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璇和李碧雲一起回到惠安堂的前殿。只見葉老夫人和李太君正在和一個穿着灰色僧袍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師傅說話。待看到正臉,青璇只覺得心下一驚。慈眉善目,分明是普渡衆生的菩薩像。
“璇兒、李小姐,快來拜見,這位是惠安堂的主持師太明慧。”葉老夫人見到二人隨即招呼道。
“小女青璇、碧雲拜見師太!”青璇和李碧雲上前去向師太福身行禮。西齊的風俗,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都一心向佛。就連景帝都自稱是寧國寺的俗家弟子。隨意僧侶尼姑在西齊的地位非常崇高。
“兩位小姐免禮!明慧看着眼前這兩位少女慈祥笑道。
雖然面上沒有顯露,但明慧師太看到青璇的面相還是微微一愣。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分明是大富大貴之相,只是……
李太君見時辰差不多了,也看出來葉老夫人有事想要單獨請教明慧師太。於是,識趣的要帶着李碧雲告辭離去。
葉老夫人待李氏祖孫二人走後便直言道,“師太,我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問,希望師太能爲我解惑!”
明慧師太心下了然,便笑道,“葉施主但講無妨。”看樣子葉老夫人和明慧師太像是熟識,倆人說話也沒有那麼多寒暄客套。
“哎,說來家門不幸,到如今我葉家孫輩也只得這個一個爭氣的女孩。這孩子也是個命苦之人,孃親早早去了。如今我見這孩子大了,就想要來問問她的姻緣前程!”葉老夫人拉着青璇的我手,她也是真心疼惜青璇,憐她自幼失母,偏偏又生的那樣的乖巧懂事!
明慧師太見狀哪有不明白得道理,“葉施主放心,我瞧着這孩子面相溫柔敦厚,是個有福氣的,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聞言,葉老夫人並沒有開心,“女孩子家哪裡需要多大的前途。只要找一門好人家,平安喜樂的過完一生我就放心了!”
青璇聞言心下一冷我,像她們這樣的公侯之家多的是將自己女兒的終生大事拿出去交換政治利益。而現下葉老夫人的意思分明就是想給青璇尋一個普通的好人家,讓她幸福平安的過一生。一股暖流從青璇的心中緩緩流過。前世自己並沒有過多的親近祖母,如今看來,這葉老夫人對青璇倒是一片拳拳之心。
面對陳氏、葉芝琴的冰冷陷害,青璇是不怕的。只是同樣的她也需要這樣的溫情來溫暖自己。她也並不是刀槍不入的鐵人。心下有感,青璇鼻子微微發酸。上前伸手攥住了祖母的手輕輕撫摸。
明慧師太笑着看着面前的一幕,“這孩子是有福氣的,葉施主請放心!至於將來際遇如何還是要看個人造化。施主現在擔心有些杞人憂天了!”
葉老夫人想想也便笑道,“這倒也是,倒是我們俗世中人總被瑣事牽絆住了!”
“我瞧這位小姐,心中有所牽掛。如果是往生之人,
何不在我庵中,貢一盞長明燈,聊以寄託你的思念!”明慧師太看着青璇道。
“師太果然慧眼,我近日來總是想起母親!就勞煩師太爲我貢一盞長明燈,我會時時祭拜,聊寄哀思!”青璇無法說明,她的心魔是她那悽慘死去的孩兒。
明慧師太隨即招來一個女尼吩咐下去。不消片刻,便來回稟說準備好了。於是,葉老夫人只在一旁的庵堂歇息,青璇和明慧師太一起去靈位處跪拜祭奠。
看着眼前一燈如豆,耳邊傳來陣陣梵唱。青璇心下有了片刻的寧靜。這靈位不僅寄託了傅氏是有天佑的一縷孤魂。
“小姐,心中的執念應該放下了!”明慧師太在旁邊適時的開口道。
青璇在心中默默祝禱,也並不是些什麼?經歷過那樣的喪子之痛,青璇永遠都不可能放下。
明慧師太能看出來,青璇是個極聰慧的人,話語點到即可。心魔只有靠自己解開,當下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你小小年紀,有什麼心結是不能放下的呢?”一個輕柔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青璇回頭望過去,只見一箇中年美婦正眉目溫和的望着自己。
“如同殺子之痛,沒齒難忘!”不知爲何,青璇竟把心中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
金城公主聽了一下子怔住了。“殺子之痛,沒齒難忘!”這句話竟然和當自己對虎威將軍說的一模一樣。當年自己確實是穩定朝局下嫁了虎威將軍。這樣的政治婚姻本不會有什麼真感情。但金城公主到底是一個女人,當她見到了自己的孩子之後,殺伐之心早已經動搖。然而虎威將軍卻對她處處提防。甚至自己的親生孩子也下得去手戕害。看着幼慘然死去。金城公主就動了殺心。蒐集虎威將軍謀反的罪證,跟景帝裡應外合,讓整個虎威將軍府給自己的幼子陪葬。這樣慘烈的過往已經過去了二十年,然而自己的心中仍然放不下當年那種獨自面對幼子慘死的心境。而看着眼前這個剛剛及笈的少女,金城公主卻感覺到她懂得自己的傷痛。一瞬間,金城公主竟然對青璇產生奇異的同病相憐的感覺。
看着面前一直怔怔出神的婦人,青璇會有些憐惜。那種久居高位的雍容華貴仍然遮掩不住滿面的傾頹疲憊。那婦人一身檀香繚繞,看來是經常吃齋唸佛的人。手上拿着一串光滑如鏡的紫檀木佛珠。這佛珠因爲用的時間太久了,顆顆都被摩挲的光滑水亮。但那夫人眼睛中有一種疲憊。
“你這姑娘好生奇怪,年紀輕輕的卻彷彿有很多過去。”金城公主笑着對青璇道。
“夫人此言差矣,每個人都是揹負着自己的過往而來。也許我現在只有十五歲,也許我的前世經歷了太多刻骨銘心。所以,今生總會帶着前世的記憶,也說不準呢!”青璇一番話,半真半假。
“前世?你相信有前世今生嗎?”金城公主聽到青璇的話,
不禁有些恍惚。
“信,不然修佛向善之人最後又圖的是什麼!”青璇篤定地回答,她希望有前世有今生,這樣也許她能再一次遇上天佑也說不定。
金城公主聞言,心下豁然開朗。她一心向佛,就是想爲幼子積福,求一個平安喜樂的來世罷了。
“姑娘真是個有趣的人!”金城公主開始對青璇產生莫大的興趣。
“公主殿下,好巧!你怎麼會在這裡!”孟君竹剛一入殿門就看見了金城公主。父親再三提點過自己,這金城公主可以說是一個最能影響朝局,最能影響皇帝陛下的人。如果討好了她,不僅自己將來的前途婚事有了保障,整個孟家也都可以再上一層樓。今天竟然這麼好的運氣,竟然在惠安堂中邂逅的金城公主。
被人打擾了聊天,金城公主心下有些不悅。只見來人是孟君竹,也只能按下情緒與她寒暄。
“你這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野丫頭怎麼在這裡,冒犯了公主你該當何罪!”孟君竹一看到青璇頓時氣的柳眉倒豎。這死丫頭剛纔當着這麼多人得面令她難堪。孟君竹是個心胸狹窄之人,心裡已經給青璇記上了一筆。如今要給她安個衝撞公主的罪名,剛好能送她去衙門裡走一趟。
聽見孟君竹把一頂大帽子扣在了自己頭上。青璇忍不住冷冷一笑,僅僅因爲爭辯了幾句,孟君竹就要把自己往衙門裡送。當真是心腸歹毒!
“青璇不知公主身份,請公主見諒!但公主大人有大量想來是不會與我計較的!只有那些狐假虎威的小人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很。”青璇不軟不硬,說是請罪的話,面上的表情可不是那回事了!
這姑娘看着說話軟綿綿的,自己這時候如果再去追究,豈不是承認自己是小肚雞腸。這姑娘真是有意思的很,看着溫溫柔柔的一個人,脾氣倒真是不小。
“你!”這回孟君竹聽懂了青璇話中的諷刺之意,正欲張嘴反駁。卻想起金城公主就在自己身邊,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本性。話到嘴邊,又硬生生的憋住。一下子把自己憋個滿臉通紅。
這時,因爲孟君竹之前不大不小的喊了一聲。庵中上香的女客聽到了這一聲的,都趕緊過來拜見公主。一時間間,一間小小的安堂到被一羣鶯鶯燕燕給圍住了。孟君竹當下顧不得跟青璇拌嘴,“公主殿下,我父親是興濟侯孟慶之。我是當年皇后娘娘最小的妹妹孟君竹。今日得見公主真是三生有幸……”
青璇聽見了孟君竹的話,微微的譏諷一笑。如此擅長溜鬚拍馬的人竟然叫君竹。沒得,給竹這個字抹黑吧。青璇瞧見金城公主正在看自己,忙收斂神色,想着公主福了福身。行過禮時候,青璇轉身徑直離開。
金城公主這輩子見的趨炎附勢之輩多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不願意趨附權貴的小姑娘。一時之間,金城公主對青璇這個人的興趣到了極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