,我也想通了,只要大哥能給你幸福,我便在你背後守護你。這個西域質子,他畢竟是王室之人,定然是知曉這禁藥。”齊少恆情深不悔的模樣。
龔青嵐心動了,畢竟,她不忍心每月月中他備受痛苦折磨。想來剛剛成婚,他在莊子裡,便是避開她吧。前一世裡,他發病記憶深刻,至今都不能磨滅。
細細一算,還有二日,他便要發作了。
這一刻,即使齊少恆佈下了天羅地網,她也要去闖上一闖。
——
夜色深沉,一輛掛着齊府標牌的馬車,與另一輛馬車擦肩而過,緩緩的停在齊府側門。
長順跳下馬車,擺好木梯,掀開簾子,恭敬的等着齊景楓下來。
齊景楓漆黑的眸子,如夜色般深沉,步履輕盈卻極穩的朝海棠苑走去,隨即,腳步一轉,去往書房。
“大少爺,您不去主屋麼?”長順疑惑的問道,往日裡無事,大少爺便是不停歇的去看大少奶奶,今兒個並無要緊事,爲何還要去書房?
齊景楓腳步微頓,心裡頭何嘗不想抱着她入睡?可,那日她的眼神,終究是刺痛了他。接受他,便是如此的難麼?
“太晚了,大少奶奶已經休息,此刻過去,怕是會擾了她。”齊景楓斂去了眸子裡的苦楚,正要向前走,卻是定定的站在原處,望着水亭中,那抹飄逸的背影。
乳白色柔絹曳地長羣,在清冷的晚風中,隨風飄舞。青絲如瀑的散落在背後,簡單的插着一支白玉嵌紅珊瑚珠子雙結如意釵。
赫然是龔青嵐素日裡的裝扮,齊景楓陰鬱的臉上,微微緩和,擡腳朝亭中走去。
亭中的人,似乎察覺到有人來了。微微側頭,嫣然一笑。
齊景楓腳步一滯,臉‘唰’的陰沉下來。
龔青雅仿若未見,笑意吟吟的走了下來,扭動的腰肢,如水蛇一般妖嬈風情。
“姐夫安好。”巧笑倩兮的彎身行禮,恰到好處的將兩團豐盈顯露,如跳動的小白兔一般,呼之欲出。
在清冷的月光揮灑下,使她又隴上一層銀輝,平添了幾分高貴聖潔,禁慾一般的美感,卻又處處透着誘惑。
齊景楓額角青筋隱動,臉黑如墨。
長順在一旁暗暗擦汗,原來這是小姨子想要爬姐夫的牀榻。白瞎了大少奶奶對她姨娘的好,卻是這樣的回報。
“姐夫,更深露重,快去屋裡坐坐。姐姐今兒個有些不適,便早早的歇下,吩咐妹妹給您備了宵夜。”龔青雅一舉一動,神似龔青嵐,就連那溫婉可親的笑,都模仿的入木三分。
“勞你費心了。”齊景楓越過她,走了幾步,清潤的吩咐長順道:“去祠堂,添加一條祖訓。凡齊家子孫,不論嫡庶皆由嫡母教養。莫要沒得規矩,敗壞門風。”說罷,便去了海棠苑。
龔青雅臉色青白交錯,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憤恨不甘的望着他融入夜色中的背影,眼底閃過決然。
當初栽贓他污她清白,今日又有何不可?在他眼中,怕是她不自重,適才不喜吧?
摸了摸引以爲傲的臉頰,吩咐翠娥,搬來一罈子的竹葉青。
“嘭!嘩啦——”隔壁突然傳來打砸聲,與瓷器碎裂的聲音。
尖銳蒼老的叫聲,嚇得龔青雅手一抖,目光四處張望。
“砰砰——”捶牆的聲音,沉悶的響徹在龔青雅耳旁。剋制住心底的害怕,緩緩的走到牆邊,聽到裡面陣陣歇斯底里的謾罵,心神一動。
悄悄的進了隔壁的院子,看着掛上大鎖的門,龔青雅回到屋裡頭,搬着小杌子來到老夫人的院落,放在窗戶下,踩着小杌子爬了進去。
掀開簾子,龔青雅還不曾進去。老夫人看着這熟悉的白,拿着瓷杯砸了過來。
“噝——”龔青雅捂着額頭,倒吸了一口涼氣。
老夫人充血癲狂的目光,看到穿着打扮與龔青嵐相似,就連樣貌也有三分相似。放在被子裡頭的手收緊,咒罵道:“你這破落戶,不賢不孝,竟然敢囚禁我。除非我死,否則終有一天,要將你的惡形,傳了出去,讓世人戳斷你的脊樑骨。”
龔青雅一怔,隨即看到自己的裝扮,明白這是老夫人錯把她當成了龔青嵐呢!心中竊喜,連忙說道:“老夫人說什麼呢?姐姐心腸好,怎會這般歹毒?”
“你是那賤人的妹妹?也不是個好的,也不是個好東西!”老夫人胡亂抓着東西就往龔青雅身上砸。
龔青雅躲閃,急急的開口道:“老夫人,姐姐脾氣不大好,上次回門,姨娘不過說了一句失禮的話,她便將姨娘禁足,如今姨娘被圈禁的病倒。可不曾對姐姐有半句怨言,畢竟都是一家子人。幸而姐姐命好,嫁給了一個疼寵她的夫君。”
老夫人猛然住手,她話雖說是維護龔青嵐,卻是處處在貶低、指責她。最後那句,更是意味深長。看着她的穿着,老夫人心中瞭然。
“你可是相中了你姐夫?呵,姐妹共侍一夫,倒也是佳話。”老夫人桀桀的笑,陰森森的語氣,仿若自地獄爬出的厲鬼,格外的瘮人。話音一轉道:“你將我的消息傳出去,我便讓你如願。”
兩人達成了共識,而龔青嵐也隨着齊少恆,到了城南的一棟宅子。
管家打開門,將二人迎了進去。
龔青嵐滿心都在想着西域寒毒,根本就沒有主意觀察周邊的景緻,七拐八彎的,來到了溫泉旁。
薄黎希披散着頭髮,浸泡在溫泉內,裸露着精壯的胸膛,蜜色的肌膚上綴着點點晶瑩剔透的水珠,極爲誘人。
“世子,人我給你帶到了,有什麼條件,你與大嫂私自談。”齊少恆呵呵的笑道,看到世子擺手,便連忙下去。追問這隱路的管家:“銀子呢?”
管家從袖中掏出了一疊銀票,遞給了齊少恆。
齊少恆右手拎着,左手手指颳了一下,拍打着手心,揉成一團塞進懷中。望了一眼溫泉的方向,添着脣瓣,曖昧的笑了幾聲轉身走了。
溫泉裡,薄黎希忽而起身,‘嘩啦’濺起了水花。龔青嵐轉身,背對着薄黎希。
薄黎希赤着腳,一隻手臂有力的抓着龔青嵐的手腕,將她扳轉,壓在了假山上。水珠順着髮梢,滴落在龔青嵐的臉上。
龔青嵐陰着臉,冷冷的看着只着裘褲的薄黎希,冷聲嘲諷道:“我竟不知世子是裸露狂。”
薄黎希微眯着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龔青嵐一番,嘴角微勾,嗤笑道:“我竟不知你不曾和那病歪歪的齊大少圓房,今兒個可是便宜我了呢!也罷,給齊景楓開開道,免得他找不到路子。”
“你敢!”龔青嵐緊張的捏緊了手心,她從來沒有想過,薄黎希居然對她存了這樣的心思。
“有何不敢?你的小叔子,可是將你賣給我……一夜,花一萬兩銀子,難不成抱着你聊天?”薄黎希邪魅的挑高眼角,眼底有着戲謔。
龔青嵐心底一沉,問道:“西域質子,可在你手中?”
“怎麼?你要他一起來?”說罷,拎着龔青嵐丟進了水中,緊跟着跳下去,欺身將她壓在池邊,對着他覬覦許久的紅脣,壓了下去。
龔青嵐撇開頭,輕輕的開口。聽到她的話,薄黎希霎時停住動作,目光陰鷙的盯着她:“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