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宮宴三

重生之嫡女庶嫁

因老太君也要乘車,林侯特地吩咐了車伕把車從側巷趕到了二門上,老太君念着這是如箏第一次參加宮宴,特地帶她上了自己的一品誥命彩帷車,如詩如嫿自陪自家孃親上了車,林侯便騎馬帶了兒子們,護持着老太君的車駕駛離了烏衣巷。

車內,如箏從韓媽媽手中接過一碗八寶糯米茶,服侍着老太君用了,又取了帕子幫她擦拭了嘴角,便靠過去幫她揉着膝蓋。

老太君低頭看看如箏雪白的柔荑,輕嘆了一聲:“我囡囡這麼好的孩子,怎麼便無人慧眼識珠呢……可見都是他們眼瞎!”

如箏聽了老太君這句話,不傷反笑,心說自己祖母真是寵自己到了偏心的地步了,當下笑到:“無人賞識更好,孫女兒就陪着祖母過一輩子,祖母您一定要長命百歲的,囡囡天天給您揉腿,陪您說笑話可好?”

老太君看着她無邪的笑顏,心酸地搖搖頭:“我的傻囡囡,女子一輩子還是要嫁一次纔是啊……可憐你不是生在凌家……”

聽她這麼說,如箏心中突然一動,當下裝作好奇的樣子問到:“祖母,我聽說凌家的兒女可以自己選擇妻子或是夫婿,是真的麼?”

老太君笑着摸摸她頭:“也不是那麼隨意的,也要對方家裡願意才行,另外已經定親或是成親的不行。”

如箏笑着點點頭,心裡不由得生出一絲嚮往:“即使是高門低就,也無礙麼……”

看她癡癡地說出這句,老太君心中一動:“高門低就,自然是無礙的,你祖父不過是個草莽出身,靠軍功當上將軍的粗人,你外曾祖不還是把我嫁過來了麼?”

她看着如箏清澈的杏目,輕聲說道:“囡囡,你是不是看上什麼低門子弟了?無妨,告訴祖母,只要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是真心對你好,祖母便爲你做主……”

看着自家祖母慈愛鼓勵的眼神,如箏心裡一動,又是一痛,此時她寧願蘇有容是個普普通通出身的秀才,甚至是白丁也罷,偏偏只有他這樣的身份,是自己唯一不能接受的……

她生怕老太君看出什麼端倪,趕緊垂眸笑到:“哪裡有,孫女兒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有什麼機會認識外男……祖母說笑了。”

老太君見她不願說,也只得長嘆一聲作罷。

祖孫二人又閒談了一番宮宴的規矩,老太君便有些乏了,如箏給她取了迎枕靠着,自己慢慢給她揉着腿,想着心事:

自她懂事起,孃親就經常給她講蘭陵崔家昔日的榮耀,崔家不同於京城其他的世家,單靠太祖定國時從龍有功才得的爵位,而是因爲世世代代傳承的超然地位,加上曾爲太祖爺出謀劃策才得的武國侯的爵位,從根兒上說,反倒和清河王家、山南陸家這樣傳承幾百年的世家大族類似,都是極爲尊貴清雅的書香世家。從小,孃親就告訴她,她身上流着崔家尊貴的血,不能像普通女子那樣不懂矜持,不知分寸,她也一直以此爲榮,雖然前世因爲誤會了舅舅而與舅家疏遠了,這樣的心情卻從未改變。

重生以來,看過如嫿的嬌縱狠毒,蘇百川的自傲糾纏,加上和如書交好,她心中的嫡庶之見已經淡了,蘇有容庶子的身份並不是她不願嫁給他的原因,她所在意的,恰恰是姐妹易嫁,還有國公府金玉其外,污淖其中的真相,再想想蘇百川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若是自己真的嫁入國公府……天天要對着這樣一個大伯哥……她想都不敢想。

其實不用仔細想都能明白,薛氏一力想要促成的親事,於自己來說,會是什麼好去處麼?

只是……這些道理她都懂,可是每每想到那日在梅園蘇有容問自己的那句“願不願嫁與我”,她的心裡便是錐心刺骨的痛。

她想,如果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自己未必能夠狠下心,說出那句“不願”,只是事已至此,二人之間便再無轉圜了……

既如此,今生便不嫁了把……唯有此舉,纔對得起自己的心,也纔對得起他……

如箏這樣想着,脣角含着一個微笑,輕輕閉起的眼睛裡,卻盈滿了淚水。

巳午相交之時,各家勳貴的馬車慢慢匯聚在大盛皇宮——翊盛城。

此次宮宴便是在翊盛城內最大的宮殿乾元殿舉行,車子緩緩駛入皇宮,因爲有皇帝的特旨,凌老太君等老誥命、老勳貴的車駕可以直接駛入內城,如箏起身要下車步行,卻被老太君一把拉住:“無妨,囡囡再給我揉揉。”

如箏恭順的答了一聲,便坐在老太君身邊替她揉着頭,她面上不顯,心裡卻如同明鏡一般,老太君這樣,便是明着向各家勳貴,包括皇家宣示對自己的偏寵了,當下心中溫暖又酸楚:此生,怕是註定要辜負祖母的一番器重和偏愛了!

車行至乾元殿左近,老太君等老誥命被內侍請到偏殿休息飲茶,如箏等世家小姐便隨着各自的母親到了遠一點的小暖閣內休息。

如箏牢牢記着自家姐姐的話,緊緊跟定了宋氏,一路行至暖閣坐下,也是挨着宋氏如詩坐好,不言不語,連茶水都不敢喝一口,只盼着宮宴快快過去,離開這是非之地。

她徑自在這裡作大家閨秀狀,另一邊如嫿卻是被一羣世家小姐圍着,話裡話外都是打聽她和國公府議親之事。

如嫿一邊作羞澀之態,警告各家小姐不可妄自揣度,一邊卻臉色緋紅地瞟向國公府廖氏那一邊,儼然是暗示各家小姐,此事已是十之**了。

一旁的蘇芷蘭似是得了自家母親的暗示,笑盈盈地上前拉住如嫿:“你們都圍着林姐姐做什麼呢?弄得我這個最好的姐妹都上不去前兒了呢……”

衆家小姐見她這麼說,便對國公府的態度又明白了三分,當下便嘻嘻哈哈地散去了,蘇芷蘭拉着如嫿到了廖氏旁邊坐定,互相鑑賞起身上的首飾裝扮來。

如嫿和蘇芷蘭笑鬧了一會兒,似不經意地擡頭對着如箏露出一個示威般的笑,如箏看她得意的樣子,心中卻一絲氣憤也無,反而覺得十分諷刺可笑,便回了她一個淡淡的微笑,自轉過去不看她。

不一會兒,有小宮婢上來換茶,如箏往旁邊讓了讓,自愣神看着如詩腰間的白玉香球想心事,卻不料旁邊一聲驚呼,一杯殘茶便潑在了她身上。

她看着自己翠色的長衫被淋得溼透,先是暗自慶幸自己帶了替換的衣服,又突然想到那日在太子府,被侍兒潑了茶水的事情,心裡一凜。

如詩此時也被驚動了,走到如箏身邊,看着跪在地上不停磕頭的小宮婢,不忍心多責怪,卻也無法。

此時旁邊一個二十上下,衣着略光鮮些的宮婢上前福身說道:“林小姐,真是抱歉,這孩子是今年才入宮的,毛手毛腳的冒犯了小姐,小姐可有替換的衣服?不如隨奴婢先去換了溼衣可好?”

如箏見她言語得體,又像是在維護那個小宮婢,心裡也不願多是,當下笑到:“無妨,便有勞姑姑帶路了。”

如詩略一沉吟,也跟上,姐妹二人小心地跟在宮婢後面,來到了暖閣後面一排小房子,此時也早有內侍捧上了如箏隨車帶來的替換衣物,如詩便要陪她入內更衣,那宮婢笑到:

“大小姐,內間自有婢子服侍,大小姐便不必入內了。”

如箏看了看,這小屋子前後不過五六步長短,後面緊緊依靠着一片假山而建,前面門窗雖然緊閉但周圍出入之人甚多,又是在皇宮大內,料也無事,便衝如詩一笑:“姐姐在這裡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如詩也知道不好太違了宮裡的規矩,便笑着點了點頭。

如箏自隨宮婢進入屋內,旁邊便有兩個小宮婢上來服侍她更衣,如箏刻意看了一下,除了燈光有些昏暗並無什麼不對,不多時,她便換好了帶來的天青色長衫,兩邊的宮婢退下,如箏推開門走了出去。

剛剛走到室外,如箏便覺得不對,剛剛還是大亮的天色,居然暗了下來,她心裡一驚,趕忙後退,身後的門卻被牢牢關上。

她不禁大驚失色,還沒來得及喊,嘴便被斜刺裡伸出來的一隻大手牢牢捂住,她掙扎了幾下,沒有掙脫,便聽身旁一聲散着冷然和得意的笑聲,如三冬冰泉,直刺她骨髓:

“莫掙,莫嚷,這是皇宮大內,亂來只會讓你死得更快,還會令家族蒙羞……”

冷酷的話語,夾雜着濃烈的龍涎香氣味衝到她面前,她頓時便明白了來者是誰,當下便放棄了掙扎。

那人見她老實了,冷笑一聲放開了手,如箏趕緊退後一步,深深福下:“民女見過太子殿下,殿下萬福。”

對面陰影裡,一個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唯有一雙炯炯的鷂眼,映着假山石漏下的碎光,放射出令人膽寒的陰鷙和威勢:

“不錯,你很聰明,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他一言出口,如箏心中如墜萬丈深淵,她萬萬沒有想到,表面上已經懾於老太君和凌貴妃壓力而收手的太子,居然尚未死心。

但此時情境卻不容她多想,當下心念一轉:“殿下請恕民女愚鈍,民女不知殿下此言何意,民女的家人還在等着民女,請殿下容民女告退。”

她緊張地低頭等着,對面太子卻冷冷笑了幾聲,言語中便帶了狂狷的意味:“家人……你這是在拿定遠侯來壓我?還是武國侯?”太子上前一步,伸手捏住如箏的下巴,強迫她看着自己:“林如箏,我告訴你,如今你已是我囊中之物,蘇百川的婚事早已易主,如今再沒有人能以任何理由阻攔本宮納你入府,你就等着當本宮的侍妾吧!”

聽了他的話,如箏心裡一沉,這才知道蘇家之所以改爲蘇百川求娶如嫿,居然還有太子的推力在內,當下心中一片悽然,卻又不甘心便這樣放棄,略思忖了一下,福身說道:

“民女多謝太子殿下賞識,只是太子殿下也知民女爲蘇家所拒,是因被擄一事爲國公府忌諱和不喜,國公府尚且如此,民女自知更加配不上當殿下身邊之人,況且民女早已決定,此生不再嫁人,還請殿下成全!”說完,便雙膝跪倒,希望這番略帶自污的陳詞,能夠打消太子納自己入府的想法。

誰知對面太子卻沉沉笑了幾聲,突然上前一把將如箏拉到懷裡:“好一張伶牙俐口,可惜,你算盤打錯了,且不說你那次被擄不過是一場虛驚,即便是你真的曾經落入賊手,定然也是無事,不然定遠侯能容你活到現在?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個左搖右擺的爹,打的什麼主意,等我納了你,看他還敢不敢向那邊示好!”

他一番言語,讓如箏更加絕望:看來太子此次勢在必得,不僅僅是爲了得到自己,更是爲了用自己鉗制自家父親和整個侯府,此時她和太子面面相對,他那冷冽的氣息便直噴到她臉上,令如箏一陣恐懼反感,不由自主地便側過了頭。

誰知道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卻令太子大爲光火,冷哼了一聲,用力扳過如箏的臉,俯身便對着她的櫻脣吻了上去。

如箏心下大驚,又拼命掙扎起來,太子卻大力按着她的後腦,進一步侵掠,感覺着他的舌頭沿着自己緊咬的牙關來回梭巡,如箏心裡一陣噁心,又是一陣憤怒,不由得摸上了鬢邊帶的簪子,心中卻又是一醒,想着家裡白髮蒼蒼的祖母,正值韶齡的如詩如書,還有自己視爲至寶的如柏……

她知道,只要她傷了太子一點點,不但自己性命難保,家裡所有的人都要跟着陪葬,就在她猶豫間,太子的手竟然順着她的衣領而下,如箏如何不知他意欲何爲,再也忍不住,手又撫上梅花簪子:既然不能殺他,索性便來個了斷,也到落得乾淨……

這樣想着,她手上微微用力,短錐便被她悄無聲息地拔了出來。