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章 誰在算計誰

108章 誰在算計誰?

裴諸城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異樣,皺眉道:“容兒,怎麼這麼冒冒失失地跑進來?”

“父親,四妹妹欺負我,太后賞的一簍子鮮果,她每個院子都送了,唯獨漏了我的采薇園,您要給我做主啊!”裴元容也是事事都喜歡出風頭,爭強好勝的個『性』,尤其喜歡搶裴元歌的東西,早就瞄上了太后賞的鮮果,本就想強行索要。沒想到裴元歌倒是大方,分送給各院子,卻偏偏漏了她。

連裴元巧的桃夭閣都有,唯獨采薇園沒有,別人會怎麼想?

這不是當衆打她的臉嗎?

於是,她想也不想就衝到了同澤院,想在父親面上告裴元歌一狀,說她攀高踩低,因爲父親前些日子責罰自己,所以裴元歌就輕視自己,處處給自己沒臉。只是沒想到父親院子裡有個如此俊美的年輕公子,而且似乎對她很鍾情,便不想哭哭啼啼地毀掉形象,也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在父親跟前失寵,所以語氣變得十分柔婉嬌憨,彷彿是極受疼愛的女兒在撒嬌一般。

看着這一幕,萬關曉眸光跳躍,心頭在思索權衡。

裴諸城纔不信歌兒是這種人,何況,那簍鮮果本就是太后賞賜給歌兒的,自然是歌兒相送誰就送誰,又不是府內的慣例,偏容兒就是眼皮子淺,竟連幾個果子都要爭。不過當着客人的面不好教訓女兒,便半哄半惱地道:“容兒別鬧,那是太后賞給歌兒的果子,你若想吃,趕明父親讓人到南方給你帶十幾簍子回來,讓你吃個夠!”

裴元容還想撒嬌,卻聽得門外有聲音道:“奴婢紫苑,請問三小姐在這裡嗎?”

“容兒在這裡呢,你有什麼事?”裴諸城認得紫苑,知道這是元歌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想必是有事的。

紫苑帶着個小丫鬟進來,先向衆人福身行禮,然後才道:“回老爺的話,奴婢是奉四小姐的命令給三小姐送果子的。之前太后賞下的鮮果,四小姐分送各處,想着讓大家都嚐嚐鮮。沒想到丫鬟們沒分派好,都以爲給采薇園送過了。多虧四小姐細心,各處盤問了,這才發現原來了采薇園。四小姐便急忙命奴婢取了雙份的鮮果,還有一些玩物來給三小姐,還特意吩咐讓奴婢一定要代她向三小姐道歉,說,都是小姐管教不利,讓丫鬟們出了疏漏,委屈了三小姐,還請三小姐千萬寬宥則個。”

說着,從小丫鬟手中取過滿滿一籃子的鮮果,又取過一套精美的錯金梅花箋並兩個精緻的鬆梅墨錠,以及一些小巧玲瓏的玩物,雙手奉上。

“奴婢先到了采薇園,聽說三小姐不在,因爲小姐吩咐,要親自將這些東西交給三小姐,便帶着鬆兒過來,一路找尋三小姐。後來打聽到三小姐在這裡,便匆忙趕了過來,還請三小姐收下這些東西,念在姐妹一場的情分上,不要惱了小姐纔是。”

這話中間透出些許含意,聽得裴元容十分自得。

紫苑是裴元歌身邊的大丫鬟,帶着這許多東西一路找過來,定要找人詢問,驚動的人越多,事情便鬧得越大,最好府內人人都知道,裴元歌因爲缺了她的東西,便急忙鄭重其事地命大丫鬟帶着雙倍的鮮果,和致歉的禮物滿府的找人。好叫衆人都知道,就算裴元歌如今在府內如日中天,也不敢輕易得罪她裴元容,稍有不周,也還得急急地來向她道歉。

爲什麼?當然是因爲她裴元容在父親心中還有地位,裴元歌得罪不起唄?

裴諸城則是心中感慨,他當然也能看出來,歌兒這是在給容兒作臉。本來丫鬟疏漏了也沒什麼,但因爲疏漏的是前些日子常常被罰的容兒,若是輕輕帶過,那些攀高踩低的下人說不定就以爲容兒失寵,往後保不準就越發怠慢作踐容兒。因此,歌兒才大張旗鼓地滿府找人,好叫人知道,容兒仍是裴府的三小姐,需得好好伺候着,不能怠慢。

歌兒這孩子,心思細膩又明事理,知道顧全大局,很好!

裴諸城想着,瞪了裴元容一眼道:“還說歌兒欺負你?你瞧瞧,下人的一點疏漏,她就巴巴來給你道歉,還不是看重你這個三姐姐?以後莫要再耍脾氣,好好地跟歌兒親近,不許再惹她惱了。還不快去給歌兒謝禮,畢竟是姐妹,正該親親熱熱纔是!”

裴元容面子裡子都有了,又有萬關曉這個俊美無鑄的少年在此,便乖巧地行禮告退。

紫苑在離開時,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萬關曉,心頭暗暗鄙夷。

原本聽二小姐說起他御前對答時,聽到因爲這位萬公子的慷慨磊落,小姐才得以保全清明,心頭是十分感激的。後來聽小姐一說才知道,原來這個萬關曉竟是跟章姨娘勾結,到鎮國伯府污衊小姐清名,想到找機會『逼』小姐下嫁,卻又在御前裝的一副被冤屈的磊落模樣,現在又藉此想要跟裴府攀關係。

看他長得人模狗樣的,卻是一個虛僞狡詐,徹頭徹尾的僞君子!

真讓人噁心!

如果不是小姐說現在沒證據,揭穿他說不定會被反咬一口,不如按兵不動,這時候紫苑甚至都想上前啐他一口,什麼東西,也敢打小姐的主意!

憤憤地想着,勉強壓抑着神情變化,紫苑也跟着退了出去。

時下重男輕女,縱然有疼女兒的,也多半都是面兒上情,想起來時『摸』兩下,想不起來了就扔在一邊不管,抑或女兒美貌多才,能夠換來前途和利益,極少有向裴諸城這般真心疼愛的。因此,即便裴元容現在已經遠不如從前受寵,但這番父女的互動,落在萬關曉眼裡,卻衍生出另一番含意。

看來這位三小姐果然十分受寵,難怪能養成這樣驕縱的『性』子。

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日在茶樓聽到的話語。

“我說老張啊,你說這人的富貴好壞,還真不全在出身上,有時候能娶到一房得力的媳『婦』,得了妻族的後援,飛黃騰達也不再話下。不說別的,太宗皇帝時的首輔王大人不就是嗎?一貧如洗的出身,就是因爲娶了當時的吏部尚書李大人的次女,頓時平步青雲。李大人沒兒子,就兩個女兒,大女兒入了宮,小女兒嫁了王大人,這李大人後半輩子的指望都在這個女婿身上,你說能不盡心盡力地扶持嗎?本來就是吏部尚書,大女兒又在宮中得寵,王大人想不升官都難啊!你說這運氣……嘖嘖嘖,真是羨慕不來!”

“可不是嗎?可惜現在沒這樣好的姻緣嘍!不然我老張也去碰碰運氣。”

“那倒未必,現在有一門府邸,倒是跟當時的李大人有異曲同工之妙,誰若能娶了他家的女兒,將來前程必定不可限量。老張,你猜猜是哪家?”

“李兄說的,莫非是刑部尚書裴尚書的府邸?”

“還是兄弟你聰明!太后壽宴上,太后那麼喜歡裴四小姐,當場就要皇上封昭容,皇上更喜歡,連昭儀都說出來了。可惜跟壽昌伯府訂了親事,好好的破天富貴沒了。誰知道壽昌伯府又怕了,自個把這婚事給退了,現在若不是裴四小姐年紀小,只怕早就入宮了。太后看重她,皇上又喜歡,將來至少一個妃位是跑不掉的,若再能生個皇子……。嘖嘖,而且我還聽說,這太后不但中意裴四小姐,裴大小姐也中意得很。這不,南方新進貢的鮮果,宮裡都沒多少娘娘能得,裴四小姐和裴大小姐卻都賞了一簍子,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李兄的意思是,這裴大小姐將來也是要進宮的?若是這樣的話,裴府難不成要出兩位娘娘?”

“這可真說不準,不過裴四小姐那兒絕對是跑不了的,若再加上裴大小姐,這裴府可就真是烈火烹油,鮮花着錦之勢了。而且裴尚書沒兒子,就四個女兒,兩個都入了宮,剩下兩位小姐,不管能娶到哪個,那都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這可比太宗皇帝時的李大人府邸還要好的親事啊!”

“李兄說的是!可惜,咱們都是貧寒舉子,別說說親了,連結交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可不是嗎?也不知道將來便宜了哪兩個幸運的傢伙!”

“不說了,吃菜吃菜!”

……。

這些話在萬關曉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雖是文科武舉都要應試,但他很清楚,自己做實做詞還行,科舉的文章上卻是弱項,能得個同進士便是萬幸,將來定是要走武舉的路子的。而武舉上,再也沒有比參軍打仗能更快進階升官的了。裴諸城雖然已經不做鎮邊大將,但十幾年的經營,在軍中的關係和影響力都在,若能得他青眼,將來的路必定能好走許多。

而且,那兩個人說得很有道理,裴諸城沒有兒子,只有四個女兒,四小姐必然是要入宮的,大小姐說不定也要如此,將來真正能依靠指望的,只有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夫婿。若他能夠贏得其中一人的放心,娶其爲妻,有裴諸城照應,將來四小姐和大小姐再入宮,以這兩位的心機手段,容貌才華,必然能夠得蒙聖寵。有這樣得力的妻族,何愁不能身居高位?

那兩個窮酸沒有門路,攀上裴府的門第,但是他有啊!

御前對答後,萬關曉確定自己給裴諸城留了好印象,原本想要一步一步地拉關係,不願『操』之過急。但停了這兩人的話,卻忍不住心焦起來。連着兩個窮酸都能看出來的好姻緣,京城那些人精的權貴焉能看不出來?那其中也不少青年才俊,若是被他們搶先一步,論身份論地位論勢力,他萬關曉拿什麼跟人家比?

到時候還是隻有乖乖認輸的份?

能夠得到裴諸城的賞識提拔固然好,但豈能親密過女婿?畢竟裴諸城沒有兒子,女婿就等於半兒,是他將來的依靠,裴諸城焉能不盡心竭力?

張李二人所說的,太宗時期的首輔王大人,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萬關曉越想越是急切,越想越是激動,再也按捺不住,便在今天設下這個局,果然如願以償得跟裴諸城攀上關係,被邀請到了裴府。只是沒想到,纔剛到裴府沒多久,就能跟裴府的三小姐見面,真是老天爺都在幫他!尤其,經過剛纔這麼一出,更堅定了萬關曉的決心。

四小姐是嫡女,如今又得上面太后青眼,三小姐都敢在裴諸城跟前告四小姐的狀,若非得寵,焉敢如此?

而只是下人的疏忽,四小姐就巴巴地趕緊遣人來道歉,又是雙份鮮果,又是玩物,可見四小姐對三小姐的看重。將來四小姐入宮得寵,必定也會對三小姐諸多關照,只要她能在皇上跟前說他兩句好話,還愁沒有升官進爵的機會嗎?最最重要的是,這位三小姐見到他驚豔的眸光時,流『露』出不是對他直視她的惱怒,而是羞澀,眼眸又在偷偷覷他,這至少能證明,三小姐對他有好感。

不想金鑾殿上,那位木訥呆愣的二小姐,連多看他一眼都沒有。

雖然說裴府大小姐還不確定是否能入宮,但就算不能入宮,萬關曉也不願意娶她。之前可就是這位大小姐吩咐她,百般設計四小姐。且不說她和四小姐的關係如何,單她那些心機算計,就讓他這個男人也有些心驚發『毛』。有這樣的聰明心機,厲害手段,又有裴府這個孃家撐腰,就算他真想辦法娶回家了,他還不得被這位紅粉羅剎拿捏得死死的?哪裡還有他揚威耀武的餘地?

不像三小姐,雖然『性』子驕橫,但一看就知道沒多少心機。

這種驕縱單純的貴族少女,只要他耍耍風流手段,想勾過來並非不可能。而這樣的人,娶回家後也容易拿捏,稍稍用些手段,就能讓她對他言聽計從,到時候爲他的前程在父親和妹妹之間奔波。萬關曉的如意算盤越打越精,因此,當他離開同澤院,在路上看到在水邊賞花的裴元容時,只是稍加思索,便迎了上去。

“裴小姐好!”萬關曉長身作揖,“學生這廂向裴小姐賠罪了。”

因爲裴元歌跟她賠禮道歉,送來雙份的鮮果和各種玩物,裴元容十分得意,覺得這些東西只在采薇園擺放未免太過低調,便刻意找了這個人來人往都能看到的院子,慢慢地品嚐鮮果,拿着那些玩物,一樣一樣地端詳賞玩,又故意大聲跟湘玉紫玉說笑,講明這些東西的來歷,好炫耀給裴府衆人看。

沒想到,卻又見到了萬關曉。

裴元容本就見不得俊美的男子,不然當初不會對傅君盛一見生情,後來遇到九殿下後又移情宇泓墨。不過,宇泓墨對她絲毫無意,還大加羞辱,因此覺得五殿下對她有意時,就有轉移了目標。現在這幾位都沒了指望,卻偏偏在此時遇到俊美如斯的萬關曉,心中不由得有些『蕩』漾。

雖然論容貌之美,萬關曉不如九殿下,卻也是足夠令女子臉紅心跳。尤其,這萬關曉總對她流『露』出那般熾熱的眼神,顯然十分傾心於她,這倒是讓最近倍受打擊的裴元容心中得意許多,便也柔聲道:“公子何出此言?公子又沒有哪裡得罪我!”

按常理,年輕男子貿然接近孤身女子,終究唐突冒犯,算的上是不敬重。

裴元容卻說這種話,顯然對萬關曉找她說話一事,非但沒有惱怒,反而十分喜悅。尤其看她雙頰泛紅,神『色』嬌羞的模樣,萬關曉就更確定這位三小姐的爲人。不過這樣也好,這種春心萌動的少女,最適合他施展手段,也最容易勾到手。

“方纔在裴尚書的院子裡,學生驟見小姐,居然無禮至極地盯着小姐直看,實在是冒犯小姐了。”萬關曉聲音真摯,表情誠懇,“只是學生見識淺薄,從未見過如小姐這般美貌端莊,『性』情灑脫的女子……。一時間情不自禁,所以就沒能控制住自己的眼睛……。冒犯了小姐。”

說話時爲了帶着些磕絆,臉上還浮起了一抹紅,更顯得真實可信。

裴元容見狀,心中更加得意,笑道:“萬公子是『性』情中人,纔會如此,元容又豈會見怪?”

這萬關曉的底細,她出門後就派紫玉打聽了,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知道這萬關曉就是之前被鎮國伯誣陷與裴元歌有私的那名舉子。雖然說是個貧寒舉子,這點讓裴元容很不滿意,但想到眼前這人與裴元歌有關係,便又起了爭強好勝的心思。當時鎮國候府言辭鑿鑿,萬關曉如果認了,就能娶到裴府的嫡女,卻還是堅決不認,現在卻贊她美貌,讓他一見傾心,這讓她心中有一種贏了裴元歌的快意。

這萬關曉眼光倒好,能看得出來她比裴元歌更沒更好。

“裴小姐真是寬厚仁慈,心胸大度,難怪會出落得如此美貌,原來是慧中自然就秀外了。”猜『摸』出裴元容的『性』格,萬關曉頓時毫不吝嗇地讚美道,“萬某到京城這些日子,偶爾也曾遙遙見過一些所謂的大家小姐,但不是刻薄狠毒,就是虛僞做作,原本以爲京城名媛不過如此,今日見了裴小姐,才知道萬某實在坐井觀天,也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大家風範!”

裴元容被他贊得心花怒放,羞澀笑道:“萬公子謬讚了,別人都說我不好,說我家四妹妹纔好呢!”

“裴小姐不必理會那些庸人所言,似乎說得好,不遭人妒是庸才,正因爲裴小姐太過出衆,難免會招來庸脂俗粉的嫉妒,故意說些詆譭的話語,也是人之常情。但只要是有眼睛的,只要見過裴小姐,就該知道大家閨秀當如此,佳人當如是!”對於這些甜言蜜語,萬關曉可謂信手拈來,說得極爲真誠自然。

這話正好合了裴元容的心思,越發覺得眼前的俊美少年十分睿智機敏,能察常人所不能察。

尤其,這話隱約將裴元歌也歸入了庸脂俗粉,遠不如她,讓裴元容聽得更加入耳。

“萬公子真是明察秋毫!”

……

連見慣官場是非的裴諸城都能被萬關曉哄得開懷,對他十分看重,何況是裴元容這位懷春少女?她只覺得眼前這位少年越發的俊美起來,句句話都聽得入耳,句句話都聽得合心,頓時引申爲知己,恨不得把萬關曉的話昭告天下,讓那些瞎了眼的世人都知道,裴元歌裴元華都是庸脂俗粉,她裴元容纔是最好的!

院落另一端的月亮門後,花木掩映下,裴元歌看着那對談笑風聲的男女,嘴角『露』出的一絲冷笑。

萬關曉以爲是他在算計父親和裴元容,卻不知道,其實是她在算計他!

那番關於太宗時期內閣首輔的話,自然是她託宇泓墨安排的。以萬關曉的鑽營『性』子,聽了這番話,必然會意動,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裴府牽扯上關係,進而求娶裴府的女兒。她又故意設計弄出鮮果這麼一回事,故意引裴元容到書房去鬧,讓二人見面,又故意給裴元容作臉,讓萬關曉以爲裴元容十分受寵。

這樣一來,萬關曉肯定會使盡渾身解數,想辦法娶到裴元容。

哼,萬關曉這條豺狼,原本是章芸爲她裴元歌安排的,現在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裴元容自去消受吧!不知道章芸如果知道這個消息,會有什麼反應?裴元歌帶着那絲冷冷的微笑,漫不經心地想着,將裴元容和萬關曉送做堆,這纔是她報復的第一步呢!

萬關曉心思狡猾,很難抓到痛腳。但裴元容卻是個惹是生非的『性』子,等兩人成親後,夫妻一體,裴元容惹出來的事端,自然會牽連到萬關曉,想要折騰兩個人就容易多了。她倒是很想看看,當萬關曉用盡心機手段,把裴元容娶回家,自以爲得了能夠助他仕途平順的美人,結果卻發現,裴元容非但在仕途上於他無助,反而簡單幾句話,就可能會毀掉他辛辛苦苦的努力時,這個善於鑽營,滑不留手的萬關曉,會是什麼表情?

至於現在,就讓這兩個人互相折騰去吧!

根本就不用她動手,只要勾動了萬關曉的心思,以萬關曉的手段,絕對會想辦法娶到裴元容的!現在,她的心思應該放在太后那裡,集中心思,準備應付宮裡的各種算計和謀劃纔是。裴元歌慢慢斂起笑容,凝視着眼前花朵碩大而豔麗的曼陀羅,漸漸地陷入了沉思。

靜姝齋內,裴元歌最信任的就是紫苑,因此,除了前世的事情外,關於萬關曉的事情,她都告訴了紫苑。如今在旁邊察看萬關曉和裴元容的進度,所帶的丫鬟自然也只有紫苑。反正紫苑對萬關曉和裴元容都沒有好感,很樂意看他們互相算計,狗咬狗的一嘴『毛』。

收回心思,見裴元歌又陷入了沉思,紫苑原本有話想問,卻又咽了下去。

裴元歌雖然在思索,卻仍然沒有錯過紫苑的欲言又止,問道:“怎麼?有什麼事只管告訴我,不要瞞我。”

“不是有事,而是想不通!”紫苑困『惑』地道,“小姐,太后看重小姐,想要小姐入宮,所以賞給小姐一口子南方進貢的鮮果。可是,爲什麼也同樣賞了大小姐呢?現在這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外面都猜測說,太后有心想讓大小姐和小姐都入宮,咱們裴府說不定要出兩位娘娘呢!”

“這種事情外面都已經知道了嗎?”裴元歌問道。

紫苑點點頭,道:“奴婢昨天出去採買絲線時,就聽到滿大街都在討論這件事了。”

鮮果是前天才賞賜的,下午紫苑出去時,京城就傳得沸沸揚揚?裴元歌眼眸中掠過一抹銳芒,脣角微彎,淡淡道:“那麼,紫苑你是怎麼看這件事的?”

“奴婢覺得,太后可能真的也想讓大小姐入宮,畢竟,在壽宴上,太后第一個要見,第一個誇獎的就是大小姐。而且大小姐在京城素來有名聲,年歲也相當。”紫苑邊想邊道,“奴婢覺得這樣很好,如果大小姐入宮受寵,那在皇上跟前也有了說話的人。再說,大小姐肯定也不想多小姐這麼個對手,說不定能借助大小姐,把入宮這回事抹掉呢!”

裴元歌倒是有些訝異:“怎麼?紫苑你覺得入宮不好嗎?”

“不好,裴府才只是將軍府,老爺的妻妾算少的了,但還是鬥得天翻地覆,明錦夫人還因此早逝。何況皇宮那麼大的院子,那麼多的美人,三千佳麗,還不鬥得你死我活?稍不小心,只怕連骨頭都沒了。”紫苑擔憂地道,“我不想小姐步明錦夫人的後塵,我覺得,小姐應該找個門當戶對,啊,不,哪怕門第低些也沒關係,最要緊是人好,能一直對小姐好的夫婿,這纔是福氣!”

沒想到紫苑居然有這種想法,裴元歌道是有些欣慰。

又聽她提到孃親,裴元歌神『色』恍惚,問道:“紫苑,提起我娘,她到底是怎麼死的,你知道嗎?”

“奴婢那時候還小,雖然明錦夫人傾心教導奴婢醫術,但很多時候,奴婢都在攻讀醫書,分辨『藥』材,在明錦夫人跟前的時候並不多。至於那年的事情,奴婢只記得,最開始是小姐您出了事端,還有人死了,然後夫人和明錦夫人開始徹查,卻怎麼都找不到端倪。那段時間,夫人和明錦夫人的臉『色』很難看。再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明錦夫人突然就過世了。然後,整個關雎院都『亂』了,夫人拷問院內伺候的人,結果死了很多人,有人說是夫人在殺人滅口。再然後,老爺回來了,就把夫人關起來……。”

紫苑斷斷續續地道,那時候她年紀畢竟還小,又沒有參與進去,所以不是很清楚。

從紫苑的話裡,裴元歌聽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

“本來奴婢也以爲,是夫人害得明錦夫人,因爲關雎院很多人手,都是夫人安排的,明錦夫人很少置喙。後來奴婢被趕出靜姝齋,夫人把奴婢要了過去,跟在夫人身邊這些年,奴婢覺得,夫人的確脾氣不太好,但不像是那樣的人,因此有些懷疑章姨娘,不過只是懷疑而已。”紫苑道,“明錦夫人那麼聰明謹慎的人,最後還是着了別人的道,所以,奴婢絲毫都不想小姐入宮!如果不行的話,寧可去跟大小姐服個軟,聯起手來,先把入宮這個坎過去了再說。小姐您覺得呢?”

“紫苑你倒是越來越有謀略了。”裴元歌淺淺笑道,“不過,恐怕很難如你的意。”

紫苑不解:“小姐的意思是……。”

“紫苑,你將來要嫁人,要主持中饋,甚至還可能需要打理鋪子,今天我就教你一個乖。如果說,你手中有一塊美玉,想要把它賣出好價錢,把美玉放在店中出售,或者到富戶家裡兜售,都是下策。最好的辦法就是舉辦一個競價會,弄得聲勢浩大,再邀請來財富相當,卻彼此敵對,的兩位富豪,引得他們互相競價。因爲富豪人家,必定心高氣傲,又彼此敵對,誰也不願當衆失卻顏面,所以必定會整個你死我活。在這種情況,美玉很可能會賣出本身價值幾倍甚至十幾倍的價格,而最後買到美玉的人還會因爲壓倒對方開心不已,連帶覺得你給他面子。這樣,既得了利,又落了人情,纔是高手所爲。”

裴元歌慢慢地『揉』捏着手裡的曼陀羅花瓣,不緊不慢地道。

紫苑思索了會兒,忽然恍然大悟:“小姐的意思是,太后這樣做,是想讓大小姐跟小姐爭起來?”

“大姐姐是庶女,我是嫡女;大姐姐以前才名遠揚,我卻名不見經傳;大姐姐以前極得父親的賞識,我卻跟父親關係疏遠。同時裴府的小姐,我還是嫡女,卻遠不如大姐姐受寵,在旁人看來,我心中豈能沒有怨氣?又豈會沒有相爭之意?現在難得有機會,我得到了太后的賞識,可能會入宮,終於有機會壓倒大姐姐,又怎能容許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讓大姐姐搶先一步?爲了不被大姐姐壓下風頭,我就必須要奮力爭奪,極力在太后跟前表現,反而要我去討好順從太后,這樣因勢利導,化被動爲主動,豈不比太后侍強『逼』我入宮來的更好?”裴元歌淡淡笑着道。

當初柳貴妃之所以在賞花宴上選擇了吳侍郎的庶女,也是這個原因吧?

庶女和嫡女,和妻妾之間也是一樣的,不是東方壓倒了西風,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而常年處在不利狀態下的人,一旦有了翻身騰達的機會,自然會緊緊抓住,好把從前欺壓她的人踩在腳底下。這樣有怨氣有心思的人,自然最適合成爲後宮高位者手中的刀劍,爲她們衝鋒陷陣。

太后之所以同時賞賜她和裴元華,無非就是想讓她主動去討好太后,好成爲她的棋子!

不愧是在皇宮浸『淫』了幾十年的勝利者,單從這兩簍鮮果就能看出來,太后對人心的揣摩,手段的運用,都非尋常高門大宅裡的人所能比擬。不過,這對自己來說也是好事,太后有心想要拉攏她,就暫時不會『逼』迫她。這樣一來,裴元歌就有了時間,能夠慢慢『摸』透皇宮的形勢,再想辦法解脫自己的終身。

紫苑聽得悚然而驚:“這太后好厲害的手段。這樣奴婢就更加不希望小姐入宮了!”

“傻丫頭,希望和現實之間還有着很大的差距,需要你去做,纔有可能視線。有些事情,不像你想躲就能躲過去的,要迎難而上,在風險中爲自己贏得機會,這纔是應對困難所應該有的態度。”裴元歌微微一笑,目光湛然,“不想入宮,就得去拼去鬥,不是隻憑說就能夠不入宮的!”

對紫苑,裴元歌也有着感情,希望她以後能夠幸福,這才傾心教導。

“奴婢明白小姐的意思。”紫苑點頭,卻仍然有顧慮,“但是,聽小姐的意思,似乎想要跟太后鬥。可是,那是太后,何況還有葉家這個強大的後族。小姐……”她的聲音裡充滿了擔憂。

“太后也並非金剛不壞之身,也不是完全不能撼動的,紫苑,古往今來有很多太后,但並不是每個太后都風光無限的,問題在於,你能不能把握住機遇!”裴元歌淡淡地道,“如果她不『逼』迫我入宮,我自然會敬她,不會取招惹她。但如果她一定要把我『逼』迫到絕境,任由她擺佈的話,就算她是太后……。”

裴元歌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那冷冽的眸光,說明了一切。

前世她一直都是別人手中的傀儡和棋子,任人擺佈,最終落得慘死的下場。這世重生,她發誓再也不會任人『操』控,即使那個人是高貴的太后,也不例外!如果誰還想擺佈『操』控她,那麼,一定要付出代價!

看着裴元歌那雙漆黑幽暗的眸子,淺淡的笑容,溫靜卻凜然,似乎不畏懼任何人,能夠打倒任何人。紫苑忽然有一種感覺,她的小姐雖然只是尚書府的嫡女,雖然只有十三歲,但是卻絕非能任人『揉』捏的。即使對方是太后,也不可能任意『操』縱小姐的人生!

這樣的小姐,這輩子或許有艱難,但最後一定會幸福的。

一定!

按照裴元歌的猜測,這兩樓鮮果,透漏出的是太后對她的勢在必得,而且不但要威『逼』,更要她心甘情願地爲太后所用。那麼,過不了多久,太后就一定會宣召她入宮,威『逼』利誘,因勢利導,用盡各種手段讓她聽話。當然,爲了能夠達到最好的效果,同時也會宣召裴元華陪同入宮,好讓姐妹二人相爭,太后從中漁利。

果然,沒幾天太后便下了懿旨,宣召裴元歌和裴元華入宮小住。

這更驗證了裴元歌所說的話,紫苑頓時對小姐佩服得五體投地,心中也稍微安定了下。如果說,太后的心思和舉動,都能被小姐看透,那就意味着,小姐面對太后時,也不會太落於下風,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因爲是入宮小住,太后特意恩旨,說兩人可以帶貼身丫鬟一同入宮,以免不習慣。

別人都只覺得太后對裴氏姐妹恩寵不已,裴元歌卻知道,太后這是多管齊下,在威『逼』利誘她的同時,也想辦法打動她身邊的人,慢慢地改變她們的心思。這樣一來,這次入宮絕不會平靜,一定會遇到不少的事端,要帶入宮中的丫鬟都要仔細斟酌了。

紫苑忠誠心細,又懂醫術,必然有用,自然是要帶的。

而另外一個人,裴元歌卻沒有選擇木樨,而是選擇了沉默寡言的楚葵。畢竟宮中那種地方,到處都是人精,稍不小心就可能禍從口出,或者被套出什麼消息,進而百般算計。楚葵不善言辭,所以每次說話都會在心頭斟酌很多遍,確定沒有問題纔會開口,這樣的人,不容易生事,也不容易被算計利用。

這次入宮,大概會有很多的硬仗要打,必須要做好完全的準備。

想着,裴元歌又仔細地查看了一遍帶入宮中的東西,以及入宮時的衣飾裝扮,不求出彩,但求無過,確定沒有問題,這才作罷。

相較於裴元歌的謹慎,裴元華就是全然的欣喜若狂了。

原本以爲太后只看重裴元歌,她的努力都化爲泡沫,根本就會被太后遺忘掉。沒想到上次南方進貢的鮮果太后同樣賞賜了一簍給她,已經這讓她很欣喜了,這次居然又同時宣她和裴元歌一道入宮?裴元歌是太后相中,想要側妃名分的女子,而她卻處處都跟裴元歌相同的待遇,這意味着什麼?

裴元華的心砰砰跳着,看來,太后也有意封她爲妃……

待選被刷,原本以爲沒有幾乎成爲宮中的貴人,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太后的壽宴上還是讓她抓到了機會,讓太后記住了她。這次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機會,務必攀上太后,成爲妃嬪。到時候以她的才貌,再有太后的扶持,必定能夠傲視宮廷。

想着,裴元華更加認真地挑選着衣飾,思考着妝容,準備着宮中換洗的衣飾。

她要讓太后發現,她比裴元歌更好,更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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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劇的華姐姐,又亢奮了…。難道她不知道,越亢奮越會被虐嗎?另外,謝謝親們的月票和鑽鑽~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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